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幸笑了笑:“为什么会问这个?”
长安低头,露出好看的脖颈:“昏迷的时候,仿佛隐隐听见什么,其中就有你要消除我记忆的事……”
顾幸的笑僵在嘴角,下一秒就要石化成沙随风而逝。
“还……还有没有听到其他的?”
“没有了。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清醒,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他抬头,再次对上顾幸的视线。
“所以,是吗?”
“嗯。”
“什么时候。”
“在确保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确保我们长安能顺遂过完一生的时候吧……”
长安抿着唇,沉默了一会,说:“那,在这之前,哥哥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少年此刻的眼神看起来无比虔诚,像极了一万年前那个坚定的轮回神,一时间让顾幸有些恍惚了。
他说:“只要是哥哥能给的,都给你。”
“那……哥哥可不可以在清除我记忆之后,时常出现来看看我,哪怕我那时已经忘了你是顾幸哥哥,但,记得来看看我,好吗?”
顾幸垂眸静静看着他,很想答应又不敢答应。
毕竟,一个凡人如果被神仙过分干预,他的人生轨迹会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或暴毙,或惨死,这也是顾幸为何选择一直默默守护在长安身边却不敢光明之大进入他生活的原因。
“哥哥可以去偷偷看你,但不会和你说话,不会与你有目光的交集。但哥哥向你保证,会继续默默守护你,这样的答案长安可满意吗?”
长安点点头,乖巧捧起那杯牛奶喝了,唇边留着一圈乳白,冲顾幸笑了笑。
含纯量齁人的笑直勾得顾幸鬼使神差坐回床上,他俯身将长安压在臂弯里,眼神炙热盯着他,手指轻触在他湿润唇边,为他轻柔拭去奶白。
长安讶然,却任由顾幸摆布。
此时,他们身体贴得极近,近到鼻尖都能触碰到彼此温热的气息。顾幸盯着少年诱人的唇瓣喉咙微动,那种想要人家却忍得实在辛苦的表情尽收少年眼底。
长安脸颊泛红,咬着嘴唇,殊不知这个动作彻底让顾幸抓狂。
啊——
“啪!”
六界第一花美男骚包狐仙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巴掌红印清晰残留在他脸上,看得长安有些呆住了。
“哥哥,你……”
顾幸尬笑:“那个什么……哥哥先去衣帽间换个衣服,长安再吃片面包……”
不等长安点头,顾幸瞬移到了衣帽间。
长安听着衣帽间里细细索索的动静,说:“哥哥,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好几天都没回家了,让我今晚回去陪她吃顿晚饭……”
顾幸从对面探出半个裸露的身子,多多少少带了些勾引纯真少年的私心:“那待会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哥哥不是要查案吗?会不会耽……”
长安正对着衣帽间说话,顾幸就瞬移到他眼前。
他今天没穿平日里花里胡哨的那些衣服,破天荒选了一身黑,显得十分靠谱且……禁欲。再加上他凹造型的金丝眼镜,很有……衣冠禽兽的气质。
“怎么样?这样去见妈妈显得我很正经吧……”
他说的是妈妈,而不是你妈妈,也不是长安妈妈。
长安温温笑了笑,点点头:“哥哥这样……很漂亮。”
下午三点,顾幸在忙完手头上一堆乱事以及吩咐手下那群破铜烂铁的脑子要干的事之后,开着他那辆骚气十足的红跑车,载着长安出了兰榭。
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零星小雪,顾幸也就放慢了车速,和长安说起话来。
“长安想家了吧?”
“嗯。”
坐在副驾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车窗外的飘雪相映成景,“也不知道妈妈的咳嗽好点了没有,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给自己煮梨汤喝……”
顾幸安慰他:“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时常让杨哥飞回来看看,你妈妈好的很,长安不用担心。再过几天吧……等一切危险都解除,长安就能回家好好陪妈妈了。”
“过几天?”
