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由走的那天崇应彪没来送他。
踏羽不耐烦地在原地踏着蹄子，她陪着主人从中午等到傍晚，肚子早就饿了。
“崇应彪，你再不来我就真走了？”无由尝试性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跨上马往自己的新住处赶去。
无由走的迟，走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了人的踪迹，只有几个兄弟还在巡逻。等无由靠近，他们便叫住他，好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无由啊，你走得再快点吧。”他们笑得一脸猥琐，“城外有个人在等你呢。”笑完又异口同声夹着嗓子，“等了好久呢，秦哥哥～”荡漾的尾音激起了无由满身的鸡皮疙瘩。
该不会是伯邑考吧。无由脸红了一下，下一秒又稳住心神，兄弟们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伯邑考呢？难道是被他救过的小宫女？不对，她们出不了宫，也不可能。
那到底是谁？
“这么肉麻，你们不如直接告诉我那人是谁。”无由锤了锤为首的头盔，大有他们不说就把他们头上的两根毛揪下来的意思。
“诶，这个我们说了就没意思了。”他们很有默契地一起转身，后退，快步离去。
“你们！”
城门口。
无由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手，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给守城的姜文焕都整无语了。
“去去去，不要在这里挡路。”姜文焕赶起人来。
“小顺，上。”一脸沉重的崇应彪不管姜文焕的横眉冷对，大手一挥，一只小小的猎犬就冲了上去，对着姜文焕的靴子开始撕咬。
“居然拿小顺来威胁我，崇应彪你好卑鄙。”姜文焕捡起狗，小狗不死心，在他怀里旋转、跳跃，简直就像条活泥鳅。
“哼。这就是跟我斗的下场。”崇应彪勾起了嘴角，七分讥笑，三分薄凉。
“真的是你啊，崇应彪。”无由骑着踏羽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们说有人在城门那等我，我还真没想到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是那个害你守城门的殷郊吗？”崇应彪恼怒地看着无由。
“守城门又没什么不好的……”姜文焕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有你什么事，一边玩狗去。”
“嘴巴这么坏小心讨不着老婆。”姜文焕咕哝着往城楼上走去，“小顺我们不听这些污言秽语，跟哥哥到一边去吃肉干好不好。”
“崇应彪你居然这么在乎我。”无由假装惊讶地捂住嘴，“我好感动。”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儿子大了开始体贴父亲了，为父真的好欣慰啊。”他飞速下马，伸开双臂作势要抱崇应彪。
“你再说一遍谁是儿子？”崇应彪恼羞成怒，但也任凭无由抱住了他。无由搁那还呲着大牙乐呢，下一秒就被崇应彪的双臂环住。
崇应彪虽然也是精瘦类型，但他的胸可不小，虽不如殷郊来的饱满，但也宽厚有肉，而他又比无由高上两个头。此刻无由的脸被迫埋在崇应彪的胸前，身体又被崇应彪用双臂狠狠箍住。除了呼吸不畅外，无由的每根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中午吃的饭都险些被挤出来。
“爹！爹！你是我爹。救救孩子，快……快放手，我……要憋死了。”无由这次脸红不是因为羞的，他努力地往后仰头，争取能吸到一丝空气。
“儿子真乖。”崇应彪这才满意，他放了手，却又提着无由的领子，无由也是靠他才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玩真大啊。”姜文焕在城楼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他怀里的小狗已经安分下来，乖乖地吞噬着肉干，“小顺我们可不学他们哦。”
“姜文焕我听得见！”
“别喊那么大声，小顺要睡觉了。”
“你有种，快把狗还我！”
“你们再不走我就关城门了。”
姜文焕估计是怕崇应彪这个天天发疯的真来抢狗，一溜烟人便没了踪迹，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威胁。
“不是要送我吗？走吧。”无由自持稳重，闹完了也该办正事了，哪怕他的轮值还没开始，能早些到住处也是好的。
“行吧行吧。看你这么有诚意地邀请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好了。”崇应彪摸摸鼻子，遮住自己快咧到天边的嘴。
