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的登基大典不太顺利。

彼时无由正好轮值，站的远，但不代表他看不清殷寿那一黑一个度的脸色。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那异象频生的天，无由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会是因为那个女鬼吗？

无由还是不愿相信那个现在的妲己就是被他杀害的那个苏妲己，哪怕大家都说他是摔着脑袋弄错了，他还是觉得有蹊跷。

好在如今他是官升一级，统领着王城中的诸多守卫，只要多多留心，他想那个女鬼应该也不至于翻了天去。

可惜事与愿违。

王宫内总是有小宫女失踪，大多是在漆黑无比的深夜，有些早被发现的只是脖子上被咬穿，失血过多而死，有些晚的……她们的尸身大多残破不全，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无由带人查过，周围有时确实会有小小的梅花脚印，可这脚印实在是太小了，和那个吃人的怪物属实是不太相配。

“继续查吧。”殷寿的反应淡淡的，妲己在他脚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由很难想象以前那个军纪严明的大王如今会这样不在意自己王宫内出现的怪物，那可是个杀人无数的怪物啊。

大王变了。

无由越看，越无法看清殷寿真正的面容。曾经那个爱护他们，为全孝流泪的殷寿，是否只是他伪装的一张皮呢？不然……在殷寿当王之后，为什么不放他们回家？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啊。

无由不能说他不失望，但他一向是当断即断的人。因此，再起身时，他不再是殷寿的儿子，而是殷商的王家侍卫。

作为王家侍卫，他自然是该对这些无辜的姑娘们负责的。

只可惜他才疏学浅，想了好几个办法都没法实施，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在大家的怨声载道下宣布增加巡逻次数的坏消息。

全员加班。

守卫们的巡逻速度加快了，频率也比原先快上不少，尤其是夜晚，守卫们绝不放过每一个角落，花园、茅厕、走廊都有他们的身影。而他们哐镲哐镲的盔甲摩擦声也成为了小宫女耳中的天籁。什么扰了她们的睡眠？多大的事。跟没命比起来，少睡一点点又有何妨。

无由本人也在巡逻的队伍中，只不过他的巡逻速度要快上许多，因此每次都是他走在前头，后面的人跟不跟得上都是随缘。

……

这个月圆之夜也是无由巡逻的日子。

在之前的高强度巡逻下，小宫女已经很久没失踪了。

但无由还是保持着他快速的步伐。在停止跟伯邑考通信后，他便总是这般急躁，浑身上下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连崇应彪都说他真是亢奋过了头。

巡逻是少数能让他安分下来的活动。

早早地吃完晚饭，无由便开始了他的日常，带着几个守卫从东逛到西，由南逛向北。他的巡逻路线很不稳定，时常是几天换上一个花样，好几次都差点抓着那只吃人的怪物，白白的，等他们过去时只能看见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像是只狐狸。

对付狐狸自然需要猎犬。

因此，无由从城外猎户那里买了好几条猎犬，都是一等一的猎狐好手，毛色油亮，叫声呢……只能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破锣嗓子吼一下，无由的耳膜就要穿一次。所以平日里他是绝不会带着那些猎犬的，驯狗之类的活都是崇应彪来干。崇应彪干的倒也还好，估计是情投意合吧，他和那群狗建立了良好的战友关系，只要他一声令下，小猎犬们就会冲进姬发的营帐大声嚷嚷。姬发想打狗，他们就开始委屈，对着姜文焕、鄂顺他们撒起娇来，哼哼唧唧的，每次出动他们还会带上自己新下没多久的小崽子，奶声奶气的大耳朵小狗，把姜文焕等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连殷郊都忍不住抓了一只到他的屋里摸。

“真是一群倾家丧国之物！”姬发如是评价道。

被拆了家的殷郊点点头，但还是继续养着那只已经开始往木桶方向发展的小狗。

最后还是姜皇后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人把狗养成这个样子，她儿子难道是什么养猪专业户吗？这样下去对小狗的身体也不好，便交代着无由天天带着殷郊的狗巡逻。

无由倒是不太介意，小狗虽然胖，但胜在灵活，而且体力好，哪怕被他暴走溜了几圈王宫也不会太过疲惫。

姬发开心，他每次去殷郊屋里玩都得被那破狗对着叫唤，他一瞪眼那狗就呜呜咽咽，大耳朵遮着巴掌大的小脸，惹人怜惜。还好殷郊信他不会真的揍狗，一人一狗在一屋内倒也是相安无事的。如今狗没了，他该放点烟花庆祝才是。

