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看向男孩的眼神怎么都友善不起来。

“姐姐，你和那个叔叔是一起的吗？我们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吃饭？”男孩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沉沉眸光，挺有眼力见地停下了脚步。

作为今天的演讲嘉宾，林修竹穿着一套剪裁立体的西服，以几种不同色度的黑色为基调，内衬的深蓝色衬衫领口敞开，配着他冷峻的面庞，整个造型利落清爽，又带着丝神秘与严肃。但要说老成到被人叫叔叔，不至于，纯粹是男孩八百多的心眼子在作祟。

“不用，是哥哥和姐姐要去吃饭。”对付这种小鬼，林修竹选择快刀斩乱麻，穿过两人之间，直接抓住苏停云的手腕，“你应该好好等着你哥哥来接你，而不是跟着陌生人去吃饭。”

男孩只是眨巴着眼睛望向苏停云，颤颤巍巍问她，“姐姐，我不能和你们吃饭吗？”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哥叫什么？”林修竹反问他，手上微微使劲，没让苏停云甩开自己的手。

男孩神情骄傲，“我叫方羽，我哥叫方博。我哥可厉害了，文新一言他也参与设计了。我哥说了以后的电车上都会用到他们的产品。”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停云与林修竹惊讶地对视一眼。

苏停云：“是高中跟我们一个班的那个谁？”

林修竹冷淡地看她，“那个谁，以前经常去你家。你爸还夸过他写得一手好作文，还让他好好带带你学习。”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都多少年前的事，这种细节都记得住。学霸到底是不一样，苏停云由衷佩服他，她连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还能是为什么，那个谁曾经接近苏停云的动机也并不怎么单纯。

男孩的哥哥方博还真是他们高中同学。他们理科班的语文课代表，长得挺斯斯文文一人，说话也彬彬有礼。言行举止的加分，也算得上帅哥，就是没那么显眼。

也许是外形的压迫感，方羽总觉得林修竹看向自己哥哥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他拉着哥哥，让方博蹲下身，凑在他耳边说道：“哥，你好像没什么胜算啊。”

方博掐了下弟弟的脸蛋，"什么胜算，别乱说。"

林修竹听觉灵敏，这对兄弟的悄悄话没逃过他的耳朵。

小孩子就爱瞎说大实话。

心情徒然好转，他笑着跟方博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

林修竹这一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方博正没认出形象大变样的他，正要客套两句再问清楚，但视线往下一扫，看到他与苏停云握着的双手。他表情变得僵硬，忍不住问，“……苏停云，这是谁？你们在谈恋爱吗？”

他的话音一落，林修竹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上的力道。苏停云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手抢回来，甩了两下，“没有，他应该是快饿死了，拉着我要赶去吃饭。”

四个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食堂。一直到座位上，方博还对林修竹的真实身份耿耿于怀，他觉得是那里搞错了，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根本就是跨越基因限制完成了超进化。

苏停云可算找到同盟，“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你看连方博都认不出你来。”

林修竹扫她一眼，苏停云又看懂了，“刚才用那个谁来形容方博的人，还有脸说这个。我看你两都脸盲。”她随即想起唐妙早上还说过，让自己长点心。不免对自己的认知能力产生了疑问。

方博看了看对面两人的工牌，打探道：“你们是约好一起去的深蓝科技？”

“不是。应该就是凑巧了。”苏停云摇了摇头。真要算起来应该是因为家里那位妖精白白，要不是它从中作乱，自己也不会往AI方向发展。算是孽缘开头，喜剧收尾。现在偶尔会督促她学习的白白只剩下可爱与陪伴。

方博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说你们还挺有缘分。我们加个微信吧，大家都在一个领域发展，以后肯定有很多机会交流。”

林修竹添加完联系人，见苏停云迟迟有动静，眼里带着疑惑问她，“你不加一个？”

“我跟方博的联系方式又没变过，他一直都在列表里。”苏停云随口答。

“就是躺列。”方博半开玩笑地接了句，“不像你，人出了国就像是要跟所有人断绝关系，号码都变成了空号。你这是要斩断过去。然后在国外迎接新生活吧。”

林修竹觉这是话里有话，以方博温和的个性，很少主动找事。他难得提起当初出国的事，无奈解释了两句，“我也没办法，那时候年纪小，反抗不了。你们也见过我爸，他那个人言出必行，也不会管我的意愿。说实话，我知道要出国这件事，比学校接到通知还晚。那天人一醒来，就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

