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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2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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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江边大堤的街上,到处都是运动留下的斑斑点点痕迹。

冬日的寒风将墙壁上的大字报撕下,随着风、伴着落叶,凌乱地飘向远方。

烧毁的书籍、破碎的古董瓷器、折损的拐杖、砸烂的桌椅、星星点点的血迹,以及......两具刚从运动中摆脱灵魂的躯体。没有人出来为他们叫冤鸣不平,也没人出来为他们收尸。最终,附近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们为他们收了殓。

江边的风有点湿冷,就算穿了厚厚的棉袄,却依旧能让人瑟瑟发抖。尽管街坊邻里有的早上需要赶集,有的需要给孩子做早餐,有的需要去上早班......此刻却有八成的村民都跟着押解何重道的□□一起挪步到江边,集中在江边的这个靠水的空地上。这里被大家用作运动的广场。

何重道在肃穆的气氛中被押上了台。

一块石头飞过去,砸在他的腿上。

看到有人拿石头砸何重道,其他人都跃跃欲试。一瞬间十几个石子朝着何重道接踵袭来,他咬紧牙关将一次又一次的痛吞进肚里。

其实这些街坊邻里并不知道何重道被押到这儿的理由是什么,他们纯粹是来看热闹、人云亦云。他们的心里认为,但凡被穿绿衣带红袖标的人盯上的猎物,他们跟着去打去杀就没错。就算出了问题,也是那位hóng_wèi_bīng担着,与他们无关。

“烧了他的头发!”

“把他吊起来打!”

“打断他的手脚!”

“拔光他的牙!”

......

人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叫骂声,音量一波高于一波。

“肃静!”hóng_wèi_bīng一挥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周同志,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一个比较理智的问话从人群里冒出,这人似乎认识这位叫周四七的hóng_wèi_bīng。据说他父亲重男轻女连续生了五个女儿后,在四十七岁高龄时才喜得一子,取名“四七”。

“也对哦,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就要对他用各种刑罚,咱们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人群里又开始叽叽喳喳。

“同志们,肃静肃静!听我道来!”周四七略感头疼,面对几十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就是有十张嘴也怼不过啊,何况他只有一张。

“这个人,何重道!他是潜伏在我中华民族长达三十多年的鬼子特务。其心可诛!今天,我们就要一一揭露他的恶行,让他的不齿行径大白于天下,我们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周四七慷慨激昂地说道。

“鬼子特务?开玩笑的吧?”人群中有个人发声了,“据我所知,何重道可是在南京被鬼子灭了满门后就一直和鬼子在坚强斗争着。而且他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特务啊?”

“就是啊!他平日里为人特别友善,我后悔刚才用石头砸他了。”另一个人一边抽着自己的右手,一边骂着自己手欠。

“我也后悔了!”

“肃静!我再说最后一次!”周四七怒吼着:“我这里有一份搜来的证据,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何重道的身世。”他用手朝着黄海波一挥,“你!拿证据给他们看!”说着他往台侧退了几步,让位给黄海波。

只见黄海波手握一本封面上有黑色毛笔草书的“家谱”俩字的册子,走到人群前。他展开册子,从人群眼前慢慢展示过去。

“乡亲们,你们看看,这里面是不是从清朝末年就突然有跟我们汉字不一样的字了?”黄海波家里比较富裕,有闲钱给他学各种技能和语言。其实他本来挺聪明的,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但从来就没用到正当的途径上。他整日整日和一群混混搅在一起,吃喝嫖赌抽样样来。他唯一的成就,就是和hóng_wèi_bīng周四七混得关系很铁,不管他说什么,周四七都信。

有几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凑上前来,认真地盯着册子看。突然一起指着家谱上十九世纪后期的一个名字,异口同声道:“这里不一样!”

“对!因为何重道的老祖宗崇拜腐败的资本主义制度而移民去了日本--我们中华民族最大的敌人国家,且在那里定居和日本女人结婚生子。他的原名叫入江重道,你们说他能算是中国子民吗?”

