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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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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季图南刚吃过早饭,洗完碗扛着锄头打算去菜地把地里的草锄一锄,就看见宋兰站在院子口,正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家的屋子。昨天和宋兰闹得不愉快,回到家后的季图南心里其实也挺难受的,二舅妈平日对自己很好,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着给她留一份,就因为二舅妈擅作主张给自己安排说亲,她就那样顶撞,也确实冲动莽撞和不懂事了。她原想着上午忙完地里的活就去二舅妈家赔礼道歉的,但此刻二舅妈突然出现,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还在生气,但也不像是完全忘记了昨天的冲突,季图南有点不知道她此刻出现的含义,她站在原地,想开口问二舅妈有啥事,但又怕二舅妈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来劝说她。季图南想了一夜,她也为自己的行为反思了一夜,但对于结婚嫁人的事,她心里还是有点排斥和不愿意,她怕自己今天如果还是拒绝二舅妈的话,那恐怕就会真的惹恼二舅妈了。

见宋兰站在院子外,既不进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季图南还是开口叫了一声二舅妈。宋兰也像是刚看到季图南一样,说了句你在啊,就走了进来,一进院子,宋兰就像是第一次见这屋子一样,感叹到:“这屋子还真不错呀,以前都没发现,好几十年了,还和我当初嫁过来时一样。”

宋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季图南听得有点不明所以,她不知道二舅妈葫芦里又打算卖什么药,她看着二舅妈自顾自的在院子里转悠,面色隆重,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不安的感觉。

“舅妈,昨天,是我不懂事了。” 季图南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道个歉,尽管不知道二舅妈的来意。

宋兰没料到季图南会道歉,她转身看向季图南,面色怔了怔,原本紧绷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她笑了笑,笑里有惊喜,也有几分的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宋兰走向季图南,抓着她的手说道:“怪我,怪我,这种事应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的,是我考虑的不到位了。”

听到宋兰这样说,季图南心绪一下就变得很复杂,她原以为二舅妈会骂她一顿,她也宁愿二舅妈骂她一顿,这样一来,她还能和昨天一天,继续拒绝二舅妈安排的说亲,但此刻,二舅妈不但没怪罪她,反而把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肚子里装着的那些暂时不考虑结婚嫁人的话,一下子就都说不出口了。

季图南躲避着宋兰的眼神,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让她略觉得有点尴尬的温情时刻。

“舅妈,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季图南抽出自己的手,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想着,既然事情躲不过去,还不如趁现在二舅妈心情还不错,好好的把自己的想法和二舅妈说一说,或许二舅妈也能理解自己呢。

但宋兰却顿了顿,双手也不由的搓了起来。

“事确实是有件事,就是…”宋兰戳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虽然昨晚赵正强明确表示了让自己不要打老宅的主意,但这话并没有被宋兰听进去。她原本是打算今天一早就来和季图南说这事的,一大早,饭做好后,她只扒拉了几口,人就已经坐不住了,碗筷都没收拾,就径直往老宅来了。宋兰原计划是见到季图南就单刀直入,把想搬来老宅住的意思直接向她说的,而且是这两日就搬过来,她也原是不在意季图南同意不同意的,也压根不在意季图南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宋兰原本心里就是带着气来的,在季图南道歉之前,这股气原本是一直都堵在宋兰的喉咙口的,要是季图南没有道歉,宋兰此刻铁定早就已经开口说了。但此刻,宋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一向直肠子有话就说的二舅妈,今天却突然扭捏了起来,这在季图南看来,也是一件罕见的新鲜事。

“二舅妈,你有事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南南..就荷华她二哥,这最近不是寻思着打算怀二胎吗?你也知道的,荷华她二哥结婚后还是和你二舅,就我们住一起,不像他大哥结婚后,就分家搬出去住了,主要也是我们没本事,也没那个能力再给她二哥造个屋子了,这不,他媳妇最近就在闹嘛,说屋子太小了,生两个还勉强住得下,但这以后要是再生几个,这肯定是住不下的,最近,因为这事,把你二舅是愁的头发都白了半边了…”宋兰说的含含糊糊,但季图南已经听明白了宋兰的意思。

