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杨申仍然没有来到东湖,凤楼等得已经有些不耐了,他派去了许多雀鸟,羽族的眼睛代替着凤楼监视东湖周围的每一处,但始终找不到杨申的影子。
凤楼皱着眉头,杨申不来,他在东湖畔布置的那些手段就都没有用武之地了,难道杨家突发了什么意外拖住了杨申的脚步?
……
桑梓城临近东湖,杨申身穿紫色衣袍,脚踏祥云高空之中赶路,不知谁惹了他,让他的眼里满是杀气。
他已经二百来岁,头上长出了不少白发,皱纹也爬上了眼角。
在修士之中,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位老年人,但那股杀意却仍旧令人胆寒。
杨申年少成名,身负七条灵脉,杨家将他视作希望。
作为七脉修士,他自认为可以在一百五十岁之前达到羽化仙君,可事与愿违,一直到前段时间,他才突破了观幽境的桎梏,成为一个半步羽化境修士。
行至暮年,修为不上不下,他已经失了少年时进取的锐气,本想着在杨家好好度过剩下的几十年,可一连串的变故发生了。
杨泗追击鹤思飞身陨,杨家损失了一名观幽境修士。
杨家除去七长老外,杨泗是小辈之中第一个迈入观幽境门坎的,在杨家,每一名观幽境修士都无比宝贵,更何况杨泗还年轻,这意味着杨泗在未来拥有冲击半步羽化的实力。
损失了一个极好的修仙苗子,杨申大怒,派出杨威和杨杜荣为杨泗报仇,却没想到两大长老最终一死一伤,死的还是观幽境巅峰的杨威!
本以为击杀杨威的是一名半步羽化境,可杨杜荣却说那人不能乘云御风,虽然看不透那人的修为,但绝不会超过观幽境巅峰。
连一个观幽境的修士都解决不了,一时间,东境的各大势力都在看他杨家的笑话!
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东境就没人把杨家放在眼里了!
杨申终于坐不住,离开了杨家,决定亲自前往东湖,杀了那个观幽境修士泄愤。
可是杨申前脚刚出门,谢家的谢亭湖就盯上了他,两人修为相当,又互相敌视,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打了一场又一场,直到前两天才彻底摆脱谢亭湖。
该死的谢家!
这些年,谢家少家主谢君的天才之名已经传遍东境,而杨家却人才寥落,两相对比之下,让杨申恨得牙痒痒。
再加上谢亭湖和他的恩怨,新仇旧恨加在一块,让杨申对谢家愈发厌恶。
杨申的眼中杀气涌动,早晚有一天,我要踏平谢家。
不过在这之前,先把东湖的那小子解决了,好叫东境的人知道,杨家的虎须不是什么人都能捋的!
……
谢家。
谢君手捧着一盏香茗,瓷杯之内,“云山龙雾”沉沉浮浮,乳白的烟雾袅袅腾腾,他浅抿了一口这价值万金的茶,又将目光放回手中的书卷之上。
十五岁的谢君已经逐渐褪去了眉眼间的稚气,言行举止间有着属于上位者的风度,他长身玉立,如竹如兰,只消与他对视一眼,就能叫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谢君身为八脉修士,他天赋卓绝,修仙界中难有几人相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通玄境修士。
作为谢家少主,谢家这些年来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无论什么珍惜资源都毫不吝啬地往他身上堆,只盼着他不负众望,成为谢家第一位羽化仙君。
龙惜云曾悄悄用“轮回镜”照过他,知道他这是最关键的第九世,只要这一世成功羽化,那他就能得道成仙。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仙人了,谢君如果能成功,那将震撼整个修仙界。
然而谢君对得道成仙却并没有什么执念,他有时甚至会躲懒,九世羽化也只是他和龙惜云之间的秘密,其他人并不知晓。
想起龙惜云,谢君就不由得有些许出神,谢君曾见过她身化金龙腾空,引来万千雷霆。
“君儿!”
谢亭湖的声音打断了谢君的遐思,他放下书卷,起身相迎。
“父亲。”
谢亭湖步履匆匆,拉着谢君在一旁坐下。
“父亲似乎受伤了?”谢君神色微动,正要叫人上来检查一下,却被谢亭湖阻止了。
“无妨,一点小伤,修养几天就好,杨申那老匹夫受的伤比我更重。”
“父亲遇到杨申了?”
谢亭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本来是准备去悬霜宗一趟,刚巧遇到杨申,就和他交了手。”
去悬霜宗做什么,谢君垂眸不语,难不成是想重新结盟不成吗?
