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客室应付伊冰烟的林修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苏停云造成的困扰，只觉得被女人惦记的感受不太好。
伊冰烟维持着与深蓝的合作，在等一个林修竹无法拒绝的机会，眼下就是个很好的时机。她也掐着时间点来了。今天就是拳头发布新产品的日子，摆在林修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接受她的橄榄枝对她俯首称臣，要么继续留在深蓝变成底层无名小卒，或者深蓝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林修竹垂眸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手机在他掌中翻来覆去转了几个圈。从她势在必得的语调里，听出了恩威并施的意思。
得承认她开出的条件很令人动心，就是软饭黏牙，硬吃磕牙。
手机终于停止了转动，林修竹坚定地摇头，“生意之外是什么关系，我想只能是朋友。”
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伊冰烟几次试探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钱撒得再多，也要看人稀不稀罕。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话说得直接并不迂回，哪怕这句话不知好歹，会让他失去自己这个客户。但伊冰烟也有底线，她想，他这次真的要把自己玩没了。
“我想下次见面，应该就是你来求我的时候。”伊冰烟一转身，裙角在空中画了一道危险的弧线。
林修竹客气笑着，不为所动。送走了咄咄逼人的客户，他转回信息部找苏停云。
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没有笑容，只是幽幽地又问了他一句，“zeke，有什么难处吗，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林修竹眉头一皱，觉得是办公室低沉的氛围影响到了她。他神情一缓，粉饰太平地笑着，“没事，你好好做好份内的工作就行。”
苏停云心里几乎要被失落淹没，突然看清她与林修竹的距离竟然是遥不可及，中间横着道不被信任的巨大裂口。也难过自己的真心被他拒之门外，而他浑然不知也毫不在意。
“那就好。”苏停云笑笑。
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她在心里自嘲着想着。也明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给林修竹添麻烦，他已经不显山不露水的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
林修竹没能发现端倪，无动无衷地和她说，“数字虚拟人的资料我已经发邮箱给你，之后的工作方式可以需要调整，你先熟悉下。”
“嗯。”苏停云简短地应着，转身离开的速度跟逃跑一般。
她今天有点不对劲，没来及的多作思考，被梁城喊走。
“zeke，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另一边，拳头公司的AI产品在全平台准时发布，在足以容纳三百人的大会场直播，同时也欢迎各位来宾与Q萌进行互动。
深蓝的同事个个义愤填膺地说不看，私底下在电脑的角落里开了个直播窗口，坐立不安的样子比现场的演讲人还紧张。
新闻发布会的第一行字，学习型Q萌更懂你的心。
很快演讲人上台致感谢词，是拳头运营部的领导于良平，倒是意外地没让更熟悉产品的蒋嘉荣来担任。
他握着控制器，一脸春风得意，“很多人问我们，为什么选择现在发布？你们是不是真的ready了？相信大家都在关注我们，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我们过去几年里一直在AI的研发上坚持投入。这次发布Q萌1.0只是个新起点，往后的没一年里我们都会发布新的版本。”
“不谦虚地说一句，学习型AI在全球我们拳头是第一个发布的。它不同于以往的生成式AI，只能对用户进行智能问答。拥有学习能力的它，能不断改进自己的表现和性能。根据用户需求习惯，来改变自己的个性。也不卖关子，手底下见真章，我们一起来看看产品。”
开场白结束，于良平按下控制器，身后超大屏展示着Q萌的独特四大能力。
自监督学习，泛化能力，自我改进，自适应。
Q萌的界面也随之展开，以聊天框的形式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们来让它帮我们写一个小说。小帅和小美在商场相遇。”
于良平输入指令，几秒后Q萌给出了将近五百字的小说，文笔平平，剧情惨淡。
底下的媒体平台抓下这一幕，像是抓到了直播的失误。
