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符箓在少年有些苍白的指尖燃尽。
少年抖了抖山岚色绸衫，袖口隐藏之物一应浮现在半空中。
干净的香蜡、叠好的纸钱、淡辛的祭酒……
陆茂之下巴微微抬起，目光微微一颤。
记忆里是少女依样画葫芦学完这道符箓，面对他时，有点狡黠，但更多是认真的语气。
她说，“既有你教我的隐藏东西的符箓，即便在悬峰门，应当也不会被人发现。”
陆茂之想，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
“陆大哥，你藏起来的是什么？”
方显扬探出脑袋。
陆茂之从江恩桃那儿回来后，表现得便有些奇怪。
方显扬不放心，跟上来后，发现陆茂之正背对他使用一枚符箓。
这道符箓他很熟悉，能隐藏万物。
悬峰门日子清苦，从不好学的他曾求陆茂之教他，他想着能靠着这枚符多藏些吃穿用度的私用。
却被陆一口拒绝。
但有些陌生的，是符箓的手笔。
方显扬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道符箓，你教给了江师姐？”
他脖子往前一伸，手肘倒攀在陆茂之肩头。
“是不是江师姐她，又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待一应俱全地看清后，他脸上一时红白青紫，简直轮流走了个遍。
这不是都是给死人上坟用的物什吗？
方显扬尴尬道:“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过依我看，这美人心思，有些时候也属实是难猜呐。”
他好不容易才帮江恩桃把陆茂之劝留下来。但江恩桃好端端的，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送陆茂之这些……
见陆茂之没有搭腔，方显扬松松垮垮地离开陆茂之肩头，嘿嘿一笑，硬着头皮继续找补道:“江师姐送这些东西，虽然瞧着是有点晦气，但她肯定有她一番深意。”
方显扬上前闻了闻酒香，肯定道:“这祭酒可不便宜。”
“不晦气。”陆茂之神色没变，眼底凝结柔和。
方显扬抽回手，离开酒壶，直以为自己听岔了，“哈？”
陆茂之挥了挥袖口，平静地收起物什，“我喜欢。”
陆茂之说了什么？
我、喜、欢。
方显扬脑中炸出一道惊雷，陡然呆住了。
认识这么久，他是第一次从陆茂之口里听到这样的表达。
他后知后觉，看来江恩桃送到了点上，是他自己杞人忧天。
方显扬虽不明白究竟，但他心里也总算缓缓松了口气。
他想起一事，又摸了摸下巴，“陆大哥，你让我留心文师兄那边动静，我都盯着了。”
陆茂之已经敛神，淡声道:“如何？”
“危险没瞧出来，”方显扬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感慨道:“我见文师兄整日不是陪江师姐逛街，就是教她画画。我离开前，他们似乎还在敲敲打打地做什么东西。”
方显扬想不明白，练剑也就算了，江恩桃为何突然对作画起了如此浓厚的兴趣？
陆茂之点了点头。
连曲师姐都有些吃味。方显扬见陆茂之反应平淡，脸上没有一点吃醋迹象，忽又觉得有点无趣，他问道:“陆大哥，如果两三日后，他们还是这样。我们真要动身去天河门吗？”
闻言，陆茂之算了算时间，不动声色掐了掐手心，“是。”
……
眼前堆满了各种墨迹未干的画像。
江恩桃眼皮仿佛负重千钧，她软绵绵地靠在桌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要不是这个破系统，让她看不到文字，看不了原文，只能听它说话，她才不会想着用画像的方式试着看能不能从系统读取一些人物新的信息。
类似于现世的人脸识别。
……
她先取了自己的画像。
系统滴了一声，虚无中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江恩桃儿，死。】
江恩桃一下清醒过来，骂人的心都有了。“我是要更多原主信息，没兴趣听你咒我。”
不过，这倒是跟系统一早告诉她的结局相同。这段时间她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减弱了些。
江恩桃又取了陆茂之画像，心中更为忐忑。
系统滴了一声，再无任何声音。
什么情况？
江恩桃满脸疑云。
……
江恩桃捏了捏手中花种。
花种是在铸剑镇买的，按她需求，开的花，花瓣颜色清淡柔和，花芯纯黑色。
系统已经切换到了平常模式，不再像读取画像一样惜字如金。
【江恩桃儿，你不是说送花咩，半天不送又在磨啥子洋工嗦。】
有了对比，江恩桃忽然觉得，这样罗里吧嗦的系统，比一本正经膈应人的系统，要好地多。
“花种有了，花盆也弄好了。但我想，不是还需要土么？长风殿师尊养了那么些梨花，我想回去后从他那儿讨些泥土。”
江恩桃默了默，她并没有对系统完全坦白。
自从那日知道这个纸片世界也许不止她一个人有系统后，她便生了些迫切寻求同类的心。
某日，她福至心灵，记起她与系统对话时，长风仙尊似乎有所察觉。
长风仙尊，会跟她一样，也是带了系统的穿书者么？
是与不是，她都要试上一试。
系统不知道这层心思，嘲讽她，【老子还以为你都要忘了送花的正事。对了，你不是说你要以静制动蛮，咋个，你跟这个文烬混到一哈，就把勒些都抛到脑后了嗦？】
江恩桃皱了皱眉，“记不得剧情就算了，你到底怎么当上金牌系统的？”
系统不是很高兴，【你又来乱质疑老子。锅儿是不是铁造的，老子的用处，你二天就晓得了。】
文烬脚步声似乎正在靠近。
江恩桃不与系统逞口舌之快，只是若有所思道:“不该出现的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你不觉得奇怪么？其他高手都离开了，他却刚好能在街上与我偶遇。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关键呢。我表现得混一些，蒙蔽他视听，也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系统觉得有些道理，但不愿承认，【他杵这么近，要是害你这么办？】
江恩桃平静道:“若是你一点不愿出力，能任着一个你都记不起的角色害了你的宿主。那我也不用做什么任务了，等着看你爆炸就好。”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