一时没人接话，安静蔓延开来。食堂的广播悠悠放着轻音乐，静得只剩方羽低头扒饭的声音。

当时反抗不了，可之后呢。要是有心记得他们，林修竹也可以主动联系。国外又不是外星球，更不是什么原始社会。就算是飞鸽传书也能有个音讯吧，可他还是人间蒸发这么多年。

方博看了看苏停云的表情，也不像知情的样子。当时受打击最大的人都没表态，他也不再多纠结，“行吧，理解。正好这次大会结束有个高中同学会，你也刚回国，要是有空的话，来跟老同学聚聚？”

同学会，林修竹到现在也参加过同学会，觉得听着老同学相互扯淡吹牛是在消耗记忆里的青春，曾经的芳华年少尘封不动藏在心里的某一处就挺好。

不过苏停云应该会喜欢。

“我不去。”

没料到她会干脆拒绝，方博倒是知道内情，“这次就叫了我们玩得熟的那几个，没喊云晓彤。”

“我去。”林修竹来了兴致，他又指了指苏停云，不带掩饰地公权私用，“她应该也会去，要是不去我就让她加班加穿周末。”

换来苏停云的一个瞪眼。

"你真是变了，以前都是苏停云欺负你。现在是农奴翻身把歌唱，镇压地主了。"方博忍俊不禁道。

说起读书那段时光，林修竹在班上人缘从一开始就不太好。大家都是维持表面上的礼貌，私底下对他强硬的做法颇有微词。学霸您老要是想争第一，自己好好努力自个的不就行了，连拖带拉扯上班里的人干嘛。

所以当林修竹出现在苏停云家里打游戏的时候，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苏停云跟他对战从不留手，能一套连到死，就不会让他的角色动弹一下。嫌弃都写在脸上，直言自己不会跟他玩合作游戏。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学神一下跌落神坛，别的不说，距离感一下拉近。对他怨言最多的几个同学轮番上阵虐了他一遍，不打不相识，林修竹这人游戏水平不行，心胸倒挺宽广。听着同学间有意无意的抱怨，他也会往心里去，改改平日作风，班里气氛也被他整得活跃起来。

方博就对他挺服气，因为他打游戏上头会甩脸子，更别提被虐了。瞅着林修竹少年时期那憨厚样，万万是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大帅哥。看着对方眼底遮不住的神采奕奕，就突然觉得老弟说得还真没错，自己希望渺茫。

不过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人工智能大会持续一周，在此期间林修竹在得到苏停云的同意后，带着他的团队抽空去测试了下AI白白。

推开房门时，佩奇正在与白白跨物种对话。多一事不如多一事的肖盛当即就拿着猫狗翻译器去听它们在说啥。

佩奇显然很有猫主子的自觉，大尾巴垂着像个钟摆，它居高临下地向AI白白发令，“喵。”到下午茶时间了，今天的配餐应该是香梨普洱茶。

AI白白没有内置宠物翻译系统，凭着对用户数据的收集也做出了回答，【主人说了，小猫咪吃太胖会被送到屠宰厂当成猪处理。最近的猪肉又这么贵，佩奇长大了也该为这个家做点贡献。】

就单凭这一句，震惊的肖盛就对林修竹的猜测产生了怀疑，“我们做的AI真这么智能？”

“你做的没有，你就负责了个性化模块。”林修竹比他淡定得多，“但我设计的学习型AI可以使机器做出预测，分类与决策。经过半年多的强化学习与迁移任务进行自我训练，完全可以达到当前的状态。只是它应该在我们的实验室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用户这里？”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别的公司做的，先找找看吧。”程晨是行动派，已经拿起专业工具测试端口。

肖盛最后在网络端口找到了数据传输点，发出感叹，“还真是我们做的半成品AI，比实验室那台大聪明好用多了。我是不是该给苏停云道个歉，把朋友圈删一删，然后让她来帮我们训练下大聪明一号？”

“别告诉她，把数据带走就行。”林修竹非但没有把AI白白带走，甚至还安装上了最新的测试版。

目睹一切作案过程的肖盛，“……干嘛还瞒着她？”

林修竹只丢下一句，“这样不是挺好的？回头就跟她说还没找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