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大厦顶楼,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大步走着。他身材并不高大威猛,长款外套一直到他的小腿肚,略显臃肿。
路过的仿真人都低头恭敬地喊他:“卡特上校,早上好。”
卡特连正眼也不给一个,径直无视,往尽头的房间走。那是统帅的办公室,此刻正紧闭着。秘书将他拦下,说统帅正有访客。
不一会,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个穿白大褂的人。
卡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人胸牌上写着的是FDR——萤火城DNA遗传研究中心。这可不一般,他几乎立马想到那份报告,关于那个无症状感染者,在对方的DNA里有一段变异的序列。
这样看来是有结果了。
短短打了个照面的擦肩,卡特心怀鬼胎,走进办公室。
巴纳德没休息好,昨晚又让小鹿跑掉,他很是心烦。他派下去的敢死队不仅没能抓住小鹿,还死了几个,这令他有些担忧,小鹿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统帅,早上好。”卡特稍稍弯腰鞠躬,表示尊敬。
“呵。”巴纳德似笑非笑,点燃一只雪茄,“卡特,我让你留在内城区,是要你保证内城区的秩序安全,你明白吗?”
卡特的笑容僵住:“当然,我也是那么做的。”
巴纳德冷笑:“哦?我怎么听说你在前两天去过上将家里,还把他家的门锁弄坏了。你们两之间有什么恩怨么?”
卡特不禁打了个冷颤:“……呃,统帅,您听我解释。我、我只是听人说上将家里有异动,他在外城区一时回不来,我就想着……”
巴纳德打断:“行了!你为什么我没兴趣,但你要知道,我赋予你的权力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收起你的小心思吧!萤火城目前需要的是团结,是一致对外战胜变异生物!”
卡特深受感动:“是,统帅!我保证认真守护内城区!”
虽然这么说,但卡特心里可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行动会被巴纳德知道,他那天带人去抓小鹿,带的可都是心腹,难不成巴纳德的眼线如此深,都埋伏到他身边了?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
秘书手上拿着通讯机器,说出一条震惊的消息:“上将被感染了。”
巴纳德猛地起身:“什么??!”
卡特也惊讶:“你说上将被感染了?在外城区?现在?”
秘书点点头道:“是的,就在几分钟前,上将为了对抗变异麻蝇,不幸被咬中手臂。是卢威尔上校传回来的消息,他不确定要不要处理上将,请求统帅的指示。”
秘书只是个仿真人,说起话来像新闻报道一般机械化,毫无感情地陈述这件事——但这可关乎人命。
所有人都知道,在萤火城,被物化病毒感染的人,必须立马处理,也就是杀掉,以阻绝病毒再次蔓延。
卡特诧异地看向巴纳德:“统帅,我知道这很难抉择,如果可以,我申请去外城区。”他的意思是他来做这个刽子手。
巴纳德抬手阻拦:“不,我亲自去。”
卡特慌忙道:“外城区太危险了!统帅,请您三思!”
巴纳德只需要下指令就好了,从来也都是这么做的,只是现在被感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上将,关切之心很正常。但卡特却觉得有些过头。
巴纳德严肃道:“别说了,我必须去。”
卡特看着巴纳德穿上军大衣,走了出去。在楼底,巴纳德召集了一支军队,开着小飞车,浩浩荡荡前往外城区。
太怪异了。
上将即使很重要,真值得巴纳德这样冒死前往吗?
这次外城区打起来原本是因为星星部落的进攻,萤火城和星星部落这十几年打来打去,简直是家常便饭。上将带兵亲自上阵,是巴纳德要求的,于是内城区就留下卡特看守。
但无论如何,前方战情怎么突变,也不该是萤火城的统帅亲自上阵,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卡特有一些担心,但不多。接下来他就扬起忍不住的笑意。巴纳德和上将都死在外面才好呢,这样萤火城不就是他的了?到时候谁还能和他一争高下?
他满脸得意地乘电梯下楼,找到他的眼线兆夫,也就是在生物检测中心工作的老伙计,上次小鹿的体检报告也是对方泄露给他的。
兆夫听完卡特的说法,立马联系了遗传中心那边的人。
紧接着,两人以统帅有需求为由,拿到了报告,也就是早上遗传中心送到统帅手里的那份,的复印版。
“什么?”兆夫皱了皱眉,“他们的报告里显示,那个感染者变异的DNA序列和已灭绝的麋鹿DNA高度重合,并且在这段DNA序列里出现了第五种碱基。”
卡特问:“什么意思?”
