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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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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胭脂拿了鲜果回来。

屋门开了再闭合上。

外面明晃晃的日光一闪而过。

杨筝问:“怎么不让春光照进来?”

胭脂嘟囔:“吵死了。老夫人又在骂人,府里鸡飞狗跳的。”

“为了什么?”

“还不是小郎君。”

胭脂说,魏云意前日夜里醉酒,早间喊头疼,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魏夫人气不顺,逮谁骂谁,从门房到后厨,全骂了个遍。

“她自己没心情吃饭,叫后厨也不要做饭了。”

“一会儿不准做饭,一会儿又惦念小郎君,叫备着醒酒茶、热汤和一应点心。”

“不过娘子不要多想,老夫人发昏,姨娘还是能理事的,她让后厨做好了饭菜往各院里送。我问过啦,今日有鳜鱼呢。”

春令时鲜,光是用说的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随州居南地,四季里有吃不完的野物,何况长安的鳜鱼远不如随州肥美,杨筝只觉得稀松平常。她说:“我不痴迷吃鱼,等到饭送来了,鳜鱼都给你吃。”

胭脂这小丫头老实极了,她认为主子就是主子,鳜鱼还是送到杨筝面前,自己则趴在案边扒白饭。

“娘子,”小胭脂不挑剔,特别好养活,嘴里包着饭含糊说道,“府里大概只有你和郎君,肯和下人一道吃饭的。”

十来岁的时候,杨筝整日觉得饿,什么都能吃得精光,凤三娘也不笑话,只说她在长身体,还让林煌去捉山鸡来烤。

胭脂每日要干很多活,她不挑嘴,给什么都吃,杨筝经常东给她几块糕饼,西给她一些果脯,不用出院子的时候,杨筝几时吃饭,胭脂也就几时吃饭。

杨筝没答话,夹了鳜鱼吃,却道不合口味,整碟推到胭脂面前。

胭脂发着愣。

杨筝再蛮横夹了几筷子菜到她饭碗里:“别光吃饭。”

胭脂心里知道了什么,可她说不出来什么话,而且她真的太饿了,她默默点头,埋首大口地吃着碗里满当当的饭和菜。

晚膳时候,府里的一家子是坐在一起吃的。

兴许是因为魏云意白日里没吃什么东西,晚膳时分饭菜准备得格外丰盛。

魏君行问道:“你的酒量差成这样了?”

确实,魏云意脸色有几分苍白。

魏云意张了张口。

魏夫人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一顿好骂:“就说他院子里要多搁几个伺候的人!郎君晚归,跌在屋外睡着了都不知!醉酒又加受凉,真是一群好家仆!”

“别往我跟前塞人。”

魏云意垂下脸,勺子在汤碗里搅,他模样看上去像心事沉沉。

“那怎么行?若有下回……”

“不会有下回。”

“凡事总怕个意外,难不成你要叫娘担心?”

“我自己的事自有分寸,你别啰嗦了。”

魏云意的语气听着开始不耐烦。

魏夫人只好顺着他哄,但不多久,转而又指摘起昨日的事:“你是去了南庭?那地方说是酒菜出众,可你还未成家,多去那种地方毕竟不好。”

“南庭不是秦楼楚馆。”

“卢王孙那起子人我还不知道?没有莺莺燕燕作陪怎么行的。”

“别说这个了。”

魏云意反感极了。

魏夫人只得真正闭嘴。

杨筝偷眼看魏君行,她倒不是介意南庭的笙歌、卢王孙带去的莺莺燕燕们,魏君行是个连说表白情话都能脸红的人,他若和卢王孙等是一类人,昨夜大可称醉歇在南庭。

——阿姑眼中只有幼子。

同样是去了南庭赴宴,魏夫人苦口婆心只说魏云意,她不管魏君行,哪怕这大儿子已然成婚也需忌讳,而且他身上还背着朝廷官声。

魏君行安然处于风波之外。

他好像早就习惯这样被忽视的生活。

杨筝为他感到落寞,饭碗似有千钧重,将她的手腕压下了。

魏君行似乎感知她的目光,含笑与她对视,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无骨的鸡肉。

他们夫妻二人很快用完饭,一个是向来做事雷厉风行,一个是根本没胃口吃这顿饭。

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魏云意看见魏君行悬于腰际的香囊。

“兄长。”

魏君行回首。

“兄长的这身衣裳,很好看。”

魏君行低头,啊,这身衣裳是回长安以后新做的,散值归来后身上腻着汗,便更换了这件。云意不会是喜欢这衣裳吧?

他抬头笑:“可惜是旧衣了,不然可以送你。”

魏云意跟着笑笑,目光往下落:“香囊也很好看。”

杨筝下意识攥紧魏君行的手。

“是你嫂嫂的手艺。已经送你一个,这个不能再送你了。”

“跟你换呢?”

“也不行,你不适合用这个。”

“哦?”

