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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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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魏君行不晓得,隔天他一出府门,他娘就去收缴了杨筝另一半的嫁妆。

当然杨筝也抗争过:“阿姑,这恐怕不妥,我也需要部分钱财傍身……”

魏夫人蛮横:“你吃府里的穿府里的,用度也按时节送来,绝不会短缺了你的,你还要钱财做甚?不如交给我,我帮你管着,到要用的时候你大可来问我要回去的。”

杨筝不应。

魏夫人就有些骂骂咧咧:“我魏府什么家底,岂会贪你那点子嫁妆!不过是我老婆子替儿子不放心,你日日一个人在家,像你这般年轻娇俏的女子,手里头有钱就想着要去街上花销,此前好在遇见的是吴王,若是招惹了歹人的眼,你遭殃事小,魏府成笑柄事大!”

这话不中听,胭脂都生气了。

然而魏夫人领人在屋里四下乱翻乱寻,杨筝不想跟这样庸俗野蛮的妇人计较,若是那些金玉器物能换个清静太平,她也不是不甘愿拱手让出。

“既然阿姑喜欢管家,那便有劳了。”

杨筝叹口气,去把凤三娘给她的那一半嫁妆取出来。

魏夫人喜滋滋搂去,自此,杨筝的整副嫁妆都攥在她手中了:“好女子,好女子!听得老人言,富贵在眼前!”

都是这般了,却还不见满足,临走前妆奁也被翻过了,只留下一些普通的、常见的簪钗首饰罢了。

洗劫一空。

这屋子简直是入了盗匪一般,被洗劫一空,什么值钱的都没留下。

“娘子!”胭脂气得脸上通红,跺脚欲哭,“老夫人这是明摆着欺负你呀,她专门挑在郎君不在的时候来!她是很怕郎君的,你就该拖着,万事等郎君回来了再说!”

杨筝反是淡然安慰道:“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娘子!”

“不顺着阿姑,她又不知要闹什么事的,就当是换府宅安宁了。”

胭脂不甘地啜泣:“可你不给自己留私房钱!老夫人不喜欢你出门,她自己出门不见少的,万一、万一你有个急事要用钱,家里谁也不在……”

原来她的哭点在这里。

杨筝笑说:“有的。”

她在针线篮子里找找,摸出来一囊钱。

“这是?”胭脂抹了泪,紧接着咧嘴笑道,“原来娘子早就料到了!”

“我哪里料得到。”

魏夫人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无数折腾人的想法,每日琢磨着怎么对付她,未免太费神思。

杨筝说:“昨日,君行给了我几颗金珠,我随手放进这个钱囊,钱囊又顺手搁在了针线篮里。真好,这囊钱,恰恰好躲过这一劫了。”

金珠。

大郎君。

胭脂完全不再哭了,欢喜得连连点头:“对对对,郎君在陛下跟前当官,要什么都会有的,他更不会叫娘子忍饥挨饿。”

忍饥挨饿?这憨丫头,心里想象的日子也太悲惨了。

杨筝给了胭脂一块翡翠酥,打发她去园里除草。

安静的屋子里,信笺铺开,砚台里徐徐研出墨。

杨筝再找胭脂是约摸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她递给胭脂一封信,交代说:“这是我的家书,送往随州的,不要耽搁。”

胭脂捧着信就跑走了,但书信来往是府中门房在管,她只能将信给门房小厮,转告娘子的话,不能耽搁,要快。

小厮没放在心上,该忙什么还是忙什么。

那封平整的信,被魏云意拿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以为她会写到他,字里行间却没说他一个字,杨筝寄信单是报平安,说自己在长安无恙安好,还提到了吴王李恪和杨妃。

寥寥数语,一页信都未写满。

“无趣。”

魏云意提笔,仿杨筝的字迹写好了信封,将信折回去,封好,路过门房,趁没人时将信放回原地。

这天晚膳的时候,魏家兄弟两个皆不在。

魏夫人问:“云意做什么去了?”

伺候的人答:“有京中贤达请酒,是二位郎君都认得的,特地着人来请了小郎君出门。”

“哪户人家?”

“是卢王孙。”

“去哪了?”

“听说是南庭。”

魏夫人懒懒地应了,这顿饭她用得没什么兴致,早早搁下筷子走了。

霍姨娘给杨筝夹了菜:“剩我们两个倒也无惧拘束了,来,多吃些菜。”

魏云意被请出去的时辰晚,厨间的菜已经备下,不好留过夜,所以菜和常日一样多。

杨筝也为霍姨娘盛了半碗热汤:“姨娘也多吃。”

用过晚饭,霍姨娘还邀杨筝去后院池边闲步了片刻。

暮春的晚风最是柔煦惬意。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

霍姨娘坐在临水的廊檐下,接过翠烟递上的鱼食,低头往水里撒,笑意盈盈说道:“瞧哟,抢得好欢。”

确实,池中鲤鱼翻波,争抢得厉害。

霍姨娘叫杨筝一起,杨筝摇摇头:“吃饱了,不愿动了。”

别处的鱼儿也朝这边游过来。

霍姨娘高兴得大笑不止,不过却很不当心地将鱼食连着盒子落到水里去了。

“呀!”