唯一不开心的是殷郊，这可是他的狗，胖点怎么了？胖也有胖的好，不许对他的小狗进行一个很没品的身材羞辱！

那条傻狗认主，但没有完全认。谁来摸都是一样，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任人宰割，对殷郊的唯一不同就是他愿意翻过身，露出自己的花猪肚皮给殷郊摸。

走在王宫的路上，无由紧紧地拉着那傻狗的脖绳，不让他到处乱跑。手下的傻狗不乱跑了，远处倒是又跑来了一只蠢巴巴的大狗。

殷郊气喘吁吁地跑来，指着远处一只跳窜的白色身影喊道：“有狐妖！都跟我来！”

果不其然，墙上一只白到发光的狐狸正咬牙切齿地看着无由，她舔舔嘴，屁股一扭就往远处跑去。

“早知道狐狸这么会爬我就养鹰了。”无由咕哝道，松开脖绳的一瞬间，小狗就冲着狐狸飞奔而去，一路吠叫着将众人引到摘星楼楼下。

或许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小狗没有跟着上去，反倒是殷郊，连一声通传都没有，举着剑就跑了进去。

殷郊，你真的有点笨笨的。无由把脖绳重新给小狗系上，可不能让他跑进去叫大王看见，到时候治小狗一个死罪，得不偿失。

无由抱着臂在外面等，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搜查摘星楼的消息，只等来一个怒气冲冲的殷郊。

“大王怎么说？”无由皱起眉，狐妖逃进摘星楼是他亲眼所见，此时大王很有可能就跟狐妖共处一室，殷郊这么爱他父王，怎么可能不顾他父王的安危，自己跑出来呢？

“还能怎么说！母亲在为他担忧，但他呢？”殷郊一连为母愤恨不平的样子，“他在跟苏妲己那个女人卿卿我我，简直……简直就不把我母亲放在眼里！”说到这里他更生气了，举着鬼侯剑似乎是在恨当初自己没有一剑捅死那个女人。

“太子慎言。”无由赶忙提醒道。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殷寿的眼线，殷郊才惹他猜忌，此刻还是小心为好。无由护他，一方面是因为那八年的交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殷郊本性善良，当了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与其在殷寿眼皮子底下如履薄冰地活着，不如换个新王，看在昔日的战友情，或许他还能早日解甲归田，快快乐乐地做个马夫。

殷郊也发觉自己话中的不妥，他垂下眼，心事重重地走了。

无由叹了口气，交代摘星楼的守卫放亮他们的眼睛，确保太子口中的那只狐妖不会伤害大王。大王没吩咐，他是万万不敢进摘星楼搜查的。想到今日那个惨死的宫女，无由的眼睛暗了下来，那只该死的狐妖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他该保护的人，还逃到殷寿身边……

奇怪，为什么狐妖没对大王下手？

宫女和王本就是同样的人，无由不觉得狐妖会放弃大王这样精壮紧实，吃一口长命百岁的□□。

蹊跷复活的妲己、神秘消失的狐妖、与王夜夜相伴的苏美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妲己就是狐妖。

但无由不敢说，毕竟当初见证妲己死亡的只有他自己，而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测是真，朝中也没有可以托付的大臣。闻太师在北海征战赶不回来，比干刚直，但太过信任殷寿。

还是避开这趟浑水吧。

第二天。

不知是谁向殷寿透露了殷郊在楼外说的话，殷寿大怒，不仅罚了殷郊本人，还连带着没有拦住殷郊的无由一块罚了，将他从王宫贬去城外巡逻。

无由知道了也没求情，只是对殷寿更加失望。

“对不住啊，是我连累你被罚。”殷郊来拿狗的时候很是抱歉。

“没事，咱俩谁跟谁啊。”无由拍拍殷郊的肩膀，又将人拉进怀里，用手指在他手心悄悄地划着“小心妲己”这四个字。

“不就是回归大自然嘛。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无由大声嚷道。虽然不知道狐妖的本领如何，但他觉得还是保险一点好。

殷郊作为太子倒也没那么蠢，他点点头，没有把手上的字念出来，只是用口型复述了一遍。

小心妲己。

还有些话无由没有写出来。

将狐妖带进朝歌的是殷寿，杀兄弑父，引来天谴的也是殷寿。那个殷郊深爱着的父亲，才是殷郊最应该小心的人。

无由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收拾行李离开了王宫。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是走了主线，但作者发誓下一章绝对会有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