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滴滴答答，审讯室气氛凝重，白狼坐在殷祈对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祸’在苏醒？”

“裴予湄她现在在哪？”

这个问题殷祈已经问过两次，但只要他们不回答，他就不配合调查。

白狼被他的倔性子折腾的心累，“裴女士是受害者，先去检查身体，录好口供就能回去。”

殷祈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虽然手上有锁链，但依然翘着二郎腿，露出得体的假笑，看得白狼拳头硬了好几次。

“换个问题，章鱼妖的尸体在哪？”

既然殷祈不肯说，那么靠着搜集来的证据加上之前记载过的妖祸暴动的资料，未必不能解决这次麻烦。

殷祈示意白狼打开电视，调到某个固定的台，这个台每到这个时间就会直播一个出名的动物标本收藏家讲解他的标本。

今天直播间格外热闹，因为他受到匿名的礼物，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章鱼尸体，奇异的颜色与花纹，加之难得一见的硕大体格，还有保存完好的尸体，让收藏家很是兴奋。

直播间的热度几经攀升，甚至吸引了国家的生物小组去连线。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和挑衅。

不仅是对幕后推动这一切的人，也是对急着想找到尸体做检测的镇妖司。

白狼差点将桌子掀了，质问殷祈到底想干什么。

殷祈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我不信任镇妖司，仅此而已。”

这话一说出来，审讯室内外的人面面相觑，一只蜘蛛精直接冲进来，愤怒地说：“我们直接上刑吧，反而他也耐得住。”蛛丝从她五指冒出，对着殷祈的方向蠢蠢欲动。

“你觉得你打得过他吗？出去。”白狼上将睨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来，揉着眉心。

蜘蛛精瞪着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殷祈，愤愤地出去，在玻璃窗外和别的妖看着屋内的一切。

殷祈站起身，随手将一直戴着的锁链抛在桌子上，摁着因就坐而有些僵硬的脖子。

众妖立刻显露出警戒姿态，白狼的形态也趋于妖化的边缘，这是战斗的信号。

然而殷祈却没和他们打架的兴趣，“宣姜麒麟军，现在的名字中洲护卫队，代号麒麟，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熟知妖祸来龙去脉的一群人，在历史上无数次平息暴动，但是这次他们人在哪？”

“上一次暴动在将近三千八百年前，这无论对妖还是人来说，都太久了，麒麟军有更重要的责任。”白狼活的太久了，更习惯称呼麒麟军，而不是现代化革新后的护卫队。

“更重要的责任？”殷祈嗤之以鼻，“无非就是保护宣姜的主脉，私人保镖而已。”

不管是白狼还是外面更年轻的妖，都没听过这样议论嘲讽最高精锐的，一时间全都陷入惊愕中。

白狼叹息一声，恢复了人形，他用笔敲了敲桌子，“说点现实的，原本你也是受害者，但是现在那只章鱼妖上头的人拿出证据，说你故意伤人，按照镇妖司的规矩，这对你也是麻烦。”

“那你还是把我关几天吧，”他懒洋洋地坐回去，“记得帮我请给华大请个假。”

白狼抱头，深深叹了口气，这玩意怎么这么难缠。

“老大！裴小姐来了，她带了新的证据，足够保释殷祈了。”德牧将档案当放在白狼和殷祈面前。

白狼拆开，一目十行看过去，里面甚至搜集了华百泉雇人跟踪她的证据，虽然不知道章鱼妖的雇主是谁，但是也能证明他并非无辜，殷祈自然能出来。

这么尽心？

“你女人？”白狼诧异地把文件递给殷祈。

殷祈脸顿时沉下来，白狼张开手作投降状，表示自己说错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裴予湄见档案被通过，试试能不能进去。

得到同意后她穿过层层守卫进去，却正好撞上了两派排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麒麟纹样的面具，那图案和她在界门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麒麟，宣姜图腾。

