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从床上睁眼，苏停云又有点想哭，花了十分钟拼命将情绪压下去，起床给自己化了个妆遮掩难看的神色。

坐在镜子前拍了拍脸，她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跟往常一样出发去上班就好了。今天是接触CC数字虚拟人的第一天，打起精神来。”

离开家门前，她收拾了下背包，日用品下叠着两本书。这本是共生元宇宙，内容描述偏深，昨晚全无心思读进去，早上得在地铁上再看两页。未读提示里林修竹发来的消息又增加了几条。粗粗浏览过后她将手机丢进了包里，还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每次点对话框就开始烦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能消化掉所有情绪。

#CC全新学习型虚拟人CC，在热搜上呆了一天的影响力是惊人的，公司接到了各种合作意向与商业推广，甚至还收到了电视台的邀请。

项目组的同事顶着玩太嗨导致发胀的脑袋，东奔西走地忙着与其他部门沟通新企划。

苏停云刚出电梯就遇到行色匆匆的肖盛，打了声招呼就要加入战斗中去。

肖盛眼疾手快地喊住了她，“快，帮我去zeke拿下CC的设定集。拿到了直接搁在我桌上就行，交给你了，回见！”

说完他马不停蹄地冲进了电梯，对着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看得出他虽然忙疯了，但痛与快乐并驾齐驱地不亦乐乎。

电梯门很快合上，没机会拒绝的苏停云只能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林修竹的办公室门口。

门半开着，他是出去了吗？

那赶巧了不是，她此刻一点都不想见他。

办公室的窗帘没被拉开，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苏停云快步往里走去，却被一张大咧咧打开的折叠床拦了路。

林修竹这会正酣睡在上面，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显然是没回过家。

黑长的睫毛，平稳的呼吸，身子微微蜷着，怀里还抓着只狮子造型的抱枕，这么看上去一点攻击性都没。

听同事老开他的玩笑，说zeke是被科技公司耽误的运动员。铁人三项他要是报名参赛，办公室的奖章就能多个品种了，他们都看腻清一色蓝调的玻璃奖杯了。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他又呆在公司彻夜未眠。昨晚同事发的朋友圈一条连着一条，庆功宴一直闹到半夜才结束。桌子上摆着份没见过的方案，看页脚的时间是他通宵做的。数字虚拟人CC未来规划，整体效果预设，虚拟人设初步制定，功能与直播内容等等，他都事无巨细的写了好几页。虽然只是最初步的构想，依旧可以看着出他对自己设计作品的用心。

相比起来，自己昨晚的行为是不是在增加他的烦恼，就显得很无理取闹。

他一直保持这么高强度连轴转吗？这样多累啊，突然心软了几分想去触碰他，拥抱他一下。这样的念头小小地浮现出来，又沉进了水面。

苏停云越过折叠床，拿走肖盛需要的资料，往外走去。

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苏停云？”林修竹刚从梦中抽离，声音带着沙哑，语气中存着些惊喜与不确定。

苏停云没去挣脱他的手，也没转过身去看他，背着身淡淡地解释，“我去给肖盛送资料。”

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林修竹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好像高估了自己，以前觉得她很好哄。实际上真惹她生气了，就跟六年前一样无计可施。

等苏停云走出去，轻声关了门。林修竹仰面躺着，挫败地拿了本文件盖在脸上。

不到一刻钟，感受到柔和明亮的太阳光，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苏停云拉开窗帘，端着盘子站在面前，与他隔着张办公桌。

她将盘子放在桌面上，上面是杯咖啡与一袋早餐，看这春绿意昂然的包装袋，应该是楼下咖啡店里买的。苏停云问他，“zeke，你要是很累，今天可以回去休息，这是梁老大让我向你转达的意思。”

“还好吧，不累。”林修竹从床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张开了一只手却不太敢去抱她，表情都有点僵硬。

苏停云看着悬在半空的手，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不累吗？”

“不累，这不是睡过了吗？”林修竹以为她在关心自己，那么就是警报解除了，神情缓上了几分，故作轻松地邀请她，“晚上下了班，我们久违地看场电影去吧。”

眼见他的手就要落在肩头，苏停云撤了半步，躲开。

“不累就好，那是我多事了，就不打扰您办公了，告辞。”她恭恭敬敬地说完，端走了桌上的盘子。路过折叠床时，捞走了上面的狮子抱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用脚带了下门。没控制好情绪，自然也没掌握好力道，发出“砰”的声响。