二舅妈这是看上她现在住的屋子了。但季图南不确定的是,二舅妈这是要赶她走,把屋子让给二表哥住呢,还是二舅妈想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季图南打小就知道她们住的房子是外公外婆,从她记事不久,村里就总有些大人爱和她开玩笑说,她父亲季然是村里的入赘女婿,季图南也并不知道她的外公外婆早就把屋子给她父亲季然了。虽然从她出生起,大舅和二舅就已经分家出去住了,但这个屋子说到底还是赵家的,不是她季家的,如果大舅二舅想把屋子收回去,她也是没话可说的。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要她搬出来,季图南心里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但二舅妈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虽然还没有明说,但季图南心里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和说没说,没什么差别了。

一想到,这个屋子以后就不属于季家了,季图南不能自已的红了眼眶,委屈的神色立马就爬上了眼眸,她强忍住心里想哭的冲动,对着宋兰笑了笑。

“二舅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宋兰继续搓着手,季图南突然就红了眼眶,让宋兰心生尴尬。不会这孩子误会我这是要赶她走了吧?宋兰此刻也有点于心不忍了,二儿媳那肚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怀上二胎了,就算怀上了,怀孕、照顾月子、照顾孩子等这些事,这没个小两年,都没法完,搬家的事怎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宋兰有点后悔了,觉得现在就来和图南说这事,着实是操之过急了,还徒增惹孩子伤心了。而且就在刚刚她打量这个院子的时候,她觉得这个院子完全不像她之前来的时候一样了,一点生气都没有,到处都是冷森森的,这要是住进来,晚上估计都睡不着觉。

宋兰决定晚点再说这事,她对着季图南讪笑道:“没什么,就是和你唠唠,和你发发牢骚,没什么要紧的事。”

宋兰突然又不说了,到让季图南又意外了。夜幕,季图南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想着二舅妈白天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让她搬走呢,还是她自己想搬过来,为何突然又不说呢?是担心她会拒绝吗?还是又有了其他的计划…正想着,院子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像是有谁刻意垫着脚小心翼翼的从院门前的草丛正走过来走过去,这个声音其实已经出现了好多天了,但今天比往常的早了一点,而且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院门外徘徊了好久。按说,月黑风高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独自一人在家,听到这种声音,该是害怕的、恐惧的、心里发毛的,但季图南却心情平静,仿佛院外的声音就和春夏求偶的麻拐、清晨的公鸡报鸣一样。倒不是说季图南胆子大,或是她没有一点防范之心,只是她觉得,这窸窸窣窣的声音,要么就是爹妈回来看她了,如果不是,那爹妈也会保佑她的。季图南一直都觉得,虽然爹妈已经不在了,但他们的魂魄一定还在这座屋子里,季图南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只要一进到院子,不管在那里,就仿佛能闻到爹妈的气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爹妈其实并没有离开过她。

在苦山村,其实很少有一户人家会一下子连着走两个人。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鬼神之说越是受大家信奉,在苦山村自然也不例外。季老师和赵晓梅这样接连去世,虽然大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也还是犯嘀咕:“莫不是季老师在那边寂寞,所以才把赵晓梅给接走了?”在苦山村,像赵晓梅这样的寡妇也不是没有,另一半走了之后,要死要活的寡妇也挺多,但也就哭闹那么一阵,哭闹过后,该干活干活、该照顾孩子照顾孩子,该操持家操持家,生活很快就恢复如常。如果寡妇年龄还尚轻,过个一年半载的,就会经人介绍,与村里村外同样死了老婆的寡夫重组家庭,凑合过下半辈子。在苦山村,多数人的婚姻伴侣要么是父母帮忙选择的,要么就是媒人介绍的,两人只需在女方或男方家见上一面,随后便可定结婚日期了。往上数十代,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在他们看来,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忽然离去,痛苦固然是痛苦,但谁离了谁又不能活呢?痛过了,眼泪掉过了,就得继续面对生活了。像赵晓梅这样,季老师走后,整个人就像被吸走了精元,形如枯槁,明明才四十出头,最后几天竟似风烛老人,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村里的老人都在说,赵晓梅这样要不就是季老师回来了要把她带走,要不是就是被小鬼附身了。总之,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模样,实在是没法理解,也着实没有必要。

