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带着陆梧去附近的城镇吃晚饭，鹤思飞也赖在二人身边。

凤楼与鹤思飞是不食人间五谷的，但陆梧不行，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辟谷，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三餐不可少。

有时凤楼会带着陆梧去城镇吃，顺便采买一点其他的东西，但更多的时候，是凤楼花钱请人送饭到东湖畔。

东湖畔没有人住，他们都住在湖底，凤楼在湖畔摆了一套桌椅，专门给陆梧吃饭用。

看着凤楼给陆梧买各种金玉饰品，成衣零嘴，鹤思飞在一旁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神奇的，居然能让凤楼上心。

“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

凤楼：“我不喜欢小孩子。”

鹤思飞“切”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陆梧背后背着一把铁剑，左手拎着好几个布袋，里面装着衣服和饰品，右手捏着一把牛肉串。

陆梧吃得十分开心，嘴唇上满是油花。

凤楼嘱咐道：“留点独自吃大餐。”

三人行至饭馆，凤楼要了雅间，点了全鱼宴。

“你我又不吃这东西，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吃得完吗？”鹤思飞表示不解。

“你管那么多呢，闭嘴。”

陆梧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斗嘴，在和凤楼相处的半年里，他几乎没有看到过凤楼和谁斗嘴，通常是凤楼单方面开嘲讽。

而陈游鱼和凤楼相看两厌，余尾对凤楼毕恭毕敬，他是凤楼的师弟，多半时候也是十分听凤楼的话，只偶尔皮上一两句，没有斗嘴的机会。

“师兄，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鹤思飞抢答道：“不久，也就四十多年。”

陆梧看了看凤楼，表示不相信：“师兄看上去才十七八岁。”

鹤思飞哈哈大笑，道：“你师兄可是个老妖怪了。”

凤楼和陆梧两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凤楼不喜欢别人说他老，说他年纪大，陆梧更不喜欢了，在陆梧看来，凤楼分明就是年少的贵公子。

凤楼并不想现在就将自己的身份告知陆梧，毕竟陆梧还不是一个修士，目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小孩，你不怕我吗？我可是修炼了两千年的妖兽。”

陆梧摇头道：“不怕，余爷爷也是妖兽，但他就很好，陈游鱼虽然不是妖兽，但她很可恨。”

鹤思飞十分赞同：“陈游鱼确实可恨，她当年来归尧山取云鹤仙芝，打伤了我族内长辈，要不是我族一向不喜与人争斗，她是无法活着离开归尧山的。”

陆梧伸出筷子，不停地往嘴里塞鱼肉，今天练剑练的太累，此时腹中空空。

“云鹤仙芝？那是什么？”

凤楼道：“那是一种给妖族延寿的灵药，只生长在归尧山，算是小白他们那一族的特产。”

“余尾当时寿数将近，陈游鱼到处求取延寿灵药，最后打上了‘云鹤仙芝’的主意。”

鹤思飞愤愤道：“那陈游鱼实在可恶，取‘云鹤仙芝’前恭敬无比，我族长辈予她一枚，她还贪心不足，最后竟然在归尧山动起手来了。”

“原来妖族也有寿命的限制吗？”

“当然，不然岂不是妖族各个都能长生？”

凤楼继续道：“妖族是兽族或灵植修炼而成的，兽族的寿命很短，但一旦兽族开智化妖，寿命就会变得很长，比如小白他们这一族，甚至可以活八千年，至于余尾这种青鱼妖，如果没有奇遇的话，只能活个五百年，他现在六百岁，已经算是罕见了。”

陆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鹤思飞认为杨家的长老是老头，按修士三百岁寿命来换算的话，鹤思飞只有七十五岁，如果按普通人类一百年的寿命来算，那才二十五岁，确实算得上年轻。

不对，七十五岁也不年轻了，可师兄怎么对着一个两千年的妖族一口一个“小白”？

陆梧又看了眼鹤思飞，白发白眉白衣，耳边还别着六只白羽。

好吧，确实很白。

凤楼一时说得兴起，便跟陆梧稍微解释了下妖族的修炼方式。

自然界里的所有走兽虫鱼、花草树木，都是有机会修炼的，兽族化妖后称之为妖兽，妖兽修炼到坐照境后可以化为人形，修炼起来会比妖身快上很多。如果妖兽吃下一株“化形草”，那就不需要等到坐照境就可以化形了。

而植物化妖比兽族困难很多，它们需要先吸取灵气，蜕变为灵植，等待开智后才能化妖成为妖植，譬如玄晖果、龙心枯荣果、云鹤仙芝，都属于灵植范畴。

由于灵植大都具备强大逆天的效用，以至于它们开智十分困难，大多数灵植没有化妖的机会，它们在化妖前就会被人类或者妖兽吞吃入腹。

而有幸化妖的妖植往往十分强大，寿命也更为悠长。

凤楼道：“当今天下七位羽化境，其中有三位属于妖族，都是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了。”

