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一直悠悠晃晃的，让人睡得极不安稳，柳幼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昏暗的床舱内布置简单，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些吃食和洗漱用具。
昨天的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酒的后颈极大，几口下肚后，清冽的香气将自己牢牢捆住。
“谷风……”他试着唤了一声，意外的无人做答，晃了晃还在作痛的头，闭上眼难受的叹了口气，下一刻他猛然睁大眼坐了起来，“谷风！”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掀开被子，扶着舱板站起来，昨天的衣服已经被换了，都会身下不适提醒他昨日发生过却被他遗忘的事。
今日并未出太阳，外面的细雨连绵，而船依旧停在湖中央。
“该死！”
凝聚灵力，灵线从指尖射出的，刚探出一丈便被挡了回来，明明是半里内岸边一下子离得更远，按上那些树也发生了变化，从如荫的绿树变成了似锦的花树。
柳幼湛扶着船栏坐下，天青色的里衣还未碰到雨，这场朦胧的细雨就停了，他看着近在天边的飞虹自嘲的笑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只能趴在这根船栏上看着湖水翻起的白色浪花。
吃的用的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而谷风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他来过，不然神印也不会如此安静。
察觉到旧伤在发痛，柳幼湛难耐的换了一个坐姿，许久未得到灵力滋润的身体，想必会变得一团糟，如果到时候这里还是只有他一人，那还真是离死期不远了。
“谷风……”他轻唤了一声，带着期许与苦涩，随后满腔的情绪化作一声长叹，不能在这耗下去了。
既然次次都能背着他送东西过来，那便说明谷风监视着这里的一切。
他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后瑟瑟发抖的小鹿，强逼着自己流下几滴泪后，越发觉得委屈，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啜泣。
该死的谷风，说变脸就变脸！
越想越气，他起身一把掀翻了旁边的精致的吃食。
“别白费力气了，他不会见你的，你也出不去了。”
柳幼湛茫然的转过身，脸上未干的泪痕无声的诉说着委屈，“那你又是从哪进来的？”
“我虽不知道他为何要困住你，但你不该再纠缠他。”凤律走到他面前，“你又不是女子，流泪示弱这一套就免了吧。”
“你不觉得你所说的话前后矛盾么？还有现在是他在纠缠我。”
“阿姐将你与他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明眼的都看得出来，你对他根本就没有真心。”
可惜当局者迷，你们终究是旁人，柳幼湛冷笑，“这些话你与其同我说，不如去说给他听。”
凤律道，“你以为他为何突然将你关在此处，你若真心相待，他人也会真心待之。”
“刚刚还说不知道，现在又知道了，你还真是可笑。”柳幼湛擦掉脸上的泪渍，“说到底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凤律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我同他相交多年，此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看来我被困在此处，也有神君的一番功劳，原来比起我，他更信任你。”柳幼湛自嘲的笑了一下，“那他打算关我多久？”
凤律没有回答。
“咳咳……”柳幼湛扶着船栏又坐下，胸口越来越痛，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有血从嘴角溢出。
凤律有些不忍，走上前递给他他一块方帕。
“多谢！”柳幼湛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有些湿润的眸，“这世间的情爱非要真心换真心吗？”
“那是自然。”
柳幼湛侧着头，眼神清澈且懵懂，“因为不是真心，从而否认了所有，是不是太草率了，他喜爱的到底是真心，还是我这个人？能给他真心的有很多，而我只有一个……”
“巧言令色的虚情假意，也并非世间难求。”
柳幼湛放开他，似懂非懂的点头，“……你走吧。”
凤律没再纠缠，一挥衣袖出了结界。
回到院子，青链与谷风正坐在树下，熟悉的场景一如初见。
“你说的和凤律所言一样。”
“那是自然，难不成我们还会骗你。”
谷风抬眸，有些犀利的看向她，青链摆摆手，“好好好，就算我会，但凤律肯定不会吧。”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一点。”谷风笑着摇头。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谢谢他。”
“也不必，我猜他这个心软也并非心甘情愿，只是这安然蛊不在身上罢了。”
“你还真是了解他。”凤律走过去坐下，“明知他如此不堪，却还是不肯放手，你对他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谷风皱眉，“你去见过他了。”
“嗯。”
“我虽未对你有所限制，但这里不是什么地方你都能去的。”谷风道，“我与他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青链冷笑一声，对凤律道，“我说什么来着，莫要多管闲事，你偏不听。”
凤律脸色有些发白，沉思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何偏偏选择他。”
“因为他自私虚伪且心如蛇蝎。”谷风看向他，眼神坚定且认真，世人能看到的也只有这层，也幸好这些人眼皮子都浅。
青链道，“我看你是活得太久，分辩不出好坏了。”
谷风不在乎的一笑，凤律收回目光，没再继续聊下去。
夜里，大雾四起。
起初袅袅如轻烟，轻盈如羽衣，随着夜深浓雾如波涛卷来，一时间沉凝如灰铅。
被子中的柳幼湛手脚冰凉，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静止的空气有些骇人，“谷风……”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颤抖的声音是依赖，还有浅浅的恨意……
暗中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我在。”
柳幼湛吃惊的从榻上坐起来，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清，只是空洞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戒备又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放任不管的。”
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让柳幼湛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意思？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
他柔着嗓子半信半疑，“真的？”
“你故意挑衅凤律，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于你的底线在哪。”谷风无声的靠近。
啊？
柳幼湛眉目一跳，垂下的眼眸转了转，不得不说谷风的思维实在是有些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