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一起的红雾如一团黑血，不堪受辱的张牙舞爪，束繁阵的灵力越来越弱，下一刻薄弱的护阵支离破碎，霎时红雾冲天。
“该死！这还没完没了了。”青链皱眉，飞身挡住冲过来的雾气，转头又对谷风道，“你倒是快点想想办法啊。”
“堂堂神将连这些都对付不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柳幼湛将气息紊乱的谷风护到身后，轻声道，“乖乖待在这，别动。”
谷风喉咙发出暗哑之声，他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什么给牵制住了，只是紧紧抓住柳幼湛的手，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什么。
“废话！这红雾中的灵力少说也有千年以上的修为，又无影无形，根本就无从入手。”青链吼着反驳道，“你行，你来试试！”
柳幼湛向一旁的凤律使了一个眼色，抽回被谷风紧握手，飞身上前。
身后传来谷风撕心裂肺的声音，“我不是废物，不是废物！不是……”
“谷风！”凤律紧紧拉住他，“静心！”
柳幼湛却恍若未闻，他抽出灵力捻诀列阵，柔和的面容甚是从容镇定。
响指声毕，青链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耳后飞速穿过，等她反应过来，红雾中多了一个灵力幻化的虚影。
灵体的模样比一般人要高达不少，轮廓看起来却只是个少年的模样，同红雾诡异缠斗在一起。
“这是……镇灵术？”青链退到一旁，又是魇族的术法。
“是又不是。”凤律皱眉说出了疑虑，“魇族的镇灵术是以防走火入魔，用来稳固自身灵力的术法，所幻化出的灵体只可是自身本相，且并无杀伤力可言，但你看这个灵体，他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不但能懂柳幼湛的用意，并遵从他的指示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凤律继续道，“这阵法中的灵体也并非他的本相，应该是由什么其他东西幻化而成。”
青链看向缠斗的灵体，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还真是修习甚广。”不同于常人的照搬旧法，这个凡人更善于融合立异。
似乎不满她的这份赞赏，柳幼湛合时宜的吐了一口血，殷红的液体没入黑色的披风中。“可惜就是虚了点。”青链微微摇头。
灵体的实力再强也不能抵住这千年的灵力，照这么下去崩坏是必然。
柳幼湛擦掉嘴角残留的血渍，“既然不能炼化，不如全烧了吧。”
“怎么烧？”青链瞥了一眼谷风，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谷风却紧抿着唇，未发一言。
“据我所知，朱雀掌管的南明离火，可以焚烬世间一切。”柳幼湛望向凤律，“这东西要是跑出去，定会伤及无辜，神君也不忍吧。”
凤律提醒道，“这做的话，你的灵体也会被焚烬。”
“不足为惜。”
“我知道了。”凤律放开谷风，指甲点在胸口的生源之处，再张开掌心时，蓝色的火焰在他明媚绝丽的脸上跳动，背后映出朱雀真身。
柳幼湛烦躁的别开脸，退到一边，眼看着红色的雾气和被缠住的灵体染上蓝色，在痛苦与不甘的哀怨中化为乌有。
“这里面竟还残留了凡人的一些灵识。”曾经死亡的痛苦泛上心头，凤律有些不忍。
柳幼湛道，“不甘赴死的怨气罢了，因自身贪念而亡，戳穿了不过是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你对同族也是这般冷漠吗？”
青链叹了口气，“你同他谈善心，同对牛弹琴无异。”
面对凤律的疑问，柳幼湛只是笑了一下，他走到谷风面前，微微弯着腰道，“回去了。”
看到他嘴角的血，谷风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柳幼湛扶住他的胳膊，调笑道，“鲜少见你这般柔弱，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谷风抬头，看着蓝色的火焰燃烧殆尽，“……烧了……”
“都是他是注意。”青链指向柳幼湛。
“这些灵力中的怨气太重，连万灵古燚都无法炼化，留着也没什么用，烧了也算一了百了。”柳幼湛微微触眉，强压着腻烦耐心解释，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谷风摇头，反扣住他的手，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回去我替你治伤。”
看着七零八落的屋子，青链道，“我从未见他像今天这般古怪。”
彼时屋里只剩她和凤律，后者也并不确定，“目含……愧疚……”
“还有怜悯。”青链讽刺的一笑，“天道无情，谷风这是转性了？”
任凭万物自生自灭，不管不顾的天地，怎会有仁慈，真是太奇怪了……
天色微亮。
回到房内，谷风解开柳幼湛的衣襟，看到反噬并没有裂开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似乎很累。”柳幼湛靠近，从下往下打量着他，藏在袖中的匕首紧贴着肌肤，是习以为常的冰寒触感。
谷风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想倒一杯水，却发现桌上的水壶早就空了。
“物随心转，境由心造，万物抉择后的苦乐，都只能自尝。”柳幼湛擦拭着手中的鲛珠，随口道，“你没有资格替他们做选择，更没有责任替他们承担后果。”
谷风低声道。“你看出来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仁慈之心要不得。”柳幼湛抚上他的胸口，“无能为力的善对他人和自己而言皆是蟠木朽株。”
天道的意识，见惯了世间的冷暖七情，不知何时竟也生了恻隐之心。
“我是不是很没用？”
“确实有点，看来以后这种棘手的事，只能我来替你做了。”柳幼湛轻笑，“反正我心思狠毒，毫无良善之心，做这些再适合不过了。”
谷风摸了摸他的脸，眼神同往常想比多了几分信任与依赖，以及脆弱。
“抱抱我。”谷风将人搂住，他紧紧赖在柳幼湛身上，弯下腰躲进怀中，“所以……我并没有错……对不对？”
“嗯。”柳幼湛轻轻点点头，手中的匕首无声的靠近谷风的后心。
只差一点，谷风却突然放开他，贵气的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深邃的眼眸满含宠溺，纯真的样子看起来明亮又温暖。
眼前的景象同以往所见过的重合，唤醒了那些早该被磨灭的记忆，柳幼湛有些失神，满脑子都是谷风那双好看的眼睛，这双眼他无论看多久都不会厌烦。
“忙了一夜，你应该也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谷风恢复了以往的恣意。
柳幼湛将桌上的空壶都给他，“顺便取点水过来。”
天渐渐破晓，大地升起轻柔的雾霭，院中被涂抹上层柔和的纱，把一切渲染得朦胧又迷幻，清冷的空气缓缓穿越记忆的海，让人不禁忆起了往事。
“之前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晦暗中一个身影倚在门边。
柳幼湛偏过头笑了一下，“想不到你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我只是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见他无碍，你是不是很失望？”
“谈不上失望，只不过我有个疑问。”青链道，“炽坤之死、滟水之战，你就一点不恨？”
恨吗？确实如果能有谷风一句提醒……
“既然拿起了剑，就应该想到会有被反刺的那一天，万物皆有缘法，能避一时，却不能避一世。”柳幼湛面色冷淡，与其去恨，不如想想如何报仇。
青链冷笑，转眼红衣没入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