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三照例是员工培训日，作为新入职的AI训练师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加上昨天晚上林修竹说的机械学习，苏停云深觉任重道远。

她曾经以为所谓的培训是先去感受企业文化，逃不开喊口号或是灌鸡汤。深蓝科技很务实，它的宗旨向来是聚集优秀人才容纳百川，以优秀带动优秀的自由理念。相对于鸡血，他们更喜欢发丰盛下午茶。如此下来，迅速增长的不光是业绩还有员工体重。

不过公司内部确实也流传一句口号，“技术宅撬动整个世界。”

苏停云十分怀疑这中二味十足的口号是林修竹写的。

此刻投影仪上在播放创意短片，who are you。讲述的是，在未来人类的物质需求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精神却出现了极大的空虚。某国统治者强制人民佩戴智能手环以便监督，所有人必须接受统一的知识灌输。而主人公在一次意外阅读书籍后对这个乌托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在去接受教育的路上又目睹了种种荒诞、离奇的景象。最终，选择勇敢地站起来，和强权说不。

强制学习，这有点像家里的AI白白干的事。

创意短片播完了，结局以机械全员被销毁为结局，灰暗的氛围使得培训室里一片寂静。

姜蕾拿着话筒，朝大家笑笑，“给大家看创意短片的目的不是在说我们以后肯定会遇到智械危机，这只是一个提醒。倒也不用这么沉闷，不然我们还创造科技干嘛。接下来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数据库管理与云计算技术。”

时间控制在一堂课45分钟内，专业课的内容讲完，后面是提问环节。

有人对最开头的创意短片依旧耿耿于怀，对自己的职业性质也产生了怀疑，他举手发问，“人工智能说到底还是为了人类的发展，那么就像影片中展示的那样，让人类统一接受强制教育有什么不好？这样至少很公平，教育资源也不会向某些特定阶群倾斜。”

强制学习有什么不好？也就是她碰到的事，这个问题苏停云也一直再思考。

它确定严重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但高频高效的学习也让自己进步飞速，现如今才能坐在这里。好与不好，这问题有点偏向哲学，又带了点道德理念的味道。

问题一出，培训室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姜蕾看着台下的年轻人，AI的发展有好有坏，就像个每个年代突然出现的转折点，不可逆地摧毁，再建立，最终形成新的秩序。不过也不仅仅是这样，她将视线移向最后一排。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姜蕾走到培训室末端，问谁来回答。傅时北指了指zeke。

“那就欢迎研发部的负责人zeke来回答，正好你们之后会分配到相应的组里进行学习。zeke虽然刚25岁，但他已经获得智能创新应用奖，当初为了挖他回国，我们公司可花了不少钱。”姜蕾介绍完率先鼓掌。

林修竹站在演讲台，背脊崩得笔直，眉目清朗，“按照电影那样，所有人都这样度过井然有序地度过一生，它确实有社会价值。我想问各位，井然有序的渡过一生代表着你的幸福也能井然有序地到来吗？”

桑锦然举手最快，“我觉得可以，我们甚至可以用智能AI解决婚姻分配问题，用大数据给年轻男女快速配对。这样以来即解决了目前离婚率过高的问题，也能提高人口自然增长率。”

林修竹看了看苏停云，她戳着笔帽目光转向窗台，就像是对问题毫不关心，在走神。他知道不是，这其实是她在专注的表现。

“可我们希望被分配吗？”林修竹一针见血地反问。

想吗？不想。至少现在，桑锦然也无法接受这种安排，即便它是最理智的选择。

见他不说话，林修竹继续说道：“我们血液里藏着的强烈冲动，会使我们犯错，会让我们走过复杂更曲折的路，这本就是属于人类的浪漫与桀骜不驯的野心。所谓的正确，谁来说了算？还是我们自己。”

“所以你能接受影片的结局？”桑锦然问。

"不能，从影片的一开始就该改变，我选择掌握AI的命运。"

昂首回答的他目光灼灼，锋芒毕露，能让人联想到所有耀眼的景物，辽阔无垠的天穹海川，撞碎地平线的万丈霞光。

这一刹那，她的心仿佛也意气风发地开了花。苏停云有点恍神，那么她也可以吗？至少将AI白白变得更人性化一点，或许他们还能像朋友那样相处。

唐妙起身问了个无关话题，今天的她依旧精致动人，“公司内部允许谈恋爱吗？”

