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起来之后，时间都变得快了些。

边淮每天忙着上新、拍摄，学习同行们的开店心得。

初时生意实在算不得好，但随着学生们自发性地宣传扩散，再加上祝溪容回归，线上宣传跟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店里的甜品颜值与口感足够能打，渐渐地，有了不错的口碑。

过了第二个月，终于由亏损转向盈利。

微信好友多得数不清，边淮琢磨了许久，将甜品店风格转为定制向，每天限量出售。

这两个月过得很平静，自从开业那日的些许不愉快之后，顾景枫也没再来接过他。他则继续像往常一样，每日闲暇时间同顾景枫发发消息，偶尔甚至会吐槽吐槽，就像寻常好友。

中间唯一一次小插曲，还是优娱前副总——于柏带来的。

年近四十的男人，当了那么久的成功人士，有家有室，却被爆出与公司经纪人吕思雯的办公室丑闻，于柏老婆带人大闹一场，影响不小，以此为由，于柏和吕思雯一朝丢了工作。

业内公司不知何时通了气，暗中抵制，奔波数月，竟是找不到下家。于柏老婆更是闹得他发慌，离婚诉讼一波接一波，逼着他净身出户。

于柏被逼急眼，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边淮开甜品店的消息，竟带着一帮子流氓混混，要砸了边淮的店。

说什么——他如今落得如此境地，都是边淮害的。整个人像疯了似的，问候了边淮的祖宗十八代，又在那咒同性恋不得好死，实名辱骂边淮与顾景枫乱搞，用词之污秽，不堪入耳。

一场闹剧，最终以边淮将他送进局子告终。

也因为这件事，边淮曾经的艺人身份被曝光，某些无良媒体伺机报道开嘲，但被压得很快，没掀起什么波澜。

本以为闹剧结束，店里的生意会因他的私人生活而受到影响，没想到反而因此有了热度，店内流量不降反增。

边淮也因此意识到，自己擅自解约的事情，顾景枫虽然没找他的麻烦，却是将一系列相关人等都揪了出来。明明用的理由与解约无关，但在于柏那样饱含怨愤的骂声里，边淮也明白过来——顾景枫就是在故意打击报复。

因为于柏未经顾景枫同意就擅自与他签了解约书，又擅自收了他违约金。在如今圈内天价违约金当道的时代，他赔付那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是在替他出头。

边淮却无端察觉到冷意。

大抵是因为，在原本的剧情走向中，他也是无数炮灰之一。顾景枫对付其他人有多神不知鬼不觉，日后转头对付他，就有多可怕。

所以那场闹剧之后，边淮尽心尽责地扮演着乙方的角色，近乎讨好式的。无论顾景枫提出什么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他都一一照办，包括但不限于在家中穿兔子装。

好在如今期限将至，等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周，他就可以彻底和这样的生活说再见了。

——

今天顾景枫约了边淮一起用餐。

是一家极为高档的西餐厅，紧靠江边，顾景枫选的包间相当宽敞，而且视野很好，靠南可以看见江景，江面上有着动画式的全息投影，靠北则可以看见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

只有他们俩人用餐，选了这样的地方似乎稍显正式。

烛光摇曳，顾景枫那张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光影下更显得轮廓深邃，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若有若无地落在边淮身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边淮敏锐地嗅到了今天古怪的氛围，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烛光晚餐，哪怕是侍者突然捧着鲜花，送来一枚戒指，似乎都是正常的。

他莫名有些紧张，试探性地说道：“今天枫哥似乎挺高兴。”

“还不错。”顾景枫并未否认，他的目光在边淮身上流转，见他依旧神色茫然，淡淡开口：“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边淮懵了瞬。

顾景枫都如此明示，那他定然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边淮避开了对方的灼灼视线，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忆起——今天！是顾景枫生日！

没有准备礼物，也没有准备惊喜。忙着自己的事情，头一次，将顾景枫的生日抛在了脑后。

“抱歉。”边淮实在不是擅于找借口的性格，只羞愧万分地开口道歉，而后主动举起酒杯，眉眼弯了弯，“生日快乐，枫哥。”

临时想起今日的特殊，连祝福的话都显得有些干巴巴的，“祝愿枫哥万事顺遂，一切安好。”

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顾景枫迟迟未与对方碰杯，眸光深邃，“就这样？”

边淮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枫哥，最近日子过得糊涂，礼物晚些一定补上。”

说着，他不由地想起以往，顾景枫的每一个生日他都记得，每一个礼物都是精挑细选，许多都是亲手做的。只是顾景枫从来都不缺这些，他送的那些东西于顾景枫而言，着实有些寒酸。

顾景枫并不在意这些形式，前两年的生日更是在加班中度过的。他送的礼物，顾景枫似乎很少收，哪怕收了，也都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边淮想着，今年的礼物推迟两天，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补？不必。”顾景枫轻笑了声，意味不明，“今天就可以。”

他并不在乎什么生日，什么礼物，但，边淮将他遗忘得干干净净，他很介意。

两只水晶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杯内红酒随之摇曳，而后举杯，一饮而尽，就着昏暗的烛光，边淮隐约看见对方滚动的喉结。

