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时间足够无由从一个横着的矮冬瓜长成一个竖着的矮冬瓜。他发育快，才十岁就长得跟崇应彪他们一样高，而且隐隐约约还有超过他们的趋势。
原本无由是不在意这些的，但看到姬发因为比他矮而郁闷的表情，他爽了。
姬发你小子也有羡慕别人的一天。
四年的同吃同住让无由和姬发的关系从萍水相逢到两看生厌。一开始无由只是有些羡慕姬发那么好命有个疼爱他的父亲和哥哥，每隔几月就能收到他家人的书信。而无由自己呢。他家里有无数只鸽子，但没有一只是为他而来的。哪怕是崇应彪，他父亲也会在他的生辰为他送来礼物。
只有无由没有。他等了四年，也失望了四年。
因此，无由讨厌姬发，讨厌他那张因为收到书信而开心的蠢脸。
质子营的生活简单枯燥，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连放风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不过还好，训练就意味着能和姬发对练，无由也能好好地发泄一下他的怨气。
“西岐农夫，你今天没吃饭吗？”无由一个下腰就躲过了姬发挥来的棍子，他反手一击就敲在了姬发的手腕上，姬发吃痛得哼了一声，但还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臭养鸽子的，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吧。”姬发盯着无由的眼睛，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二人僵持不下。无由眼珠子一转，想到早上那封让姬发红了脸的信，顿时计上心来。
“你早上收到的那封信上写了啥？脸这么红，该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寄来的吧？”无由揶揄一笑，躲过姬发猛地戳过来的棍子。
“才不是！”姬发不想解释，但又想维护他的阿挽，只能毫无底气地对着无由吼道。
看着姬发瞬间涨红的脸，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会真给他说中了吧？但他还是抓住了机会，一个扫棍就把姬发打翻在地。
“啧。”无由丢开棍子，蹲在姬发身边，“跟你由哥说说呗，你那小情人的故事。你说了，我等会就跟记录的人说这次是你赢。”
“跟你没关系。”姬发冷着脸，不愿多讲。他和阿挽的故事可不会告诉无由这个大嘴巴，什么事情只要无由知道了，第二天整个质子营就都知道了。
“你这小孩。”无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脑袋，“这周你还没赢过我呢。”
“这周赢不过未必下周赢不过。”多说无益，姬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无由撇着嘴，遗憾地看着姬发老成的小小背影。难得质子营里有八卦能听，那个锯嘴葫芦还不肯讲，真是要急死他了！
就在他要半夜突袭严刑逼供姬发让他说出八卦的那晚，殷寿突然召集了所有人，抽签带走了一半的质子，听说是要执行什么剿匪任务，让他们练练手。
幸运的是无由没被选上，他大舒一口气，训练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他想他现在还没做好准备。但不幸的是姬发被选上了，还被选为主帅的副手，无由的计划泡了汤，还得抽空安慰也被选上但是只有一个小队长职位的崇应彪。
剩下的人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的。殷寿带走了大半的守卫，剩下的空缺就只能由留下来的人补上。
……
质子营里谁也不知道今天就是姬发的生辰。
除了一位从西岐远道而来的客人，姬发的大哥伯邑考。
伯邑考来的时候正处深夜，要不是在那站岗的是无由，他一定会被当场拿下。
“站住，报上名来。”无由一改原本懒散的模样，他站起身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长枪也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
“我是西伯侯之子，伯邑考。”伯邑考很有礼貌地作了个揖，“我今日过来是为了给我的弟弟姬发过生辰。”他又掏出殷寿的亲笔信，递给无由，“我也跟殷将军打过招呼了。”
信是主帅的印记。
“你身份倒是没有问题。”无由扬起一个坏坏的笑容，“只可惜你弟弟不在这里。”
“姬发去哪了？”伯邑考有些焦急，“是受伤了？还是……”
“他跟着主帅去剿匪了。”无由打断了伯邑考越来越严重的猜测。
“剿匪……”伯邑考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了，这可是军事机密。”无由有些不耐烦，伯邑考对姬发的关心让他头皮发麻，像是有小蚂蚁在爬一样，心头麻酥酥得恶心。
“多谢……请问阁下是？”伯邑考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问眼前少年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来得太急，风尘仆仆得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无由，你只要记着我的名字就行。”无由摆摆手，不想把自己的家世报出来惹人笑话。
伯邑考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递给无由，“今日见面也是缘分，不知道无由你能否通融一下，让我把姬发的生辰礼放进他的屋子，也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看看自己的弟弟究竟生活在什么地方。”