底下有人开始笑，林修竹也算是与新人同期进公司，耸了耸肩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题被边上站着的姜蕾接过，她举着话筒，“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古董或是年级主任，谁还管你们谈不谈恋爱。当然要是你们的私人问题影响到工作，一样会被公司劝退。”

在余下的上午时间，新人们陆陆续续在公司内群接到了工作分配。

苏停云接到是语音助手信息采集与训练，项目组负责人是目前风头正劲的傅时北。比zeke早来两年，手上握着两篇神经网络论文，也是公司里的中流砥柱。

语音助手其实与家里的COCO精灵差不多。要求将AI训练得更多元化，贴近当下潮流让其富有个性。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的那位妖怪，茶里茶气夹子音与萝莉奶声奶气切换自如，这项目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

她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些念头，开始一一将他们记录下来。

对面的师明浩握拳兴奋道：“太好了，我被分到游戏智能体了！上班还可以光明正大打游戏，还是我现在在玩的农药。”

恭喜过后，苏停云开始专心致志地扩写想法，没注意到身边唐妙“腾”地站起身，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办公室。直到一小时后，唐妙从领导办公室回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临近午休，苏停云接到最新通知，她的项目被替换成图像识别与分类。而原先项目的署名变成了唐妙。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唐妙，她正坐在电脑前喝着咖啡，翘起的小拇指，显得心情不错。

公司里的吉祥物？那不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连最本数据预处理都弄不清楚的人，凭什么能接到比自己好的项目。从识别与分类做起，才是最适合吉祥物的项目。唐妙才不屑于维护搞笑人士的利益，也不愿解释什么，更不会感到抱歉。察觉到从隔壁投来的视线，她施施然起了身，独自往员工休息室走去。

苏停云扣着衣角目送她远去，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追上去。

听到推门声，唐妙扬起甜美的笑容准备向来人打招呼。但看到是苏停云师，这个笑容立马烟消云散。真是不出意料，看来对方还没有对自我的清晰认知。

她转回身，语气平淡但攻击意味十足，“要喝点什么，还是要点什么小零食？我这有点大白兔奶糖很适合你。”

面对如此幼稚的挑衅，苏停云也能分辨得出来，她只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从我这知道答案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傅前辈拿都同意了，也经过经理的审批。”唐妙好笑地问她。

苏停云不发一言，白玉般的手臂被她抓出两道红印。

就这么点战斗力？就这样拿什么和她斗，职场一点也不适合她。

“这次的项目关系到我们最终实习分，还有领导面前的表现分。我只是想留下来，我也说过了，我在别的公司做过人机交互，这是我的强项。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换成其他人，我一样会要求换项目。”唐妙突然起了怜悯之心，但也不多。

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战场，谁和你在象牙塔似的过家家。她在其他公司见过更恶心的状况，换项目都是小儿科，没使手段走的正常流程。她自认为已经高抬贵手了。

苏停云急的想跳脚，“我没得罪过你吧。”

对于这种软绵绵的反抗，唐妙非常失望，亏得以前还把她当做假想敌。

唐妙嘲讽了一句，“那又怎么样，人不为己，为你吗？”

说完她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苏停云怎么回击。

懊恼的苏停云最后只说出，“我诅咒你家猫吞你两个无线耳机，白天醒来发现猫尿在你枕边，还有外星人把你抓回去研究切片！”

听完这三个诅咒的唐妙心里填满了六个字，“这人真是笨蛋吗？”，紧紧崩住脸上表情以免自己笑场。

这种如同跟小学鸡斗嘴的场面，她怕拉低了自身段位完全呆不下去。唐妙留了下了句，“莫名其妙。”转身就走。

几秒后，本该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却传出了人的憋笑声。

循着声音源头，苏停云在外头的阳台看到笑到直不起腰来的肖盛。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偷听被抓到，还有脸问她，“猫吞无线耳机是哪样？还有你骂人只会让猫做执行官吗？”

苏停云懊恼地只想揍人，很认真地告诉他，“吞了无限耳机真的很麻烦，要做手术还要留观。你家里养只猫就懂了。而且这是猫的问题吗？是我的项目被抢了！”

肖盛好不容易笑完，理了理发型直起身问她，“好了，那你现在的项目是什么？”

“最简单的图像识别与分类。”

苏停云咬牙切齿的回答换来一个轻飘飘的安慰。

“挺好的。”

肖盛瞅着她重新变得怒气冲冲的脸，忍不住又想笑，连忙解释，“早上提交表格的时候，我忘了写组别了。你这个其实是我们组的，负责人zeke。你要不先别气，去zeke那报个道，也许还有新的惊喜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