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除了黑暗就只剩静谧，四周的阴影如同漩涡将一切都卷了进去。
“你想取代我……”
“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何来取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谷风猛的睁开眼，喘了几口粗气，感觉到身上的重力，他垂下眼眸。
皎洁的月光萨满床铺，柳幼湛趴在他的胸口，撑着头似在笑，“你这身体……不行啊。”
“我刚刚做了什么？”谷风握住他的手腕，暗色中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没什么。”柳幼湛撑着身子坐起来，指尖落在他满是汗珠的额头，“累得都睡着了，还能做什么。”
他从来都不会睡着的……那个声音怎么又出来了……谷风握住眼前人的手，“那……我可有说什么？”
“你有什么事怕我知道吗？”柳幼湛抽回手，拉上衣襟，他指尖的红潮还未褪尽，“这么紧张到有些不像你了。”
谷风突然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未改变。”
柳幼湛措手不及，难以启齿的深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容耐不住皱眉。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谷风蛮横的掰开身下想要蜷缩的身子，低头靠近，逼着他臣服。
撤去往日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模样，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天道无情……这个所谓幻化出来的东西，不过就是个权衡利弊的棋子，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装了……柳幼湛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谷风看着他乖顺的脸，手上的力道小了不少，“没什么事。”
不管如何，也不该那他撒气……
看出对方脸上的压抑，柳幼湛眼中闪过残忍，趁其不备，拽住他的衣领，反将一军，窥测他的底线，“我这里倒有一件事。”
“……何事？”谷风纵容他坐在自己身上，表情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我要回一趟炽坤山。”
谷风神情一滞，尽量轻声问道，“回去做什么？这里不好么，我带你不好么？”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又不是要离开，凡间有凡间的规矩，人死后魂归故里，入土为安，无论如何我都该带他们回家。”
“你在他们身上花的心思总是比对我多。”谷风道，“什么时候你能将整个心思系在我身上……那就太好了。”
柳幼湛挑眉，带着几分玩味调侃道，“说得这么委屈，难不成你还能有烦心事？需要我替你出气吗？啊！”
身子被猛的一拉，柳幼湛惊呼出声，谷风的怀抱紧而炽热，比起被呵护更像是被禁锢……
馥郁的香气四溢，想要将彻底猎物迷惑，张牙舞爪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神印发烫的共鸣着，雀跃的想要主人更多的爱护，柳幼湛闭上眼，恨不得将这些渴望和依赖的连根拔起……
过于深入的波动让他觉得自己卑微到了谷底，希望最后的结果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白日，四下鸦雀无声。
兔子端着精致的托盘穿过长廊，热烈的骄阳下树影斑驳，不用仔细看庭院中的布局又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主上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白色的背影转过来，“宵……华，这次我没叫错吧。”柳幼湛披上一件浅青色的外衣，“谷风让你送过来的？什么东西？”
“这是云织，世间最柔软的东西。”宵华将一根白色的丝缎递到他面前，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命令。
“他人呢？怎么没亲自送过来？”手中的丝缎并不像冰绡那样冷，握在掌中轻巧软柔。
宵华道，“我的任务就只是送东西，其他的无可奉告。”
“往后我们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伤过你，你也伤过我，算起来谁也不欠谁。”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你这种人很危险。”宵华戒备的看向他，凡人白皙的肌肤透亮，神色温柔且真诚，一时分辩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直觉提醒她此人不可信。
她没在说什么，也不敢多说，最终逃也似的出了门。
柳幼湛叹了口气，外面的光影刺得他眼睛有些疼，随手戴起薄且透的云织，又拿了一串明珠挂在手腕，感觉到袖中的萤虫在躁动，也只是并不在意的轻轻安抚了几下。
“你跟着我做什么？”宵华停下脚步，看着身后的凡人。
“从妖族带回来的东西，谷风放哪了？”
“我不知……”一支灵箭停在她的右眼前，宵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你刚刚不是说，过去的都过去了，这、这又算什么？”
“好好问你，你又不说，我只能用这个法子了。”柳幼湛无奈道，“要是你还是不知道，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么对我，主上不会放过你的。”宵华退一分，那只箭便进两分。
“没时间陪你胡缠。”柳幼湛微微蹙眉，作势指尖一转。
“等等！我知道！”兔子大惊，害怕的脱口而出，同时双手遮住了脸，见箭迟迟并未碰到自己，才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眼睛，“那些东西，应、应该在斋室中。”
一挥衣袖，收了灵箭，柳幼湛微微侧头，发带和羽织交错的扬起，看起来倒是一副无欲无求、静若安澜的模样，“烦请带路吧。”
说出的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宵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认命的走到前面带路，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想知道，问主上不就行了，何苦为难我奥。”
“他现在应该和青链在一起，为了这点小事跑来跑去不免累得慌。”
宵华嘟着嘴回头道，“你知道，干嘛还问我他在哪？”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柳幼湛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你怕他怪罪你不该带我来此处？”
“才不是。”兔子委屈道，“况且这是你逼我的。”
穿过一片草径，一栋小楼出现在林中，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声鸟叫。
“就在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宵华指了指面前阖得严严实实的门。
下一刻，她被一脚踢了出去！
“臭凡人！”被迫撞开门的宵华捂着大腿露出了兔牙，“我已经带你过来了，你还想干什么？”
“抱歉，脚滑。”柳幼湛伸手拉她起来。
宵华躲开他的手，“你少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怕我骗你，拿我试试这里有没有什么禁制陷阱。”
凡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不信就算了。”柳幼湛往里走了几步。
除了一些书架柜子，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矮桌，四角镂空镶银包边，桌面刻痕无数，每一道都是极熟悉的痕迹……
宵华见他看得入迷，赶紧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