被护在中央的是个年轻女性，带着帽檐比较宽的帽子，一袭宝蓝短裙，似乎是从什么重要会议出来。

这不是简单人物。

裴予湄自觉地和其他人退到一边，半低下脑袋，等她们走过去再继续往里走。

忽然她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裴予湄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自己的脚步。

姜胥月回头盯着她，用手将帽檐拉低了一下，挡住了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的眼睛。

“您看到了什么？”她的护卫低声问她。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姜胥月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她轻声地说了句：“命运。”

殷祈的耳朵动了动，他认得这个脚步，是裴予湄。

白狼也站起身，朝外面看，那是个年轻貌美的人类女性，再回头看殷祈，这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审讯椅上正襟危坐，链子也重新缠在手腕上。

啪的一声，正在放直播的电视也关了。

白狼：“……”这死狐狸。

裴予湄今天穿着白色休闲西装，将平时习惯散着的头发绑起来，看起来十分干练，她的皮肤细腻，眉眼间的情绪浅淡，在干练外又透出一股淡淡的疏离。

白狼拿着档案当出去，殷祈被卸了手链，跟在他身后。

白狼进行例行询问：“裴小姐居然从华百泉开始联系你的时候就收集这些，既然防备，为什么还落入圈套？”

她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别的不怎么样，就是投了个好胎。”

这话倒是没错，裴予湄的父亲是目前中洲非国家性质的三大富商之一，她母亲也是为金融女强人，还有一个著名的姓氏，姜。

虽然和前面她的言行有所冲突，但是当下挑不出什么毛病，白狼只能让这狐狸精和她一起离开。

折腾了一天，华京早就入夜，殷祈向裴予湄道谢，她摆摆手，“我早就回家了，还睡了一觉吃了东西。”

“你把自己安置好就足够了。”殷祈倒是脾气好得很。

裴予湄笑起来，疏离的气质就被冲淡了，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眼镜，殷祈一眼就看出那上面有被修复的痕迹。

在他还想道谢前，裴予湄连忙制止了他：“你救了我，不止一次，这恩情快比天大了。”

殷祈接过眼镜，“不论我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他们走出镇妖司，在华京的街道上漫步，裴予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生活中的琐事，殷祈则微微偏头，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含着温柔的笑意点头附和。

聊了一会儿，殷祈看出她有些累，就去附近将车开过来，载着她回家。

在楼下，殷祈与她告别：“我这段时间会不在华京，我需要回妖界处理一些事，如果你想了解更多，请一定要在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镇妖司也好，我也好，只要遇到不对劲，一定要联系。”

裴予湄没有立刻接受他的诉求，而是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你对我的关心程度，早就超出正常范围了，你没发现吗？”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也可以改。”听出她弦外之音，殷祈微微一愣，“我知道你不是她，只是我希望你平安，仅此而已。”

殷祈这样恳求她，裴予湄说没有心软是不可能的，一时答应下来。

得到她的允许，殷祈的手心冒出一簇红光，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化为化为红绳缠了两圈。

“无论在哪，只要你有危险，我都会回来。”

她举起手看着那条红绳，不由想起她小时候，奶奶从庙会回来，就给她系上红绳。

“有时候，你真的很像长辈，比如我已经去世的奶奶。”裴予湄感叹，“不是说你像死人，我是说你有时候很慈祥。”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算朋友了？”

裴予湄忙不迭点头，心想这狐狸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最后，他深深看着裴予湄，话中带着情不自禁的感动：“我一直都想说，能见到这样的你，真的很好。”

裴予湄想他不过是仗着自己不介意他把自己当做故人对待，可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谦卑，让她都有点不忍心讽刺。

即便知道这话可能是对着他心心念念的姜荼，但是不知道为何，却仍旧触动，裴予湄整整西装，故作低沉地说：“我好歹也有在好好做个大人吧。”

“是个很棒的大人。”

他始终是淡淡笑着，就算是道别。

在黝黑的夜晚，裴予湄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有一股莫名的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部分暂时完毕，我想想加点什么细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