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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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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知时住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区,绿化一般,入住率也一般。电梯跳到了6楼,关希先一步踏出了门,仿佛易知时才是个不速之客。身后的男人看着这个瘦小但挺拔的背影不禁翘起了嘴角。

“没有你的拖鞋,我这没人来,你赤脚吧。”易知时低头管自己换好了拖鞋,往前一步,为身后的人留下了脱鞋的空间。却看到那人没有任何停留就从自己身侧经过,再一看人家脚上那双球鞋。易知时清晰感觉到自己眉侧的筋狠狠跳了下,“好,是个大爷。”他恶狠狠地想。

关希把书包轻轻放下,然后踩着鞋子走到了沙发前,瞥了一眼易知时,安稳地坐下了。双手搭在膝盖上,“我喝白开水,谢谢。”他笑着对易知时说,说谢谢的时候甚至礼貌地点了点头。

“不用谢,你很有客人的自觉。”易知时咬牙切齿回敬,“不过这位记仇的客人可能需要等一会,毕竟热水需要时间。”

“没事,我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等。”关希往后一靠,转头看向阳台。

易知时气结,自己这是领了个祖宗回来不成,转身朝厨房烧水。关希在易知时转身的瞬间又看向他的背影,直到对方进入厨房才收回了视线,脸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在厨房等待水开的时间,易知时终于有空静下来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关希出现在尊海到那三个人在房子里搜寻的目的,再到现在的登堂入室。他隐隐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他。

易知时端着水杯走到客厅的时候,关希还是保持着看向阳台的姿势,他把杯子不轻不重地放下,转身就走。“我得去一趟楼下。”他边说边穿好了鞋子。

关希朝他望过来,没有回话,端起杯子吹了吹,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点超市已经关门了,易知时多走了点路,终于看到了一家日用品店。

“您好,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吗?”

“有的,里面最左边货架”胖胖的老板隐在柜台后面,只顾着刷着手机头也没抬。

易知时一下子就找到了,随便抓了就想走,却又看到了不远处的纯棉毛巾和软毛牙刷。“这个应该比一次性的要舒服吧。”等到都拿上手了,他才如梦初醒,“他就住一晚上,用个屁。”

拎着一大袋回去的路上,易知时又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第一百次朝袋子看去,就差把头伸进袋子里。

进门看到关希已经没有在沙发上,而是站在阳台,他又气结。自己大晚上奔波劳碌去为对方买这些那些,人家却在家里看着夜景。

“劳驾能回个神吗,来取一下你的东西。”

关希走过来看到袋子没有显出什么惊讶的神情,却在两手各拿着一次性牙刷和软毛牙刷中迷惑地望向易知时。

伸手抢过软毛牙刷扔回了袋子,易知时心虚得声音都莫名大了一些:“美得你,你当然用那个。”

可能是动作太快又过于突然,关希愣了一下,又笑着点点头,“那这个毯子是一次性的吗?”他点点袋子里,装的人畜无害,一副想要看易知时又该如何辩解的悠哉样子。

“那是我好心打算借你盖的,今晚你睡沙发。”说着话就把毛毯丢到关希身上,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明天出不出太阳,你盖完了我还得洗了。”就打算进了浴室洗漱去了。

才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对着关希调笑道:“对了,最下面还有你的东西,随便买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尺寸。”说完火速关上门,好像生怕得到对方的一丁点回应。

关希闻言一愣,不需细想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脸上不露痕迹,心却随着那关门声猛烈一跳,且越来越快。

半靠在床上就着月光看着手里的盒子,易知时皱紧了眉,该不该把盒子给关希,他拿不准。这是关迈勇的东西,还给关希天经地义。但是关希看到了之后呢,会怎么想自己。他下意识不想让关希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的角色。

他把盒子放下,又看向窗外,举起手用力一抓头发,起身开了房门往外走。正迎面撞上了刚洗完澡的关希,对方显然也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

易知时看着关希,眉毛和眼睛都要凑到一块了,出口的嗓音都有失音准,“你怎么没穿衣服和裤子?”

“因为你没有买。”对方白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朝客厅走,丝毫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

“你等一下。”易知时惊觉自己居然因此产生了一丝愧疚,转身进房抓了一件短袖出来扔给他,关希个子比他矮,穿上还盖住了小半大腿,倒也不用穿裤子。易知时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换下来的衣服放洗衣机洗了,明天早上去上学就可以干了。”

“好,不过我明天不打算去学校了。”关希看着他点点头。

“不上学你要干嘛,做童工啊。”易知时难以置信看着他,下一瞬,关希终于憋不住笑了:“明天周六,你过日子还有没有个数啊。”

“哦,我又不上学上班的,谁去记得明天周几。”易知时觉得有点难堪,又走到关希旁边坐下,“明天不上学的话,咱俩聊聊?”他转头和关希对视。关希没说聊也没说不聊,只是静静看着他。

“今天那仨人,你认识不,他们找什么东西你有头绪吗?”知道关希不会开口先说,易知时只好先开头。

“我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关希摇了摇头,“你也不认识的话,那就证明还有另一拨人在找我爸。”

“我不认识,多爷不知道关迈勇住在哪,”易知时搓了搓手指,又顿了一顿,“之前是不知道,现在就不一定了。你今晚去尊海是什么原因?”

