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如霜,院中树影朦胧。
一声响指划破了沉静,树叶轻微作响,躲藏在树后的一道灵力的幻影跳到柳幼湛的掌心,讨好的蹭着他微曲的指尖。
柳幼湛怡悦的一笑,握紧手心,将灵力尽数收纳,他闭上眼,任凭灵力流转全身,久违的充沛感如同长旱后的甘霖,滋养了疯长的野心。
“霜重露寒,穿得这么少就往外跑,也不怕受凉。”谷风将一件外衣搭在院中人的身上。
柳幼湛转过身,过于白皙的脸上染上清晨的水气,许是在外待的有些久,睫毛上甚至挂着几颗露珠,“累了一夜,出来醒醒神,你煮了什么?闻起来好香。”
“藕粉粥,我加了点桂花。”
甜津津的细粥涨满嘴的时候,柳幼湛不禁感叹谷风的手艺,细腻爽口的味道回味无穷,直到吃得肚子饱饱的才放下勺子。
谷风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喝不下了。”柳幼湛拒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冷静下来了?”
谷风受惊般的后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贪婪的蹭着他微凉的掌心,“嗯。”
“那就好,忙了大半夜累死了,终于能安心的睡一觉了。”
柳幼湛随手解了外袍便躺到床上。
再睁开眼时,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寂静无声,桌上的茶水还未凉透,袅袅的冒着轻烟。
壶嘴透出淡淡茶香,柳幼湛拿起嗅了嗅,似乎还是跟之前的一样,他“嘭”的一声扔掉茶壶,不管一样不一样,这里都不能再留了。
整理完狼藉的密室,宵华捧着水一路小跑。
今日的事多到她有些郁闷,但还是一点也不敢懈怠,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以她的修为也只能做这些了,好比昨夜她虽有感应,可也只敢躲在一旁。
“咦?”斋室的门怎么开着想反应过来,她忙低头垂眸,稳着脚步走了进去,弯腰行礼,“参见主上。”
却迟迟没有回应,她小心翼翼的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狡黠的笑,“你在这干嘛?”
想到刚刚自己卑微行礼的样子,宵华懊悔不已,皱着眉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
“拿东西啊。”柳幼湛晃了晃手中的佩剑。
宵华扫了一眼被翻得七零八落的屋子,忍着愤怒不敢发声,对于这个凡人她知道自己是绝对惹不起的。
“你来的正好,刚好有事想问你。”柳幼湛指了指墙角的木箱,“这里面的是谁?”
“不知道,你不用逼我,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次她学乖了,防止又被压制逼问,她无比认真的看向对面的凡人。
“自己打碎的东西都不认识了?”柳幼湛却还是没了耐性。
“你知道了。”宵华慌忙补充,“我、我只知道是主人造就了他,至于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你之前才会一直跟着我。”柳幼湛道,“想抓我回来将功赎罪。”
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凡人,打死也不会跟着,宵华抿着唇不发一言,算是默认了。
“出口在哪你总是知道的吧。”柳幼湛上前几步,他对谷风的嗜好与过往并无兴趣,现在他只想快些甩掉这些麻烦。
宵华点头,又摇摇头,战战兢兢的回道,“主上说不许你出去。”
“如果我偏要呢?”柳幼湛冷下脸,不想再多废话,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宵华。
兔子禁不住后退,还没碰到门,凡人一挥衣袖,指尖的灵线将门牢牢阖上……
谷风出现的时候,柳幼湛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黄色的落叶,目光坦然而深邃,似乎一直在等着他。
果然在看到他后,柳幼湛绽出笑容,如夜空中的一弯朔月,本就柔和的轮廓温柔到极致,上扬的嘴角有着宠溺的味道。
只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谷风看着石桌上的佩剑和木盒,他握紧了双手,压抑下心底的情绪。
柳幼湛撑着头往院门外看去,兔子探出一颗头,脸上的淤青无声的诉说着她的不甘与委曲,在看到他的目光后,立马缩了回去。
他笑,“小兔子跟你说了什么?”
谷风反问,“你打算去哪?”