鹤思飞叹了口气：“也就是我‘云中鹤’一族没有羽化境，不然杨家哪里敢打我的主意？”

陆梧：“师兄，你先前提到的去谢家抢亲的‘霄云仙君’是妖族吗？”

凤楼否认道：“不是，她是一位女修，现今一百五十岁左右。”、

说起谢家，凤楼很想去谢家打听一下龙族的消息，可陆梧现在在重塑灵脉，为妨陈游鱼暗中捣乱，凤楼不敢轻易离开。

凤楼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叹带着拖油瓶的不易。

“你伤要是养好了，就赶紧回归尧山，等杨家的风头过了就去谢家打听一下消息，我这三年暂时不能离开东湖。”

鹤思飞犹豫了片刻，道：“去谢家倒是无妨，谢家修士不签兽契，只是……”

凤楼不耐烦地用食指指节敲了敲桌子：“有什么就直说。”

“只是杨家的事……你不知道，杨泗是杨家的下任家主，他如今死了，杨家必不会善罢甘休，我留在这里还能和你有个照应……”

凤楼微不可查的嗤笑一声：“照应？你照应我吗？坐照境巅峰？”

凤楼又指了指自己：“曾经杀过半步羽化的观幽境中阶。”

鹤思飞被嘲讽的面色通红，拍桌怒道：“凤楼！”

凤楼无奈地摆摆手：“停停停，你厉害，你吓着我师弟了。”

被凤楼拉来当挡箭牌的陆梧一声不吭，甚至伸出筷子又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嘴里，吃得十分香甜。

……

“杨家只要别倾巢而出，那就不是问题，你帮我打听一下那龙族的踪迹，最好在三年之内找到它，三年后，我会带着师弟离开东湖。”

鹤思飞最终还是被凤楼劝回了归尧山，临走前，凤楼给了鹤思飞一片凤羽遮掩他身上的妖兽气息。

三人就这样分头离去，凤楼带着陆梧回东湖，陆梧晚上还有一个时辰的药浴要泡。

陆梧这一顿吃得非常饱，小腹微微胀起，走路也比平时要慢上一些。

“师兄，你说三年后我们去哪儿？”

凤楼：“先去湘竹书院，看看当年是谁毁了你的灵脉，然后再随便走走，带你看看修仙界的模样。”

吃饱了的陆梧就像一只醉酒的蝴蝶，整个人飘飘然的，已经开始在幻想以后背着剑行走天下的日子了。

归尧山的云中鹤一族、东湖里住着的一人一妖、抢亲的霄云仙君、霸道的杨家、倒霉的谢家、奇葩的龙族，这一切组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陆梧产生了无穷的向往。

那个掩盖在纱帘之后朦朦胧胧的修仙界，已经在陆梧眼前展露了冰山一角，三年后，他将亲手掀开纱帘，窥见那个神秘世界内的真容。

凤楼看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陆梧，他无意识的摩挲着储物囊，凤凰蛋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凰宁有了孵化破壳的希望，凤楼有了驻足休息的时间。

一切都很好。

凤楼遥望着南方的天空，眸底涌现出浅浅的紫光，那是凤丘所在的地方，也是凤楼的故乡。

有那么一点怀念。

凤楼拉起陆梧的手，问道：“以后想去师兄的家乡看看吗？”

陆梧连连点头：“想！师兄的家乡在哪儿？”

“在很遥远的南方，有苍翠的树海……”

“哇！”

不对，那片树海已经被毁了，凤丘也成为了一片焦土。

陆梧并未注意到凤楼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他仍然沉浸在凤楼的讲述中。

苍翠的树海，会和自己梦境中那片树海一样吗？

陆梧不知道，但陆梧十分向往。

“可惜一场大火，把整片树海都烧完了，一棵都不剩……”

陆梧抬头望着凤楼，只见凤楼的眼眸深不见底，浅浅的紫意流转其中，神秘莫测。

“没关系，我帮师兄种树，帮师兄种出一片树海出来！”

陆梧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许下了一个承诺。

听到陆梧的话，饶是凤楼也有些许的感动。

虽然陆梧不能种出一片梧桐树海，但陆梧可以种出一棵梧桐神树。

凤楼不需要树海，凤楼只需要一棵树。

凤楼捏了捏陆梧的脸，笑得十分动人，不是往常那种讥笑，不带任何的嘲弄意味，也不是那种傲慢张狂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宁静的笑意。

陆梧盯着凤楼勾起的嘴角，怔怔的想，或许，这才是师兄的底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