“我在那里等你。”说完对上了易知时满脸的不信任,又笑了:“真的。我凑巧看到你进去了,不是跟踪。”

易知时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快撮红了的手指,长叹了一口气,回房之后又马上出来,紧紧捏着手上的盒子。这一次他在关希对面的茶几上坐下,“这个,我觉得应该给你,我想或许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以后不要在尊海附近出现,现在多爷那边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安安稳稳上学才是最要紧的,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关希嘴角带笑听完这番话,又将目光移到了他手上的盒子。易知时的指尖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发白,无名指右侧有一颗并不明显的褐痣,灯光把这只手的骨节照的越发分明。关希闭上了眼,又很快睁开,把手伸过去,轻轻在对方的手背上弹了一下,“不是说给我吗?”

易知时被弹得一愣,手上的劲也松了不少。关希顺势拿过盒子,目光却停留在易知时的脸上,他小幅度歪了歪头,眼神也更加认真,“你好像不愿意让我看,那要不我不看了。”说着就装作要把盒子推回去。

“打开吧。”易知时私心确实不想让他看,但是这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难道让他现在揣着盒子再回房间,这脸他丢不起。话音刚落,关希也不多推辞,垂眸掀开盒子。易知时紧盯着他的表情,出乎预料,关希的情绪好像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刀,连拿着盒子的手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易知时甚至怀疑他能不能认出这把刀。

静谧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关希把手放下,将盒子压在膝盖上,抬头朝易知时:“嗯,”突然的开口让他的嗓子有一点沙沙的,“遗物。”

易知时被这两个字塞得哑口无言,他觉得对面这个孩子有点平静的过分。预备好的安慰都没能派上任何用场。

低头替关希盖好了毯子,易知时看着眼前这张还显稚嫩的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多做停留,他摁灭了灯起身回房。

身后的关希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就着微弱的光线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关门声轻轻响起。隐秘的夜色下,方才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漾起了微弱的光亮,藏在毯子下的手紧紧抓住手里的盒子,最后慢慢地把头藏进了毯子里。

第二天易知时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怔楞,在听到房外的动静之后略带烦躁把被子扯过头顶。裹着被子翻来覆去一阵,在确认动静短时间内不会消停后,他气势汹汹地打算质问一番。却在拉开房门后被冲鼻而来的粥香罩懵了,“你在做早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关希。

“马上可以吃了,你醒得正赶巧。”关希淡淡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最后停留在他脚边,“你习惯这样穿拖鞋吗?”

闻言马上低头的易知时简直觉得刚才那阵无名之火烧到了自己,出来太急,穿错了左右脚,还被指出来。

“今天刚刚开始这个习惯的,有何高见?”他朝对方勾勾下巴,一点不肯落了下风。

“有点碍眼,不过你觉得舒服最重要。”关希顾着盛粥,头也没回,根本不管背后那位怒目圆睁的无声狂怒。

两人相对坐着,空气安静得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动静,彼此都没有开口。

“年纪小小,手艺居然还不错,真看不出。”易知时腹诽,“就是嘴巴太不饶人了,一点也不像正常小孩。”

“你今天要出门吗?”关希率先吃完放下了碗筷朝他看过来。

“当然要,”易知时下意识接话,又掏出了手机,想看看潘小景有没有给他发什么消息,“你问这个干嘛。”

“那我等你回来,陪我一起回家,昨晚的事,我还是有点害怕。”关希靠在桌边单手拖着下巴对他说。

易知时在听完他这话的下一秒立刻将眼睛从手机移到了关希的脸上,皱着眉满脸不相信:“你说的害怕恐怕需要显微镜来观察。”然后又对着手机按了几下,“行,那你就在家里等吧,我回来前给你发消息,你好准备。”说完又顿了顿看他,“你有手机吗?”

关希没有立刻回答,拿出纸巾塞到了易知时的手上。易知时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几滴粥,正擦着又听到关希在对面开口:“你跟别人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前面也会铺垫那么多吗?”听听,这叫什么话,这个人到底哪天能停止说些莫名其妙的骚话。易知时觉得自己简直要气晕过去了,手边的纸巾不知觉地被攥死。

下一刻手上的手机被夺走,又马上放回他面前,“存好了,那我就在家等你。”对方说完根本不等他的回应起身拿上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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