因此自赵晓梅去世后,不知道是因为忌讳,还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村里人鲜少有人进出过季图南家的院子,除了宋兰,就连季图南大舅二舅,来看季图南,多数时间也只是在院门前逗留一下,季然和赵赵晓梅生前住过的屋子,除了季图南,更是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村里人的担心和害怕,季图南其实也多少察觉到了一点。父亲季然刚去世的那几天,季图南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卧床不起的时候,她清晰的听到了二舅妈宋兰和妹妹荷华在院子外拉扯争吵,虽然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还是被季图南听到了一点。那时刚好是荷华刚生产出月子不久,听到姑父季然突然去世的消息后,抱着孩子就从婆家赶了回来,但荷华赶到季家时,还没等她踏进院门,就被在院子里忙活的宋兰看到了,她不由分说就把荷华推了出去,在季家院子外,宋兰死死拦着荷华,死活不让荷华进季家屋子,荷华不肯,两人就起了争执,宋兰不肯的原因无外乎是荷华刚生产完,身子虚,怕她沾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当时在屋里头的季图南听了,只觉得心酸,屋子里躺着的是荷华的姑父,姑父又怎么会害被他视若亲生的荷华呢。

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村里人不约而同很默契的不登季家的门,对季图南来说,并没有什么类似人情淡薄的感觉。她一向不喜欢很嘈杂的环境,也不擅长与邻里间寒暄客套,村里人熟识的或不熟的人带来的关心和慰问不仅不会让她觉得内心一暖,反而会让她无所适从。村里总有好些人,特别是老人,总喜欢把像孩子高烧不退、或一些明明是正常的现象联系到鬼神上来,特别是当村子里刚死了人,半个月内村里但凡出现诸如半夜狗叫、咚咚的敲门声等,都会说成是死去的人回来了,每次都说的神神叨叨、煞有其事。在苦山村,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死去的亲人,不管去世了多久,都会在清明或春节的时候,“上来”看看阳间活着的家人。最开始听到这样的鬼神论调的时候,季图南觉得特别不能理解,特别的不可思议,人死了就是死了,化成了云雾、雨滴,太阳一出就消散了,再也见不到了,也不可能会回来了,至于逢年过节的祭拜,也无法是活人用来宽慰自己的一个方式而已。但现在她反而有点感谢这样的神神论论,白天,在意识到二舅妈有意让她搬出去或是搬进来的时候,季图南的心当场就咯噔了一下,心一下子像是沉到了脚底,自从爹妈去世后,季图南就没有动过屋子里的任何陈设,把一切都保留在原来的样子,她还学着母亲的样子,早晚都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灶台擦得干干净净,柴火垒得整整齐齐,碗筷都收进碗柜里,一个都不会留在灶台上,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爹妈“回来”的时候,会发现屋子里一切都是他们熟悉的样子,不会让他们觉得有陌生感,这样他们就会在这里多待一会,虽然季图南感受不到他们,但她总觉得爹妈回来过好多次,每次回来她还能感受到他们。而且她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二十年,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她和爹妈相处的美好回忆,到处都有爹妈生活的痕迹,她不愿意外人住进来,搬动或是破坏屋子里的一桌一椅。自然季图南也不愿意把屋子拱手让人,万一爹妈哪天“回来”却找不到她,心里该有多焦急啊。

怎样才能让二舅妈不再打这座屋子的主意呢?黑暗中,季图南一边凝神听着院外的动静,一边思考着对策。其实就算二舅妈硬要这座屋子或是要求住进来,她也是可以很强硬的拒绝的,她不肯,二舅妈总不至于逼她,但此后她和二舅一家的关系,不说变僵,怎么也会变得生疏了,而且以二舅妈的性格,季图南只是拒绝了她安排的相亲,所谓的顶撞也只是在言语上顶了那么一两句,二舅妈就已经气得要跳脚了,如果在屋子这件事上,处理得不当,她和二舅一家老死不相往来也有可能,这是季图南不愿看到的,季图南相信这也不是爹妈想看到的局面。

“招郎入赘”。黑暗中,辗转反侧迟迟没有入睡的季图南突然坐了起来,亮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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