兆夫想了想:“人类的DNA序列一般是由四种碱基组成,AGCT,大差不差的。而在感染者的体内出现了第五种碱基,虽然不是已发现的碱基中任何一种,但它和曾经在噬菌体里发现的某种碱基很类似——
“也就是说,这指向一种可能,感染者他本身是个病毒。但病毒的具象化怎么会是人类,还长了一对不可思议的鹿角,我完全不能理解。”
卡特道:“不管怎么说,我得赶紧找到他。在他身上一定还有令人惊喜的东西……”
兆夫接话道:“或许是物化病毒的转机!”
“为什么这样说?”
“你听过古老的一句话吗,以毒攻毒。总之,我觉得我们能从他身上找到物化病毒的起因,或是通过他研制出疫苗。”
“……我可真是受够这样的世界了,真是那样,确实太好了。”
在距离摇篮十来米的地方,小鹿从一个下水道井盖里爬了出来。没想到外面已天光大亮。他在地下城待了一整个晚上?还是一整天?他完全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概念。
他盖好井盖,发现周围的保护壳都很完整,而远处的战火似乎已经平歇。难道已经打完了?可四周的宁静又让他生出一种警惕,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摇篮大门里走出来几个人,小鹿赶紧找了个掩体躲藏。
那似乎只是仿真人,小鹿还记得上次过来,在前台与她们打了照面。她们将婴儿用的床单拿出来晾晒,尽管没有阳光,她们每天都这么做。
“你在那做什么?”
忽然,身后有一个少年的声音。
小鹿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手不自觉握住了刀柄。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头不高,衣着整齐干净,顶着短短的头发,明眸皓齿,好奇地看着他。
少年问:“你这是什么?”
然后伸手想触碰小鹿的头,被小鹿快速闪开。
小鹿将刀抵在身前,少年吓了一跳。
他们的动作引得不远处在晒被单的仿真人注意,小鹿从余光中看见那些人已经要走过来了。他着急地蹲下身,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少年轻轻一笑,朝那边挥手:“没事!我和同学闹着玩呢!”
仿真人听后,过来没有再过来。
小鹿诧异地抬头,这个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那少年往后走了几步,朝他递眼神,于是小鹿跟着他走到了一个角落里。那是摇篮隔壁的建筑,看上去是个住宅楼。
那少年说:“我叫金鱼,你呢。”
说着,那少年还礼貌地递手过来,想要握手。
小鹿的动作僵直了一会,他收起刀,才伸出手想要……伸到一半发现自己的手掌全是黑乎乎的脏兮兮,在地下城摸爬滚打搞的。
于是他又想收回去,至少拿衣角擦一擦再——
金鱼毫不介意,笑着走过来直接握住。少年的手心很温热,那是小鹿许久没感受到的真实。
他诧异地眨了眨眼:“我叫鹿呦。”
金鱼惊喜:“好好听的名字!诶,你的手受伤了。”
小鹿手臂上的伤口凝结猩红的血痂,是巴纳德割开的伤口,尚未愈合又经历了一系列的惨痛,如今他都快麻木了。
金鱼说:“你等我一会!”
说罢,对方转身往外跑,从一扇门进入身后的建筑。
它坐落在摇篮隔壁,却和摇篮完全不同。是一栋红色砖瓦垒筑而成的建筑,门窗都是深沉的黑色,看上去严肃又古板。
很快,金鱼再次回来,拿来了医药箱。
他用酒精给小鹿洗了伤口,上了药,包上干净的纱布。
小鹿对他说谢谢。
金鱼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把包戴在头上了吗?”
小鹿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头顶还顶着一个丑丑的邮差包。他摘下后,鹿角露出耀眼的光芒,像钻石一般璀璨。
金鱼看呆了,忍不住伸手触摸。
不过那光芒只持续了几秒,闪过之后,又变成黯淡的白光。即使这样,仍是很夺目。金鱼诧异:“你就是那个无症状感染者?”
小鹿不知如何回答。
忽然,金鱼的手往下移,抓起他胸前的一个东西。金鱼震惊道:“从哪来的?你从哪得到的这个东西?!”
那是鼠人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