脸上莫名浮起一丝热意，边淮心虚地垂下眼睑，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红酒。一大口下去，涩味似乎盖过了其中香味，不太美味。

边淮在心中盘算着顾景枫所说的“今天就可以”究竟是何意，是让他现在就去买的意思么？可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呢？

一时想不出。

“枫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边淮犹豫片刻，开口问道。

送礼物总要合人心意才好，以往他送顾景枫礼物，全凭自己揣测，多少有些一厢情愿。如今既是最后一次，如果顾景枫愿意，他还是希望能尽己所能地满足对方。

不等顾景枫开口，他自己先羞耻地红了脸。顾景枫什么都不缺，在他们那个富豪圈层，动辄送点千万豪车、上亿豪宅，去年顾景枫爷爷更是给他送了一个私人游轮。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问顾景枫想要什么，反倒有几分自取其辱的嫌疑。顾景枫若真是有想要的，只怕他也给不起。

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他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说话不经大脑，只恨不得现实中的交流也有撤回键。

“倒确实有个想要的礼物。”顾景枫唇角微勾，将对方的局促不安纳入眼底，停顿片刻，才沉声道:“而且这礼物，只有你能给。”

低沉的嗓音似是故意放慢了语调，慵懒中透着磁性，比美酒还要醉人几分。

边淮有一瞬怔愣，对上顾景枫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地坐直身体，无比真诚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心中有几分莫名的激动，大抵是因为“只有他”的特别。

顾景枫抬手挥了挥，侍者在他的示意下，递上了一份文件。

？

边淮茫然地打开，只觉得一瞬间凉意浸透全身，直达心底。

——这是一份续约协议。

有些荒唐的内容，却偏偏都是些官方用语，顾景枫这个甲方，大抵是还想继续这样的关系，将情绪化作白纸黑字。

这次的续约协议与上次极为相似，却又有着些许不同，上面没有写明时间限制，而权责那项，没有写具体的金额，只是明确乙方享有支配甲方的半数财产的权利。

半数财产——无法以巨额衡量的利益摆在面前，边淮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他合上续约书，定定望着顾景枫，只觉得有些荒谬，面前的顾景枫仍旧是顾景枫，却又不像顾景枫。

“抱歉，枫哥，这个礼物我给不了。”边淮双唇微启，喉咙莫名干涩，他将续约协议推回到顾景枫面前，“换一个吧。”

他并不认为顾景枫有多舍不得他，这份协议在他看来，应该是顾景枫受了某些隐性规则的影响，见他渐渐偏离了故事轨迹，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他回去。

——试图再次用合约绑住他。

又用半数财产这样微妙的概念，让他头脑不清醒，产生顾景枫是在意他的错觉——然后奋不顾身地充当起绊脚石的作用。

他不愿意。

顾景枫微微眯起眼睛，嗓音中隐约压抑着强烈的不愉，“先前是谁说，一定竭尽所能的？明明做得到，却要拒绝我？”

边淮默认，半晌站起身，鞠了一躬，“抱歉。”

他并不想言而无信，但他好不容易要解脱，他不想回到那个困笼之中，更不想再满腔热忱，却撞得头破血流。

“原因。”顾景枫的嗓音透着冷意。

边淮略一思索，回答道：“三年时间不算短，我也不是多么不可替代的存在，枫哥应该只是睡习惯了，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以枫哥的条件，完全可以找更年轻帅气、更听话机灵的。至于我嘛，最近还是更想干点自己的事情。”

哪怕他可能干一辈子，都抵不上顾景枫随手送的东西。

顾景枫指骨轻叩桌面，眸光深沉，周围气压似乎都沉了下去，“想干自己的事情，难道我会阻止你不成？”

顾景枫素来喜欢陈述结果，今日却一遍遍地变成了质问意味十足的反问句式。

那家甜品店的微薄营收，实在入不得顾景枫的眼，但因为边淮说喜欢，还是放任他做了。

“没有。”边淮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意识到这样温和的说辞似乎并不能让顾景枫满意，“只是这样的关系总归上不了台面。更何况……”

边淮顿了顿，想起前几日刷到的娱乐新闻，尽可能保持平静地提醒道：“苏子兮要回来了。”

久违的名字传入耳畔，顾景枫眉间微拧，不理解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所以呢？”

“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该终止了。”说着，边淮站起身，“抱歉枫哥，生日礼物我一定会补上，但是续约的事情还是算了……”

等苏子兮回归，剧情就会渐渐走向正轨。到那时，他若还与顾景枫牵扯不清，惨的只有他。

边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当然，剩下一周我还是会努力工作的。”

顾景枫沉下脸，沉默不语。烛光明明暗暗，映衬那张英俊的脸更加不凡，往日里深邃睿智的眸子，如今却喷着火。

平日里总是乖乖巧巧的边淮，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出的每一句话，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恼火非常。

“边淮，你真是好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总算写完了榜单，安详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