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去机械部报道的时候，肖盛正在与林修竹说着苏停云发火的事，描述得声情并茂。

“你快想象下她当时的表情，真的一脸认真。我还问她怎么知道是猫吃了耳机，她说她在猫肚子里听到音乐了。我的天太好笑了，她绝对是个人才。不行，这事得发朋友圈，让别人也感受下快乐。”

与林修竹不同，肖盛是个热爱发朋友圈的人，这个趣事要是发生在他人身上，那就更热爱了。苏停云的自爆梗最初就是他传播的。他朋友圈的最新的一条是揭秘AI成精的真相，实则是科普数字语言大模型，颇有标题党的嫌疑。

林修竹背靠在椅子里，一开始只是盯着表报上的图形，顺便漫不经心地听着肖盛转述。当听到猫肚子里的音乐，下意识地想象了下苏停云一脸懵逼，紧张兮兮地抱着佩奇听音乐的画面。蓦然间就笑了，带着声的那种。

“别发了，马上就是一个组的人，给人家留点面子。”他说着夺走肖盛的手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就一直没放下来。

刚路过机械部的唐妙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入职到现在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又发现zeke笑起来可真好看，比窗外的金色暖秋更阳光灿烂。她很快收回目光，整理了下心情，快步离开。

约莫过了五分钟，苏停云来报到，视线对上肖盛揶揄的眼神，休息室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脸上不由浮起淡淡的绯色，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下午好zeke，肖盛。”

肖盛刚想开口再打趣两句，被林修竹打断。他直奔主题，“图形识别与分类，你觉得接下来接触的会是什么产品？”

苏停云站着想了会，回答他，“上班打卡哪种人脸识别，或者是文档图象识别，又或是广告优化投放相关的那些。”

反正不是什么有趣的产品，基本就是大量输入数据的枯燥工作。

“嗯，第一个就说对了。”林修竹将边上的空椅子推过来，让她坐下，又指了指机械部的其他三个分区，“看到这些组了吗？”

苏停云四处打量了下，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些都是牛人。完成的项目我估计你都听说过。C家仿生机器人，手边传感器，还有你家装着的生态链。”林修竹将桌上整理好的文档交给她，“我们这组呢，刚成立没什么资历，申请下来的预算也没多少。所以这项目最后能不能成就看你的表现了。”

林修竹从她来后就换上了扑克脸，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这话的真假。

不懂林修竹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事情变得有意思就行了。肖盛一秒切进入演戏模式，在边上帮腔，“就是啊。为了省预算，我们饭都快吃不起了。听zeke说你还是他老同学，那就是亲上加亲啊。让我们一起努力，克服难关吧。”

“嗯，先打开文件看看。”林修竹老神在在地用眼神指了下资料。

身上仿佛多了层突如其来的使命感，苏停云不禁坐直了身体，缓缓打开面前的文件夹。

第一行标题，还没起花里胡哨夺人眼球的产品名，白底黑字写着朴实无华的，AI猫狗翻译器。

这不是最近在网络正火的爱猫狗app嘛！还是自己喜欢的宠物领域。

苏停云的语气立刻变得欢快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那我现在是要出去录猫猫狗狗的声音吗？”

目前这款app还在起步阶段，就广受网友们的关注。她自己也赶潮流给佩奇使用过，效果嘛，不尽如人意。这app总觉得猫咪狗子一言不合就在嫌弃主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采集的数据太少，核对宠物正确想法的难度系数也比较高。

“当然不是。”被她情绪影响，林修竹脸上又露出微笑，“基础的数据我们已经采集好，不光是声音还有宠物的肢体语言。其实姿态、表情、嗅觉等信号都是动物之间进行沟通的重要元素，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所以现阶段这款app的目标主要是通过输入与训练，让它尽量准确。不过我想是你的话，应该能让它有更多的趣味性。”

苏停云很有自知之明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后面还有话没说，等着笑我。”

“想什么呢？我说过，我一直都相信你。”说这话的时候，林修竹的眼神亮了几分也温柔了几分，毫无波澜的语调里也像是藏着暧昧私语。

她感受到了，但沉浸在喜悦中，只把这些当做是他的鼓励，“我会好好做的。”

“那我来带她？”肖盛看向林修竹说，“你不是还要忙别的，交给我吧。放心，绝对不给组织蒙羞。”