杨筝松了口气,很好,魏君行不至于太呆头鹅。

魏君行指指身上悬着的香囊:“这个月亮,是八月十六的意思,那是我和筝儿定情的日子,那晚的月亮就是如此,挂在天上好大好圆。这个纹样的,你说你敢不敢要?”

幽蓝夜幕,几簇秀枝,拨云见月。

八月十六,佳期定情。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自然是不敢的。”

魏云意再又慢慢笑说道:“兄嫂情浓,羡煞旁人。”

霍姨娘也说:“绣工是好。闻着像有药香,是里面放了什么?”

魏君行不懂,自然是答不上来的。

杨筝回道:“菖蒲、佩兰、薄荷、零陵香。”

“这些是除秽醒脑的?”

“是。”

“天气热了用最好。”

魏夫人撇撇嘴,大感刺眼刺耳,不屑咕哝道:“羡慕什么?好什么?惯会钻营,也不怕人说狐媚气。”

气氛一下子被破坏殆尽。

魏君行冷了神色回敬道:“只有你会说。”

话音未落已带着杨筝离开了。

席面上陡然静默无声。

魏夫人大概自己也觉得碰了一鼻子灰,十分尴尬,想另寻法子找点存在感和脸面,就对着魏云意道:“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娘给你说门亲事吧?我看河东柳氏的女儿就不错,她爹是当朝……”

“饱了,不吃了。”

魏云意筷子放下得无比迅速,身影消失得也很迅速。

魏夫人接连在两个儿子身上受了气,她无处宣泄,便将怒气撒到霍姨娘身上:“你还吃什么吃?都别吃了,都做饿死鬼去吧!这个家真是要完了!”

……

吴王李恪再次登门拜访,是另一个休沐日的事了。

魏夫人在人后鄙夷李恪是“杨家的小崽子”,但回回见到,又显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直道“蓬荜生辉”。

李恪说:“本王是专门来找魏将军的。”

言下之意,不大想不相干的人杵在眼前。

魏君行会意:“恰巧几日前得了新茶,殿下倘若不嫌弃的话,就请随我移足内院吧。”

李恪倒也真的静心等了那新茶端来。

“今岁本王喝过两次好茶,一次是在甘露殿,一次就是在你这里。”

“殿下此言可要折煞魏某人了,幸得殿下愿与民同乐罢了。”

李恪搁了茶盏,望杨筝,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本王这次来,还是想麻烦杨娘子的。”

杨筝说:“去为娘娘做菜?”

“不,母妃宫中的小厨不算太笨,他勉强将你的本事学去了,菜做得都像模像样。”

“那是?”

“你还会做别的菜吗?能否写下来?”

杨筝先惊后笑,他居然是来要菜谱的。

她说:“的确还会几道菜,只是一时之间恐怕想不齐全。”

李恪倒不挑剔:“写一道都是好的,怎么做万望写详尽。”

前日魏君行在写公文,屋内恰留了笔墨纸砚,他就对杨筝说:“你进屋写来给殿下吧,让胭脂为你研墨。”

杨筝应声,领了胭脂去。

隔窗看院落里,两个男人不知在聊什么,模样相谈甚欢,吴王李恪一度笑得前仰后合。

胭脂已研好了墨。

杨筝一边思索一边蘸墨落笔。

出去将几张纸递给李恪,李恪看到字迹,不觉惊奇称赞:“你的字好生秀丽。听说你出生在随州的乡野里,如何能写得这一手好字呢?都强过宫里几位公主。”

杨筝不知该怎么接话。

魏君行替她称谢了:“殿下谬赞了。”

杨筝写了燔炙、虾饼、白水豆腐、葵花斩肉的做法,食材和烹制过程都写得详详细细。

李恪阅后极满意,随后他叫人送上谢礼。

呈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个非常精美的金项圈,形制小巧圆润。

“这是母妃的心意,听说你们新婚,祝愿早生贵子。”李恪接过仆从递上的另一个小盒子,递给杨筝,笑说道,“这是我的。打开看看,喜欢与否。”

杨筝迟疑着接过。

盒子里是一个饰以宝石的黄金臂钏,华贵典雅,熠熠生辉。

杨筝被这件贵重的礼物吓得推辞不已。

李恪打趣说:“还没见过哪个女子不爱首饰的。收下吧,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在库房里摆着也是空落灰尘。”

得了新菜谱,再用过了三两盏茶,李恪就起身告辞了。

魏杨两人送出府门口,吴王登车,想起府中有好酒,回首问魏君行:“魏将军喜欢酒吗?下次再来,捎你两坛。”

魏君行落落大方,提前道过了谢。

李恪居高临下望着杨筝,她娴静少言地站在魏君行身后,气质淡柔。

他有几许疑惑,凝神细思再三,忽而间恍然大悟:“我终于知道为何瞧你面善了,你的眼睛像我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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