“啊？”无由被这个看起来颇为清纯质朴的西岐农夫给震撼到了，直接叫他名字就算了，这还是他自己让叫的，但公然拿财物收买他？他是那种人吗？！
……好像他的确是。伯邑考都有主帅的亲笔信了，也算是他们质子营的客人，带客人进营里逛逛也不算什么大事。
“起来，换班。”无由推醒了角落里的同伴，点点头示意伯邑考跟上。“别到处乱跑。”他叮嘱道。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伯邑考表示理解，他抱起地上的大包小包就准备跟上去。
“停停停，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无由本想无视伯邑考，但看着他抱着小山一样的东西颤颤巍巍往前挪动的时候还是心软了。“给我。”他不由分说地从伯邑考手中拿下了一个包裹，却被这个重量压的差点跪倒在地。
“卧槽你给姬发带了什么啊？！大石头吗？”
“抱歉抱歉。”伯邑考关切地看着无由站稳了身子，“里面都是些姬发爱吃的点心，我特地叫人加工了一下，足够他吃很久。”
“你还真是个好哥哥。”无由心里酸溜溜的，话中不自觉的也带上了刺。
“你这么觉得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伯邑考的笑容很真诚，真诚到无由根本无法怀疑他在讽刺自己。
好孩子。我是好孩子！无由脚下的步伐轻快了起来，手中的包袱也不沉了，他高高兴兴地带着伯邑考来到姬发的帐前。
此次剿匪殷寿带去了所有西岐的质子，因此姬发的帐子此刻是空空落落一个人也没有的，刚好方便伯邑考参观。
两人随意找个地方放下了包袱，无由被伯邑考拉着坐在地上。
“能跟我说说你吗？”伯邑考看着无由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别扭的弟弟，要想从他口中探出弟弟的近况就得让他敞开心扉才是。
“我？你不问姬发的事？”无由受宠若惊地指了指自己。
“你帮我这么多，我自然应该多了解了解你。”伯邑考摸了摸无由的脑袋，软软的发丝被他揉的有些乱糟糟的。本该就此停下的，这般轻浮之举实在不该是西伯侯之子应该做的，但伯邑考还是没忍住他的坏心思。
无由红了脸，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躲开了伯邑考的手。
“我没什么好说的。”无由不敢看伯邑考清澈的双眼，“你想知道姬发什么？训练成绩还是什么？要说训练成绩的话他肯定不如我……”
从刀剑到骑射，无由把他比姬发好的地方都说了一遍，中间还夹杂了不少训练场上的八卦，有姜文焕是怎么上马上到飞下去，又有殷郊是怎么在打拳的时候一拳打到了他父亲的屁股上，最后挨了好一顿臭骂。
伯邑考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句感叹来赞同无由的想法。
“啊！怎么说了这么久！我还没告诉你姬发的事呢。说吧，你想问什么？”无由看着有些蒙蒙亮的天，不好意思地移过视线，伯邑考从西岐来可不是为了听他讲八卦。
“没事，我很爱听。”伯邑考还是那么温柔。
就这样，无由的心在这个短短的一夜里被西岐来的神仙哥哥给俘获了。
要是伯邑考是他的大哥该多好。无由难过地想着。很少有人能清醒地听完他讲的所有八卦，还那么认真！原来在家只要他敢开口讲，他大哥就敢下手揍。在营里也是，虽然大家很喜欢他讲故事，但总是坚持不久，没讲一会就一个个我要睡觉的困样，都是一群大懒蛋。尤其是崇应彪！自己睡就算了，还要拿他当靠垫，搞得他讲故事都讲不专心。
“不过我确实是想问一点姬发的事情。”伯邑考认真的坐直了背，搞的无由也有点紧张。
“他每天有好好吃饭吗？他在这里交了几个朋友？有人欺负他吗？”虽然有些想问总跟姬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现在还有没有跟他在一起，但思前想后，伯邑考还是把这个问题给咽了回去。
“吃，他吃可一大碗，谁都抢不过他。”无由比划起姬发的碗，夸张的样子就好像是姬发的碗有盆一样大。“朋友的话，跟他玩的最多的是殷郊，就是我们主帅的儿子。”
“欺负他的是……”无由嘴巴赶紧刹车，他心虚地看着伯邑考。差点就把自己捅出来了，他可不想让伯邑考讨厌自己。
“是谁欺负姬发？”伯邑考的神情严肃了许多。
“我嘴瓢了。”无由打着哈哈，“谁能欺负姬发啊，他可有殷郊做他朋友。而且，要欺负姬发，我秦无由第一个不同意！”无由拍拍胸脯，一副跟姬发哥俩好的模样。
“这样我就放心了。”伯邑考看着外面已经亮了不少的天，站起身微笑着向无由道别，“劳烦无由你送我出去了。”
“你要走了吗？”无由拉住了伯邑考的衣袖，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伯邑考的笑容愈发灿烂。姬发虽然也会撒娇，但最近几年总是想要装出他是大人的模样，对他也不像以前一样亲近。虽然这次没能见到姬发有些遗憾，但能认识一个弟弟一样的新朋友也是很不错的。
“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伯邑考的确有事要办，无由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在看见伯邑考为难的神情后便松开了手。
“走吧。”
一路无言。
出了营地，来接伯邑考的牛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就此别过。”无由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
“等我回西岐就给你写信，还会给你寄我们西岐的土特产来，作为你告诉我这么多故事的回礼。”伯邑考给了无由一个拥抱，虽然是礼貌性的，但无由还是开心了不少。
“那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