霍姨娘下意识就要俯身去捞,被翠烟急忙拢住。

翠烟说:“姨娘糊涂,掉进水去了可怎么是好?”

霍姨娘不好意思:“一时情急。”

翠烟朝池水里看看,鱼食翻覆撒落,木盒质轻,还飘在水面上。

鱼儿可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知丰厚的食物从天而降,抢得更热烈了。

翠烟说:“我去找个网兜来。”

说着就走开了。

杨筝望着翠烟瘦削的身影,她听说过翠浓、翠烟是亲姊妹,翠浓小气性多,杨筝更喜欢翠烟,翠烟思虑妥当,做事又周全的。

鱼食盒子在水里浮荡。

霍姨娘不觉感叹:“这叫我想起小郎君那年落水的事情来。”

落水?

魏云意落水?

杨筝愕然回神。

“那年月他还小,六岁多一点儿,府里做寿,来了一大帮孩子,推搡着要喂鱼,他人小力气小,也说不清是被挤的还是被某个顽皮鬼推的,噗通坠进池子里去了。大人们在忙,孩子们吓傻了,隔了好片刻有小丫头才被吓得大哭,等大人赶来的时候,大郎君也在水里了。”

杨筝心惊道:“那时君行也才七八岁吧?”

她看脚下的池子,这鱼池挖得不算浅,一眼不能轻易看清池底,半大的孩子落进去哪里了得。

“是啊。”霍姨娘点头,“大郎君是会水的,不过他自己也是小孩子,谈什么救弟弟?但偏偏是他跳下去,死命拉住小郎君,大人们赶来才能立刻将两人同捞上岸。”

“后来呢?”

“大郎君没什么事,小郎君却怕上了水。”

杨筝微微拧眉:“他怕水?”

霍姨娘道:“可不是,这水险些要了他的命。从那以后,小郎君就有了怕水的毛病,一度连井边也不敢去的。时日久长,好了一些,但别的孩子敢下水嬉戏,他是从来不去的,就连偶尔坐船,不到靠岸他也是不出舱门的。”

杨筝睁大了眼睛。

她回忆起芦墟村流淌的溪水边,魏云意发白的脸——

“你怕水啊?”

“谁怕了?只、只是春日水凉,我不喜欢。”

真是好笑。

真是想不到。

原来,他是真的怕水啊。

杨筝笑问:“这么些年过去,他应该不怕了吧?”

霍姨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我曾听说,当小孩子的时候怕过的东西,就算长大以后不再怕了,可是重新看到、感受到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会浑身都不舒服。”

杨筝记下了这些话。

“那么姨娘知道,君行当小孩子的时候怕什么吗?”

“那孩子呀,他倒是没怕过什么东西,只是……”

杨筝听她迟迟不再往下说,不由得抬起头。

霍姨娘讪讪:“他从小也没得到过什么,家主严厉,过世得又早,夫人素来偏心小郎君,他自己可能也想开了,没什么是非要不可的。”

后来,翠烟就拿了网兜来,轻易把鱼食盒子捞上来了。

在长廊上要分开的时候,杨筝询问:“南庭是什么地方?好玩吗?我可以去的吗?”

君行差人告诉她,只说有人在外面请酒,会晚归,并没说会去何处。

霍姨娘笑笑,执她手婉转说道:“城南一处精巧的园子罢了。男人在外头做事,总归有推不开的局,魏家这两个儿郎,和别的纨绔不相同,自有分寸的,你别放在心上。”

夜深几许,魏君行还没有回来。

杨筝想,他可能要在那处“精巧”的园子里过夜了。

恼意泛上心头。

她不由得摔了在做的香囊,自己去睡了。

……

睡意朦胧之间,她被一个略带酒气的凉凉的吻激醒。

杨筝下意识推开眼前的人,她看见室内昏暗的烛光,恍惚发问道:“什么时辰了?”

魏君行轻抚她柔滑的面颊,软声答:“亥时。”

城中早已宵禁了。

或许是沾了那位“卢王孙”的光才能夜行返家吧。

她就要起来:“我准备了水给你洗漱。”

“洗过了。”

“洗过了?”

“卢王孙酩酊大醉,吐污了我的衣裳,我在南庭换洗过了。”

她揉揉眼睛细分辨,他身上穿的衣裳,果然不是早间出门时穿的那一身。

未料,他的吻又落下来。

杨筝羞赧挣扎,再次推开他:“别闹,夜已深了——”

他丹田处烧着一团火。

南庭丝竹之间风花雪月,左拥右抱的众人笑他端着架子做柳下惠。

他确实玩不开,酒菜可用,丝竹可听,游戏可嬉,但那些温香软玉扑来,他只觉尴尬烦恼。

谁都没有他的筝儿好。

他束住她手腕,压在心口,低声笑语呢喃:“我曾见枝上月光,山茶覆雪,它们全不如你……不如你可爱,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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