穿过了层层的护咒,柳幼湛随他来到一处院落,院中白色沙石铺地,池塘中的白莲已经到了绽放时节。
星禾蹒跚而行,他的残腿看起来不像是天生,也看不出有伤口,倒像是被什么牵制束缚一般,让他无法正常行走,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保持仪态优雅,风貌大方。
屋内布置古朴典雅,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藏书与书写的字贴,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紫毫笔挂在笔架上,笔杆是上好的檀木,靠近就能闻到浅幽的香气。
“妖主的腿是旧伤?”
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星禾面色一怔,背对着他将案桌的书合上,“我这样残废又灵力低微的妖主,是不是很可笑?”
柳幼湛微微摇头,真诚又真挚,出口的话无关安慰讨好,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一路而来,我走过的地方,唯有这里是乐土。”
“乐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
“其他妖主管辖之地,妖物肆意决斗,虽然这里也有,不过比起其他地方已经好很多了。”
星禾轻笑出声,转过身瞬间靠近,指尖抵在柳幼湛胸口,灵力在周围结成屏障,白色的衣袍与深灰衣摆被风佛起,夹在一起好似一幅水墨画,慢慢的柳幼湛身后结出一条墨蛇的虚影。
确实是一条蛇妖……
星禾收手,拖着残腿坐下,“你的名字是叫……幼湛?”
“妖主怀疑我?”柳幼湛不动声色收起袖中的妖灵,早就预料到有此一试,所以他一直将艳翠的妖灵带在身上。
“我只是诧异一条蛇身上怎么会有香鼠的味道。”
他从怀中取出嫩粉的小球,“这是一个香鼠妖赠予我的。”
“香腺是香鼠用来求偶的,她怎么会轻易赠予你?”星禾道,“看来她很中意你。”
“可惜她太弱了,不足以与我比肩。”
“妖族今非昔比,所有的精锐皆死在了滟水之畔,眼光太高,当心孤独终生。”
柳幼湛颔首,听见星禾继续道,“你的修为并不在与你同行的另外两只妖之上,但他们却很听你的话?”
“可能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所以想法也一致。”
星禾笑了,“想在这里功成名遂,增进修持进入渡殿,成为妖族的表率与荣光?”
“是。”
所以才会故意如此,吸引他的注意,“似乎又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妖主出身尊贵,自然不清楚被践踏、被欺辱的的滋味,我这样的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稍慢一点,就会被啃得骨头也不剩。”
“如此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眼下他必须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
“那就先谢过妖主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星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绘丹自外而入,一袭白袍依旧裹得严实,待看到屋内的人时,他似乎并不惊讶。
“我听说阿燃被几只低等灵兽抓伤了?”绘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又将碗递到星禾面前。
“嗯,他便是培育那些灵兽的。”
绘丹看向这边,“你很有本事,竟然能将这些低等灵兽培育到如此地步。”
“过奖,为妖主尽责是我等荣幸。”柳幼湛恭敬的颔首,以此聊表自己的忠心。
“趁热喝。”绘丹未理,只将碗又往前推进。
星禾看到碗内浑浊的粘液,抵触的将脸转到一旁。
隐隐的绿液带着幽幽的凉和微微的辛辣,渗入于气息中,凉婉的滋味熏得眼睛有些疼痛。
看出他的不耐,绘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喝完可以吃点这些过过嘴。”
“不用了。”星禾拒绝,仰头一饮而尽,紧抿着唇忍着苦涩将碗放回托盘中。
绘丹转过身对着柳幼湛,“你先下去吧。”
“他很有趣,我还想让他陪我聊聊天。”星禾放下空碗,“你先去看看阿燃吧,估计这会子星珑急坏了。”
“我已经将伤药送过去了,今天可以好好陪陪你。”
柳幼湛微微颔首,原以为这两位是一条心,现在看好像并不是,信任的同时,似乎又带着防备。
他不可闻的勾起唇角,随后换上一副疑惑且担忧的神情,半蹙着眉上前两步,“妖主的腿伤可是因为篾片蛊?”
绘丹收碗的手一顿,蛇妖寐含春水、脸如凝脂,比起探寻,他脸上更多的是关切,星禾的腿伤并不是秘密,当着面问的他是第一个。
“是。”星禾并不避讳,“算起来着蛊毒有十年了。”
此蛊刁钻,是将竹片施以蛊药后制作而成,然后将竹蔑埋在路上,待有人走过,篾就跳上其脚腿,使人疼痛异常,再过些时日,篾又跳进膝盖,慢慢往上爬,直到心口为止,中蛊者一般活不过四、五年。
如今他虽然靠药活了十年,却日夜受此摧残,疼痛难忍。
柳幼湛收紧袖的手,这张神采飞扬的脸配着虚弱的坚韧还真是碍眼,“妖主喝的这药并不能根治,最多只不过能止痛罢了。”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绘丹打断他,“还轮不到你来提醒。”
“或许我能治好妖主的腿伤。”
“你?”
琥珀色的目光慢慢扫过,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最坏的结果不外如是,试试又何妨。”
“确实无妨,不过……”星禾故作轻松道,“这些年有太多希望变成了失望,如今我早就不抱有期待了,试还是免了吧。”
“幼湛并非信口开河,妖主是我日后的仰仗,你好我才会更好。”
“你……当真有法子?”
“不敢欺瞒妖主。”
绘丹一步步走近,“若你是虚言,我便剥了你的皮。”
真是巧了,他也想看看那张皮下是个什么东西,柳幼湛眨了眨眼,报以人畜无害的一笑。
往回走路过大厅,谷风还守在殿门前的花树下,如他所想,一直在这里等着。
灵兽早已被送回去,只要青链还在那窃窃私语,见到他立马幽换了一副神情,“你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柳幼湛看向谷风,“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