无由摇摇头，对崇应彪的傲娇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他甚至开始有些怜爱崇应彪的这些行为。崇应彪家里跟他不太一样，有个明明跟自己一模一样但却备受宠爱的双胞胎哥哥，还处处欺负他。哪怕这些事崇应彪从来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但无由是见过他的双胞胎哥哥的。
当初北伯侯家举办宴会，他爹也觍着脸凑上去送礼，顺便把他哥也带去讨好北伯侯。当然他也去了，只不过是扒着车去的。想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力，当初被选作质子的没用鬼应该是他哥才是。无由气愤地想着。
车都停在院外，无由便爬了树，远远地看着他爹和他哥抱着一堆礼物颤颤巍巍地走进府。没意思。无由本想下树爬回车上，可偏院里发生的事吸引了他的目光。
两个看起来长相差不多的孩子扭打在一起，略大一些的那个把小的那个揍翻在地，哪怕小的求饶也没停手。
原谅无由的年轻气盛，他看不过去了。
“爹的，还有这种事！揍他丫的！”无由身子小，狗洞钻起来是毫无压力。他双手贴地，极速爬行，在草丛之间来回穿梭，一路蜿蜒行驶到那个大孩子的脚边。
无由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腿，不对，不止一口，连两口都不止。无由顺杆啃，从小腿咬到大腿，又从大腿啃到了小腿，中间只靠鼻子换气，保准给那孩子咬出了好几排牙印。
虽然后面发生了什么无由不知道，不过他深藏功与名，也不是很在乎这些，扒着车又跟着回了家。
但他还是记住了崇应彪当初被打到鼻青脸肿的样子。
所以对崇应彪他总是忍让为主，挑衅为辅，攻守兼备。
谁让你与为父有缘呢。无由慈爱地看着崇应彪，崇应彪翻了个白眼，拍拍马屁股就往前跑去。
离开朝歌，空气瞬间清新不少，踏羽不愿走了，城外的草嫩，饿了许久的她如今只想大快朵颐。
“你这马也太不听话了吧。”崇应彪皱起眉。
“你说什么呢！”无由弯过身捂住踏羽的耳朵，他瞪着崇应彪，“要不是为了等你来送我，我才不会让踏羽饿那么久。”
“切，还不是因为你笨，等那么久还要等……”崇应彪红了脸，他只是因为之前吵架的事情有些别扭，不想就那样主动过去送人，因此便躲在城门那，给那个以为自己不送他的家伙一点小小的惊吓。谁知道这家伙会等那么久？
“口是心非。”无由摇摇头。
崇应彪的那匹大黑马有些蠢蠢欲动，他已经好久没跟踏羽一起出来跑步了，激动的心，激动的蹄，他踏着小碎步就往踏羽身边靠来。
“诶诶诶，我警告你大黑驴，如果不想被阉的话，就不要对踏羽有非分之想。一点都不能有！”无由推开大黑马的脸，踏羽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啃草。
崇应彪给委屈的大黑马顺了顺毛，作为主人，确实应该给他找个伴。无由的踏羽虽然出身西岐，血统不行，但好在能跑能跳，很有活力，还算是勉强配得上吧。
“我不允许你说他俩可以配一起的话。”无由用手指堵住崇应彪的嘴，“我的乖女还在职业上升期呢！你怎么舍得让一个花季少女怀孕的啊！”无由的声音很大，路人纷纷侧目。
“不生就不生呗，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崇应彪瞪了路人一眼，等他们走远才低声恶气地揪住无由的脸，无由的脸紧实，被他揪得直叽歪，松开手，就发现已经红了一大片。
“崇应彪你干嘛捏我的帅脸。”无由捂着脸，一脸自己什么都没做错还要被如此折磨地控诉着崇应彪的暴行。
“帅？你看你那小矮个，长成我这样的才叫帅好吧。”崇应彪一脸不屑，调转马绳就往前走。
“我还没十八呢，还有向上生长的空间好吧。”无由扯着踏羽跟了上去，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你还记得你上次长高是什么时候吗？”
“……我恨你。”
崇应彪的笑声回荡在整条路上，城里的小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也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
到了住处。
崇应彪没有下马，他拽着缰绳，面上虽然不显，但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不舍。
“天黑了，不想走的话，要不就在我这住下？”无由站在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的土墩上，对着崇应彪坏笑道。
“谁稀罕你那破屋子。”崇应彪转过身，声音闷闷的，“早点立功回来。”
“我一破巡逻的能立啥功。”
“让你立你就立！”
“有人舍不得我就直说嘛，你说了我就照办。”
“你爱回不回！”
崇应彪气势汹汹地跑了。
无由看着崇应彪毫不留恋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儿大不中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