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大雪将万物染上厚厚的白色，厚厚的积雪摸过小腿，却也没能拦住那些所谓的关心。
“出了什么事？尊主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蓝衣男子一脸疑惑。
林司南低声说了一句。
“他回来了！”男子笑道，“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尊主那边你帮我带句话，晚点我再过去拜见。”
“急什么。”林司南道，“这会子我父亲、周师叔和伍师叔都在那里，你去了估计都不会走了，得全程盯着你治伤。”
其他人还好，只是这个周延亭，除了性格刚毅武断，还万事都喜欢插手插嘴，明明对医术一窍不通，偏偏喜欢卖弄他那些自以为是的经验与偏方，只要碰到一起，势必要缠着探讨一番。
蓝衣男子擦了一把冷汗，“我说这周师叔既然喜欢医术，不如就正经的学一学，每次拉着我说些野郎中的偏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他那些所谓的昔日经验，灵真也比他强上百倍。”
“……你明知道其中原因，又何必说这些。”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这样让我很厌烦。”
林司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午后阳光热烈，屋檐上的冰粒开始淌水，晶莹的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四周的气息因冰雪融化变得寒冷。
柳幼湛抱着暖炉裹着被子，他有些后悔称病，就在刚刚他差点要被周延亭这个蠢货强行扎针。
因此在门口脚步声越发靠近的时候，他面上是难掩的疲倦与厌恶。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蓝衣男子推开门，头伸进来冲人一笑。
“原来是你！”柳幼湛低头松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和煦模样。
来人笑了一下，走进房内，“看样子你被折磨的不轻啊！”
“我都不知道，我何时不安的如此重要了。”明明都曾是不屑一顾的旧人，一觉醒来却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家人一般。
“泽恩宗能有今日荣耀与你当年的牺牲脱不了干系，你也知道这帮老东西最看重这些。”
“阿蔚！”一直靠在门边的林司南突然开口，“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
许蔚不以为意，“顺便聊一聊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
“聊聊可以，禁止妄议长辈。”
“是是是，就我不懂事，哪里都比不上乖巧听话的司南君。”
“你……”
柳幼湛揉了揉额头，“刚刚才被念完，你俩又来，要不二位移步去院子里吧，那里凉快。”
“我不去。”许蔚走到床边，“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又指了指林司南，“你，出去。”
林司南挑眉，反手阖上门，背对着二人坐在桌边，自倒了一杯茶饮起来。
许蔚哼了一声，也没在说什么。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压抑忍痛的喘息声。
面对这种反噬之伤，想要痊愈根本就没有可能，只能控制住不让其恶化，这是神明对凡人擅用神力的惩罚，刻在血液中的诅咒。
“这伤裂开过？”许蔚低头看着那些可怖的伤痕，鲜红的皮肉看似愈合，却好像随时会裂开一般。
柳幼湛点头，“一旦使用灵力便会裂开。”
“那你是如何又让其愈合的？”按理说，灵力一旦流逝，只会痛死，根本不可能自动愈合。
“我……取了别人的灵力。”柳幼湛如实道，“之前实在痛极了，还取过……司南君的灵力。”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不用仔细听也能明白其中的愧意。
许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司南挺直的背影，故意提高了音量，“没事，司南君修为那么高，少一点点也无妨，定不会与你这个伤患计较的。”
林司南放下手中的冷茶，“这件事别让我父亲知道。”
“对对对。”许蔚附和道，“他肯定觉得此法乃邪门歪道，到时候不是挨罚就是挨骂。”
“嗯。”柳幼湛轻轻应了一声，拉起衣襟，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林司南转过身时，许蔚正坐在床边把脉，一只黑手搭在白皙的肌肤上，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见他眉头微皱便问道，“如何？”
“老样子。”许蔚收回手，“虚浮无力，与濒死之人无二样。”
对于他的话，柳幼湛并无讶色，“待会你去告诉林师伯，就说我这伤需要静养，不宜被打扰。”
林司南皱眉，“你还有空想这些。”
“也就你不嫌他们烦。”许蔚道，“放心，这事我去说，包管这些老东西不敢再上门。”
柳幼湛欣慰的点点头，微微弯腰朝他一拜，“多谢！”
再被这些人嘘寒问暖下去，他怕是憋不住要翻脸了。
“知道你讨厌药味，先前的药丸我重制过了。”许蔚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递过来。
柳幼湛半信半疑的接过，一打开瓶塞，玫瑰花露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来，惊得他赶紧塞上，“确实不错。”
许蔚黑俊的脸凑过来，“不喜欢就明说，我可以给你换一个。”
“不用了，比起先前的，这已经好太多了。”柳幼湛昧着仅有的良心冲他微笑。
“那你好好休息吧。”许蔚背起药箱，“我刚回来，还得去药炉那边看看。”
林司南也起身，打算同他一起走。
“等等，司南君。”没想到柳幼湛叫住他。
许蔚瞥了二人一眼，想起刚刚取灵力的事，不打算在掺和下去，“那我先走了。”
屋里一时寂静。
柳幼湛请客了一声，诚挚的望过来，“方才林师伯提起要让出尊主之位，还请司南君替我转告他，就让何容死在滟水战中吧。”
林司南走近几步，“你为何不自己说。”
“旧事我不想再提。”琥珀色的瞳孔满含哀伤，他将身上的被子裹紧，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也不想用何容的身份活下去。”
思虑了一会，林司南低声道，“我知道了。”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柳幼湛松了口气，索性倒在床上，平躺着享受着被窝里的温暖，“ 出门的话带上纱笠，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吧。”
“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嗯？”
“当年滟水之战泽恩宗也算是倾巢而出，最后回来的……不过数十，新入门的弟子都未曾见过你。”林司南看着他恬淡的眉眼，接着道，“再说先前你也不常露面，虽说这些年你的容貌并没有变化，但这也不是一张让人难忘的脸。”
最后一句话有些柳幼湛尴尬，他侧身撑着头调笑道，“自然是不能跟司南君相比，也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人，说来绸缪都成亲，司南君为何拖到现在？”
林司南反问道，“成亲是要找相爱的人，总不能随便找一个吧。”
柳幼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当然，司南君是有中意谁？还是那人无意？”
“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不是爱而不得。”林司南道，“你不也没成亲吗？”
他笑了笑，“我跟司南君恰好相反，我是爱而不得，不是没有。”
“……谁？”
“一个永远也不会有可能的人。”柳幼湛依旧带着笑，苦涩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