“不算!他肯定是叛徒!烧死他!烧死他!”

“打断他的肋骨!”

人群里此起彼伏地喊出各种各样的酷刑。

“我不是......”何重道刚想为自己辩解,嘴就被一条布给封住,有人在他背后死死勒着那个布条,让他完全无法出声。

“你给我安静点,老大今天就是想要你的命,给郝煜坤长长记性!”徐曾荣压低嗓音说出带血的话。

应着人群的建议,何重道被吊在边上的一棵树上,上衣纽扣被拆开,露出漂亮的胸肌和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那全都是他的功勋、他的骄傲。而此刻在这里,他即将遭到致命的毒打,不是在战场上,不是被日寇,而是被一群他曾经豁出性命保护过的人。

周四七从来不会自己动手去武力整治那些被他盯上的人们,他怕损阴德,黄海波这群混混一贯性是他的打手。

“疼不疼?很疼吧!你求饶啊,承认你是特务啊,快点!”打红了眼的黄海波将勒住何重道嘴巴的布条拆了。倘若何重道松口,愿意给他黄海波玩一次郝煜坤,他会考虑在周大哥跟前说点好话,让何重道死得快点,不至于受太大的罪。

钻心的痛刺激着何重道的神经,他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默默忍受着身上的皮肤一次又一次被皮鞭光临。

“你说你同意我今早的建议,快点!老子打累了,实在不想再动手了!抬高手抽鞭子很累的你明白吗?”尽管是严寒的冬季,黄海波还是因为巨大的运动量而汗如雨下。他在何重道身边来来回回地走着,时而面向人群,时而面向着何重道。他在等,等着他所期望的回答。

“同意你大爷的!”

何重道用尽全身力气,将双腿甩了过去,趁黄海波来回走动时背朝着他的那档子机会,狠狠踢到黄海波的背上。

黄海波一个踉跄,没站稳,身体前端朝地直接来了个脸刹,差点摔下田埂,掉进江里。

脸朝地沉默了几秒钟,他将脑袋从泥巴地里抽出来。沾着满脸的黄土搭配着人中那两条悄溜溜滑下来探头的红色小溪,显得他十分狼狈。

“你他妈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老子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在同一天被同一个人两次打到见红!”

怒气冲冲的黄海波别过身,朝着周四七的方向望去,刚想开口,他就发现周四七坐在远处石阶上闭目养神,似乎还在打盹。他知道,只要周四七这么做,明摆着就是随便他怎么作弄斗争对象,周四七都默许。

奶奶的,这回我看你何重道还怎么扳回一局,老子今天非要让你用命学到,混混俩字是怎么写的。不是说你是抗日英雄吗?不是说你是二等功的功臣吗?不是说你好多次在日本鬼子刀下都死里逃生吗?那是你没遇到狠的,今儿非得让你这个铁膝盖跪地求饶老子赐你速死。黄海波想着,心里那个小人在得意地叉腰狂笑,他把何重道当成发泄烂情绪的对象了。

“乡亲们,这腐败分子还是顽固不化。他既然选择了自绝于民,自绝于天下,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就必须要用更严厉的血的惩罚让他长长记性!”

说罢,他将何重道从树上放下来,平摆在地上,寒冰般的眼神里闪现过一丝暗毒,转瞬即逝。

何重道想挣扎着坐起来,奈何最后一丝力气都被他刚才用来踹黄海波了。此刻的他就是一条脱离了水源的搁浅的鱼,任谁都能把他拎回家拾掇了做成美味佳肴。一阵剧痛从胸部传来,就像被万只食人蚁啃噬着,他全身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额头上瞬间渗出一颗颗如黄豆般大小的冷汗珠。

黄海波这个畜生直接双脚并拢,猝不及防地蹦到何重道的胸口,之后还向人群鞠了一躬,做了个人模狗样的敬礼,再从何重道的身上跳下。

“乡亲们,过来一起惩罚这个顽固不化的腐败分子、群众的罪人。”

有几个看不下去觉得太残忍的女人捂着孩子的双眼迅速离开了现场,但更多的人则像看戏一样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让他们动手去伤人的话,他们也是不敢的。最终,有几个胆大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过去,学着黄海波的样子在何重道的身体上蹦上跳下。

何重道只觉得自己的胸前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袭来,一次比一次疼得厉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能听到自己肋骨的断裂声。哪怕他只是轻轻握拳,都让他牵扯着浑身上下的痛觉神经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呼喊着,疼啊疼!

