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人界局的时候,将近十二点了。
阿施留了个便签说带着孟小川和大春出去浪,以庆祝自己从默里江死里逃生。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剩壁炉里的木柴默燃着。
顾幸弯身坐在玄关上脱鞋,头也不回的跟身后的人说:“长安累了吧,上楼洗个热水澡就睡吧。”
长安并没有应声。
他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了尽头处上锁的房间。
那里金光隐隐若现,显然是施了法。
“哥哥,那间房是做什么的?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它就上着锁,是关着什么重要东西吗?”
顾幸探头朝里望了望:“哦,那间房啊。倒不是关着什么重要东西……”
他拖拉着鞋子瘫在长安旁边,脚搭在沙发背上勾人似的翘挑着:“那是书房,和楼上的办公室不同,里面装得大多是我的信。”
客厅里的柔光水晶灯盏,将紧挨的两人包裹在暧昧昏色调里。
“信?”
“嗯,”顾幸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里躺着,托腮望着长安,“一万封。以前更多,只不过都看完了。”
一万封信,还特意锁在房间里收藏着……
谁送的?
长安咬着唇,晦暗灯光里看不清表情。
顾幸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长安呐,去楼上睡觉吧。哥哥在沙发上睡……”
“哥哥不上去一起睡?”
顾幸迷迷糊糊摇头:“要分开的。现在长安没事了,就不用哥哥整夜都陪了,时间长了,哥哥怕自己把持不…… ”他眼瞅着要睡过去了。
‘嘭’一声响,长安忽而倒在了地板上,吃痛叫了声‘哥哥’。
顾幸的睡意立马吓得一干二净,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怎么了长安?哪里不舒服?”
长安脸色如常,只不过看起来眼神迷离,他埋在顾幸怀里:“哥哥……头晕……”
顾幸搂紧他,摸着他的额:“是不是刚才在风雪里烟花看久了,冻感冒了?”
长安点了点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哥哥……”
他一双眼睛清纯无辜望着顾幸。
“我害怕。”
顾幸在那双眼睛里迷失了自我,什么克制隐忍全然都不顾了:“不怕啊,长安,有哥哥在。哥哥今晚不睡沙发了,就在房间里陪你怎么样?”
长安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顾幸将他抱上了二楼,担心他是在风里吹感冒了,又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让长安多泡泡驱寒。他自己则去了隔壁孟小川和大春的房间里冲了个澡,又火速去厨房煮了碗姜汤。
等顾幸开门进来的时候,长安已经泡完澡钻进了被子里,橘色落地灯在他白净脸庞落上了一层静谧柔光。
长安听见动静侧过身来,睡意浓重得叫了声‘哥哥’。
顾幸坐在他身边,吹散姜汤热气:“乖啊,长安,喝了这碗姜汤驱驱寒,要是明天还不舒服,哥哥就去摇人……”
他勺子搅在碗底碰得叮当响,冲着头顶骂骂咧咧:“傻鸟给的什么药,妈的,别再是忙成狗拿错药了吧……”
长安坐起,乖巧接过姜汤趁热喝了。他泡澡泡得久,一碗姜汤进去,脸颊瞬间泛起了红。
顾幸满意点头,打着长长的哈欠:“再睡上一觉,我们长安的感冒就好了。”说着,自己掀开被子在长安旁边躺了进去,含糊不清说:“晚安,我的……”
他这几天熬夜查案,实在是累极了,身子一沾床就昏沉睡了过去。
长安靠在床垫上,闭眼听着旁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似是在唤醒沉睡已久的回忆。
他垂眸望着枕边。
妖艳狐仙躺在床上,裹在身上的薄被勾出诱人腰线,柔色灯光映着他沉静侧脸。
他看起来依然像一万年前那般美艳,那般讨人喜欢。
只不过,睡梦时眉头总习惯蹙着,涌着解不开的忧愁。
他白日里琐事缠身,永远吊儿郎当对万事万物都不在乎,但当他夜晚孤身一人,万年前的记忆钻进他梦中的每个角落,将他身揉碎,心戳穿。
他的轮回神死了一万年。
他孤零零在这世间走了一万年。
他,太累了。
长安满是疼惜抚着顾幸蹙起的眉,金光自他指尖绕出融进了顾幸的额,将他的噩梦变成了美梦。
寒风卷雪拍打着窗,笼着漆黑夜色的窗玻璃上,映出一个身影。