这声“砰”震进了林修竹的耳朵里，他感觉被砸的不是门，而是自己的脑袋。他又说错什么了？

苏停云刚将抱枕塞进工位里当靠垫，就收到了林修竹的新信息。

这次学聪明了，用的工作群。

zeke；[苏停云过来一下，虚拟人CC的资料已经整理完毕，拿去看看。]

用着领导的身份压她是吧。苏停云今早第三次跑去林修竹的办公室，面上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目不斜视地从他手里接过文件，再离开。

林修竹有这么一点慌，还是出声问，“苏停云，我早饭呢？”

“吃完了。”苏停云头也没回地答。

“怎么可能吃完了，这才过了多久？是被狗吃了？”林修竹立刻注意到自己语气有些急，亡羊补牢地加了句，“昨天就没好好吃饭，我还挺饿的。”

苏停云回身看了眼他耸拉下来的眉眼，表情复杂，没回话。

现在卖惨也没用了，羊已经跑了，而且确实被狗吃了。准确一点，应该是马上就要被狗子吃掉了。

“老苏真是太贴心了，知道我们昨晚熬夜，一大早就送吃的，人还怪好的嘞。”肖盛推开办公室的门，跟进了自己家一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举着春绿意昂然的包装袋跟林修竹示意，“过来一起吃啊，我还喊了别的同事一起。”

他一抬眼看到苏停云，还热情地竖了个拇指，“老苏同志，我越来越看好你了，上道。”

肖盛低头专心地拆包装袋，心情跟拆盲盒一样，“哇，里面竟然装着我最爱的吃鸡肉三明治，真的上道。”

那也是林修竹的最爱，楼下咖啡店出品，口感丰富还不腻，份量还足。

项目组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来，个个拎着春绿意昂然的包装袋，热闹地围着茶几交流只有凌晨才能迸发出的创意新点子，顺带拆起苏停云给他们买的早餐盲盒。

得到喜欢的就跟肖盛那样“哇”一声向老苏同志表达感谢。

在听取蛙声一片中，林修竹面无表情地看向苏停云，无声地问，怎么他们都有，就我没有？我那份真没了？

苏停云用眼神指了指沙发上的显眼包肖盛，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们慢慢吃，吃完继续加班。”林修竹板着脸说完，走出了被一群狗抢占的办公室。

落日的余晖顺着窗台蔓延，悄悄地爬上了桌沿，在与苏停云养的绿棉聊天。她瞄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临近下班时间。林修竹没安排她加班的活，她也不打算问，直接开始收拾东西。她还是很气，林修竹这么爱逞强，就那自己撑着去吧。又不需要自己的关心，那就来个双向的眼不见为净。

苏停云走到楼下，遇到了在门禁边罚站的林修竹。也没心思揣测他是不是在守株待兔，径直从他身边经过，神情冷淡。

林修竹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得急，想去拉她的袖子，“苏停云我们谈谈。”

“好啊，你说。”苏停云听到立刻停了下来，一副我绝对没有生气的样子。

林修竹看她这个表情，又卡了壳，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瞒着你AI白白是我设计的。”

“没了吗？”苏停云抬眸去看他的眼睛。

“就，没了吧。”林修竹直觉告诉他这么回答不妥，又吃不准她在气什么。谈恋爱他真是的第一次，能举刀屠龙的勇士在爱情关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跟纸糊的没区别。

“行，我原谅你了，反正AI白白我已经叫肖盛去拆了。我现在先回家了，您就好好加您的班，再见。”她不想再跟他废话了，小跑着离开。想不到就别想了，又没人逼着他想。她也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就如他所愿，当个耳聋眼瞎的恋人，只是要一点时间。

苏停云跑了两步就撞上一头浑身粉色的大号玩具熊，玩具熊右手一松，七彩的氢气球随着风飘上了天。

大家出来打工都不容易。她急忙扶了把玩具熊，向熊道歉，“不好意思，这气球我赔给你。”

粉色的玩具熊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左手的氢气球递到她面前，晃了晃。

“给我的？”

玩具熊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苏停云下意识去看身后的林修竹，后者也很懵逼。

玩具熊拉了她的胳膊，又掏出手机给她，千方百计地向她做了个拍照的手势。

苏停云猜了两次顺利得出答案，露出笑脸与玩具熊贴在一起合照。将手机还给玩具熊，玩具熊依旧没走，从身后的大号礼物袋里掏出份流沙材质的礼盒送给她。

淦！是她蹲了三天都没抢到的YL限量版散粉，还是马龙色系全套。

这玩具熊是谁，该不会是在她家里按了摄像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