何重道渐渐地发出□□声,那像是一只被伙伴们抛弃的暮年雄狮在做生命中最后的哀嚎。

黄海波在一次次凌虐何重道的行为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大脑和身体里那种莫名其妙的轻松与兴奋感甚至远远超过他和女人们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感觉。或许,杀戮才是他的本性。

望着何重道那惨白如雪的脸色,黄海波丝毫没有同情,相反他慢慢走到何重道的右手边,抬起脚,又迅速落下。他的脚跟狠狠地跺在何重道的右手上,来回慢慢地碾着,直到他透过鞋子感觉到脚下的那只手已经粉碎性骨折了为止。他又用同样的手段废掉了何重道的左手。

“太残忍了!”人群里终于有人出声了。

“残忍个屁,这比起鬼子对待我们同胞的手段,可是小巫见大巫了。”人群有个年轻男子不满地说道:“对付特务就该这么做,还不知道他把我们的情报偷偷报给鬼子多少次呢!说不定有几百上千的同胞们被他间接给害死了!”他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旋即谄媚地朝着黄海波说道:“黄大哥,我觉得他就快招了,你惩罚力度再稍微加大一点,比如.....”他做出给猪剥皮的样子,并将手中的镰刀递给黄海波,“你把他的脸皮剥下来吧!特务干的都是不要脸的事,他还要脸皮干嘛?”

“说得有道理!”

黄海波左手揪着像碎布娃娃一样的何重道的头发,右手拿着镰刀顺着何重道的额头,开始向下削皮。

人群里绝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闭上眼睛,不忍也不敢去看。这太他妈没人性了,那人还活着,他还活着啊!

低沉绝望地吼声从何重道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像是从地底深处传出来的地狱之犬的吼叫声。

何重道的脸皮就差两寸就被完整地剥下来了。

“住手,求你住手!”

老远赶来的郝煜坤连滚带爬着跑到黄海波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拼命地叩首,替何重道求情。泪水早已润湿他的整张脸,新鲜的血液从他磕破的额头汩汩流出,混杂着泪水一起沾到了地上。他每叩首一次,就在地上印出一朵妖冶冽红的彼岸花。

“不好意思啊,老大!他趁你表弟上厕所之际,偷偷从背后拿板凳把我砸倒,然后逃出来了。”后赶来的李志伟揉了揉后脑勺鼓起来的大包,露出尴尬的表情。

黄海涛押着郝四喜和她的两个儿子也赶了过来。

郝四喜跪倒在黄海波身边,示意两个孩子也跪下。半岁的小女儿此时还乖乖地睡在床上,她就将女儿暂时落在家里。

“黄同志,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丈夫吧,他知道错了!”

“我可没有听到他亲口承认他是特务。”

郝煜坤看求黄海波无果,一个转身朝向人群下跪。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缓缓道来:“何重道他不是特务,他不是坏人,他的家人是日本军国畜生手下的牺牲品。他参加新四军是为了替家人报仇,好出口恶气。他从来就没承认过自己来自日本,他有我们汉族人的血统,他只承认自己是中国人......”

“但他的血被鬼子玷污了,他的身体里终究是流着一部分异国的血。”

“那又如何,这愚蠢的运动下有多少国人丧生在自己人手里?异国人欺负我们尚且不可饶恕,而不顾血缘关系的你们欺负自己人又何尝不是罪无可恕......”

“有道理啊!郝中医全家都是救死扶伤的好人。我家那口子得了痨病还传染给孩子了,家里谁都不敢靠近他们俩,还是何重道不顾被感染的风险将他们俩背到郝家,然后郝中医妙手回春将他们俩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的。郝中医说什么我信什么!你们的拷问手段太过分了!”