他墨发及腰,一身青袍立在床边,满是怜爱望着睡梦中的人。
“阿幸,好久不见,我很想你。”他低声说。
阿那律弯身在顾幸唇角轻轻落个细吻,歪头看着他:“不过,为夫很是介意,那一万封信是谁送你的……”
顾幸是被敲门声砸醒的。
琵琶精在外面喊:“老大!醒了没!太阳晒屁股了啊——有人给你送了个邀请函——我们昨晚鬼混到一点回来也没你睡得久,孟婆婆都做好早饭了,你下不下来吃啊——”
顾幸翻了个身,手臂碰到了身边的人。
少年静静睡着,并没有被琵琶精的暴吼吵醒。
“老大!你穿裤子了没——我进去了啊——”
阿施没等里面人应声,一把推开门,又愣了足足十秒,‘啪’一下关上了门。
“卧槽!什么情况?老狐狸与美少年同床共枕?!”琵琶精蹲在门口,神经有些错乱“那么说这几天老娘都磕错CP了,我——”
门悄无声息打开,阿施猝不及防朝里摔在房间地板上。
她仰脖子一看,骚包狐狸赤脚站在床前,眼下泛着乌青,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顾幸皱眉扶着腰,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昨晚纵欲过度,满脸写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有屁快放。”
“哦嚯嚯,是这样的,老大……”阿施抽出一张精致的烫金红贴,“今天快递小哥哥送来的,不知是谁给你寄的邀请函。”
顾幸懒懒倚着门,打开请帖瞄了一眼,又立马从门上弹了回来。
阿施凑上去:“谁邀请你的?去做什么?”
“附中音乐慈善晚会,除夕。”
“为什么还特意邀请你去?”阿施掰开顾幸手里的帖子,展开看了看,“附中音乐慈善晚会此次邀请全北城名流参加,期待顾先生的大驾光临。附中校长……白贵久。”
琵琶精仰着脸:“老大,你很名流吗?”
顾幸砸吧着嘴,品着这两字:“名流么倒也算不上,平平无奇朴实无华有钱人一个罢了……”
阿施:靠。
顾幸从阿施手里抽回请帖,跟着她出来关上了卧室门。
阿施笑得十分猥琐:“那个……长安弟弟还不起?昨天,你们……嗯?”
顾幸没理她,瞬移要走。
“你要去哪?”阿施问。
“地府,找个神官往天上送信——”他又转身跟阿施说,“长安昨晚可能着凉累着了,都别叫他下去吃饭了,你们办公都离二楼远远的,谁要是吵着他休息,年底奖金都别想要了。”
说完,旋身消失了。
阿施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到处都冷飕飕的,地府也不例外。
顾幸平时一般很少来地府,有什么押送野鬼的任务也会交给大春和孟小川他们。
他不喜欢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阎王爷总想出些残忍又变态的法子惩罚恶鬼,什么雾灵兽,什么噬魂冥,走在地府阴暗诡异的长廊里,总是会有些恶灵血鬼吓尿什么的滴在他昂贵时髦的风衣上,恨得他牙痒痒。
鬼门被炸毁的地方还在忙着修缮,到处都是飘荡运料的阴差鬼火。顾幸环顾四周,觉得整个地府跟爆炸现场差不了多少,到处都是等待修缮的断壁残垣。
两个鬼影从顾幸脚边悄无声息冒了出来,吓得他问候了一声‘操’。
黑白无常寡淡面皮冲顾幸行礼:“顾仙,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上次。”
顾幸不耐烦摆手:“行行行,不用开场白了,我今天是来找人的,听说素影神官在你们这里帮着修缮,他在哪?带我过去。”
黑无常抬起白骨手指着对面幽深长廊:“素影神官刚修复完阿鼻地狱,正在里歇息。”
“就这?人家堂堂一个大神官来帮你们修屋,你就让人住在又黑又潮的长廊里?”
白无常寡淡面皮动了动:“素影神官说他就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可能他不像顾仙您这般奢华有钱讲排面,神官和咱们这些穷鬼一样,都是朴素惯了的……”
顾幸‘啧’了一声,冲白无常说了个‘滚’。
白无常恭敬领命,拽着黑无常一起滚进了地里消失了。
顾幸沿着潮湿阴暗的长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在破落的石洞里看见一个身影。
他长眸微含,乌发及腰,甚是漂亮。神光环着他周身,隐隐泛着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有事,这周尽量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