“回炽坤啊,不是说好要陪我一起去的,东西我都备好了,我们今日就走。”柳幼湛眉眼弯弯,纤长的指尖却抚过华丽冰冷的剑鞘。
面对这样的笑颜,谷风有些不忍,却还是依旧道,“万玉山那边,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处理……”
柳幼湛打断他,“就算没有嵩阿一族的灵力,万玉山也会慢慢恢复生机,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
谷风沉默。
“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根本就不想让我离开这里。”柳幼湛抬眸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是风雨来前的沉静。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谷风上前一步又止住,好比天真的孩童自以为够小心就不会惊走美丽的蝴蝶。
“你骗我。”柳幼湛面无表情的陈诉这个事实,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谷风皱眉,呼吸间是不自信的急促,“炽坤早就空了,你为何还是恋恋不忘,这里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
“这是两码事,根本就没……啊!”神印突然热的发疼,柳幼湛一时没撑住,险些跌在地上。
谷风抱住他的腰,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放开我!”他的脚下虚浮,后颈无声且焦躁的叫嚣,内心强烈的渴望,逼他就范、屈服。
“我扶你回去休息。”随着香气四溢,谷风将人搂紧,丝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为什么要这么做……”拉扯间柳幼湛被抵在树边,他被谷风圈在臂弯,层层叠叠的香气将他的路堵死。
“就只这一件事,其他的我都会顺着你。”
“……骗子!”
“我从未求过你,这次算我求你,别去了好不好?”炽坤的山水太美,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对故土的眷念与依赖会占据你整颗心,就如从前一般,一提到下山,便是想也不想的回绝。
四溢的香气扰乱了柳幼湛的思绪,他懵懂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谷风,那日席上的话提醒他现在是如何下劣。
“将我困在此处,你到底是想怎么样?”藏在袖中的匕首割破了皮,疼痛换来一丝清醒,他强迫自己镇定,将杀意狠狠的刮去,填上另一种色彩。
谷风轻轻拭去他眼角的一滴泪,“我要你心悦诚服的屈从我、投向我、依靠我,永远都待在我身边,我要你所有的偏爱……”
柳幼湛苦笑,红红的眼尾尽是无奈,他将头靠在谷风怀中,“你总是在为难我……”
“我发誓,只要你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谷风抱紧他,温热着他微凉的身子,选我一次吧,求你了……
可惜一切就像是注定了,重蹈覆辙的苦恨就如同万丈深渊,无法自救。
锋利的匕首没有一丝犹豫的深深刺进胸口,谷风低头时已经被刺了第二刀,柳幼湛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同狠心决绝的杀意仿佛不是一个人。
谷风看到自己殷红的血汩汩溢出,瞬间挣开了灵线避开第三刀。
“我给过你机会了。”刀刃上的血滴到柳幼湛白皙的指尖,强忍着恶心,他轻轻舔舐了一下,没有想象的中的腥味,比起凡人和妖族的血,谷风的血带着清风玉露的冰冷与香冽。
满足不已的神印停止了叫嚣,后颈的枷锁总算是要断了。
“第二次了……到最后你还是没有选择我……”谷风按住流血的伤口,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如被委弃的不甘,这一次他明明都做到了,也做的很好……
柳幼湛叹了口气,满含失望的驳回了谷风的自不量力,“我要的是一条狗,不是做别人的狗。”
凌厉的萧杀之气从背后袭来,觅漫在锋利的尖刃,依然在渴望杀戮。
“别伤他!”顾不上伤口撕裂的更深,谷风急切的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柳幼湛依旧冰冷的看着他,背后的长枪停在离心口的半尺处,任凭寒芒闪烁也不能再进分毫。
“你我本无冤仇,真要为了他同我为敌吗?”他转过身,毫不意外的看着来人。
凤律上前几步,担忧的看着谷风,“无意为敌,还请手下留情。”
看到他身后鼻青脸肿的兔子,柳幼湛微微笑了一下,“那背后偷袭又算什么?”
“少跟他废话,你看他都把宵华打成什么样了,为敌就为敌,今日我倒想看看凡人能有多厉害。”长枪上下翻飞,青链注入灵力,寒芒闪烁间如龙一般直刺过来。
柳幼湛侧身避开,打开个响指,虚幻的灵体出现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