“切,鬼子欺负我们那叫侵略。老黄他们的做法不过是教训一些犯错误的人罢了。棍棒之下才能教出不犯错误的好同志,懂吗?”

人群渐渐分为两个派别,站在郝煜坤兄妹这边的一部分人,以及和黄海波统一战线的另一部分人。当然,站在郝氏兄妹这边的人比另一边的多。

黄海波看着两派争执不下的场面,讥讽地扬了扬右嘴角,蹲下和何重道低语:“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们,你和郝煜坤有一腿,他们还会分成两派吗?”

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何重道,突然睁开双眼,惊恐地看着黄海波。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气,就是睁开眼睛都让他耗费了余生的所有努力。

黄海波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宣告:“同志们,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有人搞lóng_yáng癖!”

听到lóngyáng癖这个词,郝煜坤就呆住了,冷不防被黄海涛从背后反锁住双手,难以摆脱束缚。

“啥?好恶心哦,男人和男人?”人群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骚动。

“天哪,有谁那么变态啊?”

“该不会就是上面那个被斗得快死的鬼子吧?”

......

“那这两个人是谁呢?”黄海波意味深长地慢慢吐出这句问话。

何重道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挤出颓废的“呜噜”声。

黄海波一直竖着耳朵注意着何重道那边的反应。他听到了,何重道终于妥协了。

“看来这位人民的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他愿意承认了!”

黄海波指示着李志伟和徐曾荣架住何重道,把他撑起来,他们身后就是滚滚的长江。倘若何重道一直躺在地上,视角不好,不容易被人群看到何重道的任何肢体反应。他想要的,是所有人亲眼看到铁骨铮铮的硬汉臣服于他。他要借此杀鸡儆猴,向大家传递一个消息:他黄海波想冤枉谁就冤枉谁,想糟蹋谁就糟蹋谁,忤逆他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何重道,你原名是不是叫入江重道?”

“你是不是日本派来的特务?”

“你的军功是不是欺骗得来的?”

“你是不是偷偷塞给鬼子很多我们同胞的情报?”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大舅子是不是被你骚扰到不胜其烦?”

......

不管黄海波问什么,何重道都在不停地点头。其实他的听觉和视觉差不多都快丧失了,他只是还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不清晰的字,看到眼前晃着的几个模糊的身影。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缓缓剥离这具身躯。

“现在真相大白了,何重道犯了毁灭性的错误,必将被我们所灭亡。他罪有应得,只有死亡可以让他赎清他的罪孽!”说完,黄海波招呼着一旁站着的其他两个兄弟当众折断了何重道的四肢。

何重道已经没了知觉,他已经处于情感剥离的状态。但就算如此,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他放在心尖尖的人身上。尽管他的双眼此刻只能感光,他依旧能在众多的模糊人影中找到郝煜坤。朦胧的眼里充斥着浓浓的血丝,但在郝煜坤看来,那里藏着化不开的柔情。

“他不知道害了我们多少同胞,可能这些受害人里也有你我的亲人。谁想上来为亲人们报仇,请便!”黄海波腾出了位。

“我!”忍无可忍的郝四喜拿开紧紧抱住她两条腿的孩子们的手,一边一步一个脚印地靠近何重道,一边愤怒地说道:“我要控诉这个腐朽的败类!他欺骗我的感情,作为他搞lóng_yáng癖的挡箭牌,把我兄妹关系搅得一团糟......”

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郝四喜突然发狂一样撞向何重道。

“我恨不得你立刻死!”

李志伟和徐曾荣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本能地松开押着何重道的手。何重道就这样被撞下大堤,直直往江面上落去。

何重道在落水的那一瞬,朝着岸上的方向轻轻吐出了重复的两个字。虽然动作轻到几乎无法看到,但郝四喜捕捉到了。那是“谢谢”!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忍心看你遭受更多漫长的折磨,只能帮你快点解脱。跪地的郝四喜将脸埋在双手里,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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