林修竹是真心怕苏停云被他带坏，果断拒绝，“交给程晨。”

“他俩？谁带谁啊？”肖盛反问。

苏停云很快就理解了肖盛这话的意思。

程晨就坐在zeke隔壁，穿着一身黑，低着头听着几人谈话到现在，完全没有兴致加入。一眼分辨是个自带高冷的酷哥，此刻却拿着瓶没开盖的饮料往嘴里怼。

完全在意料之中，肖盛熟练地给他拧开瓶盖，交代他，“你带新人。”

刚乘着轻舟过了万重山的苏停云突然又觉得前途未卜。

回到自己工位上的她被唐妙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句，“你那项目怎么样了？”

唐妙自己也觉得假，但是心里就是觉得过意不去。别人对她使手段回敬是一回事，欺负一个纯吉祥物算什么本事。

心情还算不错，苏停云已经变回了风轻云淡的那个她，但也不想多说，就简单提了句，“挺好的啊，是zeke负责的项目。”

“那就好，有不懂的可以来问问我。”小小地羡慕了下，唐妙也不扭捏地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这算起了个开头，新人组开始聊起自己接到的项目。

桑锦然分享了他在AI绘画软件上接到的反馈，问题不是在投诉公司的软件本身问题，而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这位画师在去年向mhs平台递交了多次，都被无情拒绝。但是使用了C家AI绘画后，稿件竟然一次通过。

他默默在边上添加回复，恭喜你。

目前的AI绘画仍存在算法逻辑上难以攻克的难关，多条腿多根手指都算常见，最严重的画风问题很容易造成侵权，这位靠AI过稿的画师其实真是运气好。

唐妙直接在四人小群里贴了张酒店机器人的投诉。

{它喊完我要下楼梯咯，就义无反顾地从我脚上碾了过去。}

{它做电梯只站C位，你站它位子，它就一直叫。}

{拿外卖就拍照，也不管我有没有穿衣服！}

AI客服那还有被一本正经胡编乱造AI逗笑，发红包参与斗图的人。

师明浩机械地点着鼠标，照顾着他的人工智障。

本以为自己项目只要带着AI打游戏熟悉流程就行。结果在选人界面，输入了几百次角色，AI还是识别不了，固执地认为那是个头像，又或者是技能图标。着实有点把人逼疯了，这才是个开始。

他有气无力地问同事，“晚上聚餐去不去，喝点酒抚慰下我这颗被打击到的心灵。我是真没想到它们会如此的，如此的别致！”

“不行，今天跟请傅时北前辈他们吃饭。”唐妙埋首在电脑前，开口拒绝。

苏停云之前就收到了林修竹的消息。

短信内容一如既往地无耻：[给你个机会巴结上司，晚上请前辈吃饭。]

苏停云心情复杂地看着手机。脑海里的热血少年形象快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言辞犀利的职场老油条。第一次带新人不是应该上司做东，就像傅时北他们一样，哪有人这么厚脸皮地要女下属请客？“长大”这个词与林修竹好像产生了化学反应，除了对自己的感情没淡以外，其他都变得陌生难猜。

可上司发话，哪敢不从。于是她也只能婉拒。

连续惨遭拒绝的师明人浩瘫在桌上，“下次喊你们要来哦，不然我会以为我被你们排挤了。”

神态可怜兮兮，像条没人要的大金毛。

大金毛被桑锦然捡了，他手搭在师明浩肩膀上，“哪来的排挤，晚上我跟你去，我请客。”

这天午后，秋光如剪影般在街道上延伸，静谧的风夹着桂花味向远处飘去。

苏停云在公司楼下等，只等来了林修竹一人。

“他们呢？”她的眼里满是疑惑。

“什么他们，不是说了上司，前辈。那不就是我？”林修竹用手机发个她一个定位，“再请上司蹭个车不过分吧？”

看清他手机定位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商业街后，苏停云一脸震惊地看向林修竹。目前她的全部积蓄算进去都不够去那吃一顿，他是打算把她丢在那洗盘子嘛？

“林修竹，你这是要我贷款请你吃饭？”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还有脸委屈，真诚道：“离你家最近的超市不就在这，我是为你考虑，买菜做饭不是更实惠。”

直接把苏停云整无语了，“你还要我给你买菜做饭？”

林修竹轻轻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派自然地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