对于谢亭湖曾经私下给自己订亲的行为,谢君是极为不喜的,只是谢亭湖作为他的父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君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暗想,要是父亲仍旧打着联姻的算盘,恐怕要失望了,他不喜欢白艳薇,是不可能和白艳薇订亲的。
不过谢亭湖只是提了一嘴悬霜宗,并未深入探讨,而是转头说起了杨申。
“杨家前段时间死了个杨泗,七老怪里杨威也死了,只剩个杨杜荣半死不活地逃回来,据说这一切都是一个观幽境的小子干的。”
“观幽境?”谢君闻言眸中泛起异色,“有如此战绩,恐怕此人来头不小。”
谢亭湖点头道:“正是,我也是从杨申那里套的话,那小子竟然是碧梧仙君的大弟子。”
谢君豁然抬头,“凤楼?”
“君儿,你认识他?”
谢君否认道:“只是听人说起过。”
谢君的心里打着盘算,没想到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没查到的消息,却无意中在自己父亲嘴里听到,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谢亭湖对凤楼赞不绝口,“此人不愧是碧梧仙君的弟子,一出手就给了杨家重创。”
谢君:“所以,杨申是去寻仇的?这才和父亲偶遇?”
谢亭湖颔首道:“那小子让杨家吃了个大亏,我看杨申气势汹汹,那小子恐怕凶多吉少。”
谢君摩挲着杯沿,“父亲可知道凤楼现在身在何处?”
谢亭湖道:“具体位置不知,不过如果根据杨申消失前的行踪来推测的话,应该在桑梓城往东的那一片。”
桑梓城往东……
谢君稍稍思索一番,桑梓城在整个东境都处于偏东部的位置,再往东的话便是东湖,而后是碧澜阁、滨海城、东海……
难道凤楼在这几个地方?
送走谢亭湖后,谢君理了理思绪,视线落在那盏已经凉下来的香茗之上。
云山龙雾——极好的茶叶,天地大变后已经绝迹,一斤可抵黄金万两,龙惜云给了他许多,他很喜欢这茶叶的味道。
凤楼……龙惜云……这两个姓氏都很罕见,他们二人既然相识,而龙惜云是龙族,那凤楼呢……
谢君眸光微黯,良久,捧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来人,去查一查这几个地方。”
……
凤楼自然不知道杨申被谢亭湖绊住了手脚,才迟迟没有来到东湖,他现在每天要教陆梧练剑、修行,还要盯着陈游鱼给陆梧重塑灵脉,非常忙碌。
凤楼甚至觉得在经历过培养陆梧之后,等凰宁以后孵化出来,他一定是一个带孩子很有经验的优秀兄长了。
只是陆梧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他已经十二岁了,身形逐渐抽条,挥起剑来虎虎生风。
陆梧这段时间沉迷修炼,那巨剑已经能舞出一点模样了。
“铛!”
陆梧挺立如松,双手握着巨剑劈在湖边巨石上,留下一道浅淡的白痕。
“再轻些。”
凤楼斜倚在树干上懒洋洋地道,“要做到重剑用尽全力但是敲不出痕迹,轻剑随意一击破碎岩石,剑势方成。”
若是旁人听到凤楼这话,只怕是要火冒三丈跳起来骂凤楼找茬了。
而陆梧闻言只是撩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低声称是,而后继续挥剑。
要想做到凤楼说的这一点,那必须对力量的收发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陆梧目前还在练习凤楼方才所说的第一点——举重若轻。
陆梧思索过,想要达成凤楼口中的效果,那大抵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在挥剑时,需要调动浑身肌肉将施加在剑身的力度达到最大,而后在剑石相交的前一刻则要将施加在剑身上的力道收回来。
抑或是在挥剑前就计算好力度和角度,在挥剑的前开始蓄势,在剑石相交前力度到达极限,在剑石相交时,施加在剑身之上的力道刚好消失。
这两种方法都非常困难,第一种需要要收力,收力往往需要比发力使出更大的劲道,但陆梧目前做不到,他在挥出第一剑时,全身就将近力竭,旧力方歇,新力未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剑在石头上刺出痕迹。
第二种方法则需要非常精准的计算,无论是剑与石的距离,挥剑的角度,还是对自身力量的估计,都需要无与伦比的精准度。
但两种方法也有相通的点——二者都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
至于凤楼所说的“举轻若重”,陆梧暂时还没有任何头绪。
轻飘飘的挥一剑却要达到全力以赴的效果,恐怕相对于“举重若轻”来说,需要对力量拥有更细致的掌控。
不过陆梧并不畏难,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陆梧神色坚定,歇息片刻后再度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