“春节前。今天是二十三……看附中那场音乐会什么时候开吧。”
附中那条断头暗道,默里江的无头红衣,都彰显着幕后黑手已开始出动。这场骚动最有可能会选择在人潮涌动的音乐节,毕竟场面越大,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制造混乱,产生变数。
不管幕后黑手要做什么,目标里肯定有长安。
“所以呢……这几天要辛苦长安在我们人界局多住上几天,这样我们也好方便保护你。”
长安这次并没有直接去问为何那些背地里的人想要他性命,他只是侧脸望着车窗外越飘越大的雪花,说:“不辛苦……我喜欢和大家在一起,也喜欢……”
北桥边上,坐在白雪纷飞中的佝偻身影着实吸引了少年,他的眼神逐渐由好奇转为疑惑,静静盯着那人看着。
顾幸也顺着长安的眼光看了过去。
寒风飞雪中,一位老人坐在桥边,默默守着他的修车摊,他似一尊雕塑,一动不动望着漫天飞雪。
是他……
顾幸踩了个急刹车,留下一道长长的雪痕。
“长安在这里等会,哥哥问几句话就回来。”
风雪顺着半开的车门卷了进来,长安出神望着那位老人,扬起脸说:“我跟哥哥一起去。”
顾幸牵着长安的手,一同走进了风雪里。
隔着白茫茫风雪,不等他们走到身前,老人开口说:“哟,善良的神又来了,今天带的是……哦,原来是你啊。”
他那双浑浊的眸子目不转睛望着周长安,顾幸挡在了长安身前,开门见山问:“老人家,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今天我来是想问问你,上次你说的残念是真的吗?真的可以凭借残念这个东西逆转生死吗?”
老人的目光从长安身上转移,弯身修起了自行车,脸几乎要贴到地上的落雪。
“凭借残念逆转生死不是件易事,光是保存残念就需要耗费几万年的灵力。残念转生需要以生为引,以死为祭,需要极阴极暗的巫傩以六界亡灵招引残念,最关键的是…… ”老人昏黄的眼珠斜瞥着旁边的少年,“要毁了阴阳万物,生死轮回的缘起。”
顾幸将长安的手紧紧握住。
“巫傩?”顾幸问,“那是什么东西?”
老人抬起身子,抖掉身上积的一层雪:“善良的神,有时候刨根问底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处于被动,失去先机。”
“那我该怎么做?请您指点。”顾幸谦卑低下了头。
老人笑了,枯糙的脸上堆出一圈圈皱纹:“我一个修自行车的,实在懂得有限。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
“什么事?”
“上天已在助你,只是你不知。你虔诚的信仰会拯救你于水火之中,所以不要心急,不要畏惧,请善良的神静下心来,那样,你就能看见上天的神光。”
顾幸摸摸头:“没听懂,再点拨一遍?”
老人拍打身上的雪,起身收摊:“下雪了,我该回去了。”他佝偻着身,看了眼周长安:“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长安凝着眸子望着他,为他撑起一把伞:“风大雪大,路上小心些。”
老人点了点头接过伞,继续收摊。
顾幸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拉着长安的手往车上走。
一阵风雪肆虐而过,掀起他的长风衣翻卷。
身后响起老人的声音。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真是个怪老头,大雪天还背诗……”顾幸摇头笑了笑,下一秒,开车门的手停住了。
默里江的无头红衣们分明也唱过里面的一句话,‘日日思君不见君,高高在上的仙和神,让我吃掉你的心……’
老人家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顾幸回身,桥对面只剩风雪呼啸,哪里还有什么老人。
老人家确实不是一般人,但顾幸现在可以肯定,老人站在了光明这一端,同顾幸是一侧的人。
他神神叨叨,说话总是留一半,他若是真想帮他,怎么不直截了当跟他讲明白,每次都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会不会他出手帮过顾幸只是没让顾幸认出来。
那道绿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