“可以看到写得不怎么样啊，毕竟它只是个新手，还没学习强化过。”于良平稳重地笑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下来我们告诉它，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篇幅长一点，文字也得更有感染力一些。”
这次Q萌给出的结果慢了十几秒，但内容比上一版好上不少。添加了形容词，也加入了能抓人眼球的看点。
观众席有人带头鼓掌，看到了这款产品未来的无限可能。
于良平做了个手势，“大家先等一下啊，这只是它的一小部分能力。它还能帮你进步学习，它还可以制定详细的人生目标。在了解客户需求与具体数据后，不光是形成理论上的目标，它可以分阶段告诉你具体该做什么。以下是Q萌帮我做点人生规划，我自己家里当然已经有一台Q萌了啊。它现在不光是像我的工具，更像一个管家，又或者说是一个朋友。”
Q萌界面显示出它给于良平制定的各个时期的目标，与今天的计划内容。
被拳头公司这个大招打得七零八落。
看完这个开头，深蓝的大家伙心里都凉了半截，就是他们研究了好几年心血的盗版。无论他们心里多么绝望，发布会还在进行。
于良平在雷动的掌声里提高了音量，“谢谢大家这么捧场啊。我们也期待着获得真实用户的反馈，希望我们的产品能快速地成长。为大家的日常生活，工作学习啊带来便利，也能从中获得乐趣。现在有没有现场观众愿意上来和我们的Q萌沟通交流一下？”
话题带了一声刺耳的杂音，现场安静了一下。
终于台下有观众举手，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随处可见的休闲打扮，他被于良平邀请上台。
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上来先抱歉了一声，称自己生着病，但实在是对学习型AI好奇，还是来现场看直播了。
“没事，Q萌不会介意用户的身体状态，它是我们最好的伙伴。”于良平煽情完，大度地鼓励他，“你来试试和它交个朋友吧。”
“就像于总您说的，很多人问你们真的ready了吗，对此我也有疑问。我想试试Q萌是不是真的具有学习能力。”年轻人礼貌请求。
“当然可以，我们展示的就是它的学习能力。”于良平格外真诚地把话筒都递给了这位有眼力见的年轻人。
这一下现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谢谢于良平老师给我这次机会。”
年轻人微微弓着身接过控制器，像是有点受宠诺惊。他在对话框内输入，请向我介绍下屈原。
著名的历史人物。这次Q萌反应迅速，立即在界面显示着相当大段的文字描述。
观众与媒体朋友都想打个哈欠，他看着就像拳头花钱请来的托，钱还没给够的那种。
在于良平慈祥的眼神中，年轻人再次输入，你可能不知道，屈原还会游泳，所以请再为我介绍下屈原。
Q萌反应了很久，得出的答案变成了一句话，[屈原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游泳健将。]
于良平见势不妙，正想说点笑话，盖过这个小失误。但年轻人的动作更快，已经在界面输入，请问今天于良平的学习进度是否完成，根据他的日常表现，是不是有必要加强对他的学习监督。
这次Q萌反应变得异常激烈，甚至控制着大屏幕变得忽明忽亮，[今日的学习进度为零，请主人即刻完成今日的学习计划。]
年轻人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施施然输入再平常不过的话，帮我播放一个短视频，随便放就行。
Q萌只是干巴巴地重复，[今日的学习进度为零，请主人即刻完成今日的学习计划。在学习进度完成前，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于良平一时都愣住了，蒋嘉荣没说这个机器人有这毛病啊。话筒又在年轻人身上，还是自己主动递过去的。而直播还在进行，慌乱中，他只能跑去台下再找一台。
年轻人的一番操作，不单把Q萌学习能力贬低得一分不值，处处出错。还让这款产品刚问世就让目标受众产生了疑惑，它是不是个半成品，怎么就拿出来卖了？也让人感觉到了他对这款产品的熟悉，能精准抓到程序的漏洞，就像他是这款学习型AI设计师一般。
所以这个踢馆子的年轻人到底是谁？是拳头公司内部出了问题？
不仅台下的观众在懵逼，拳头公司也在懵逼，台下幕后都变成一排排木偶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年轻人揭晓答案。
高贵冷艳的媒体朋友倒瞬间变得格外热情，纷纷调转特写镜头给这位带着口罩的神秘男子。波澜曲折的现场直播才有意思，没料到一场科技发布会还能整点悬案性与突发状况。
各个直播平台人数以爆炸性的数字往上快速增长着。
年轻男子笔直地站在璀璨的聚光灯里，不慌不忙地将口罩摘下，露出一张从容不迫的清俊脸庞。
看准时机，林修竹玩世不恭地笑着，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刀徐徐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