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衡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李时泽发的消息。

【我在S市，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衡苒回道：【有什么事吗？】

李时泽：【有些话想跟你说。】

衡苒：【是杆秤的采访出了问题？】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衡苒看见状态栏上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

当正在输入的那一行小字消失以后，衡苒收到了他的消息，只有很简短的两个字。

【不是。】

正当她纳闷这么两个字需要打那么长时间的时候，李时泽的消息又过来了。

【和杆秤采访没有关系，是关于我们之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衡苒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白色气泡里的那一段字，眼中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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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李时泽仰头，静静地看着老旧公寓楼三层的暖黄色灯光。

衡正只给了他一个大致的地址，李时泽怕衡苒不肯见他，所以要到了她那个同学的名字，让秘书查到了她那个同学的具体住址。

他思考挣扎了很久，他本可以顺着她的话，说是采访出了问题，急需要找她商量，那样，她一定会下来。

但他不想骗她。

他已经亏欠她那么多，怎么有脸在这种事情上再撒谎。

而且他找这个借口哄她下来，她下来知道真相又该如何想他，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会不会更生气，他不敢想这些可怕的后果。

他要为之前他的所作所为道歉，也要为李净远做的事情向她道歉，三年前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当年忽视了她。

他自认为，他爱衡苒比衡苒爱他多得多，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在这段感情里付出更多的一方，可直到前几天林子悦的一番话才骂醒了他。

明明当年衡苒对他的爱不比他少半分。

可他做了什么？

她骗他说买摄像器材的钱是中彩票得来的，他便傻兮兮地相信了。

虽然后来他把钱还给了她，但他心里其实一直没特别在意过这件事。因为他从小到大收到过的礼物太多了，它们都比这套器材贵重得多。他从来没想过买器材的钱，是她当时拿出了所有的积蓄。

当年林大师原本很反感他们拍摄，后来却愿意配合拍那部苏绣纪录片，他一直以为林大师是自己想通了，或者是被他的钱买动了，没想到会是她在背后帮他。

她不在的那一个月，他真的傻兮兮地以为她是出去旅游了。后来，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林大师那个老顽固，终于愿意接受我们的拍摄了。”

在一起的那三年里，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父亲重病，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好笑，那段时间，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他觉得衡苒忽视了她，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她总是心不在焉的，他甚至还怀疑过衡苒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李净远背着他偷偷去找她，他也不知道。

三年前的衡苒其实会很容易害羞，脸皮很薄，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他都不敢想象，当李净远拿老师的身份要求她跟他分手，说她配不上他，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时，衡苒会有多难堪，她心里会有多难过。

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他能够改变的，就是当下和未来。

从决定再来莲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还爱着衡苒，也下定了决心——

他要堂堂正正地追回她，请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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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苒犹豫了很久，最终回道：【有什么事就在微信上说吧。】

李时泽的消息很快过来：【可我想见见你。】

他已经这样的明目张胆，她实在不知道回些什么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敢见他。

衡苒一手支着下巴，眼神呆滞地盯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上次分别时，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很多事情已经在无言中表达清楚了。

两人都达成一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见。

可他这次又主动来找她。

衡苒不是傻子，刚刚微信里寥寥几句话后，她就能猜得到他大概的目的。

她为什么不敢见他呢？

她心里很清楚，但不愿意承认。

在她的心里仍然有一块他的位置，被她藏得深，日常相处自然是安然无虞，但一提起感情上的事情，尤其是涉及三年前她那段初恋，她恐怕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现在的生活也很安逸，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推翻过去二十多年目标重新制定的人生规划，她怕李时泽这次出现，会打乱她现在的生活。

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不合适了。

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怕李时泽这次出现，会让那些被她斩断的、不该有的念头，死灰复燃。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时泽现在有女朋友。

他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李时泽胡作非为惯了，但她有分寸，有底线。

衡苒深呼一口气，回复道：【过几天吧。】

等过几天，她应该就能调整好正确的心态。

叶小莹发现衡苒不吃西瓜了，还一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从沙发另一头凑过来，好奇地问：“苒苒，你在干什么？”

神游天外的衡苒被吓得一激灵，立马把手机摁息屏，“没干什么。”

叶小莹当然不相信，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看向衡苒，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你有鬼——”

叶小莹斜眼笑，一脸打趣的表情，“对面是谁，这么见不得人，不会是哪个男人吧？”

衡苒尽量保持面无异色，随口回答道：“就一个朋友。”

叶小莹眉毛一挑，“男朋友？”

衡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滚你的吧，人有女朋友呢！”

听到有女朋友，叶小莹顿时萎了，“行吧，我高看你了，就知道你这棵铁树难开花。”

她忽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不对啊，他有女朋友还这么晚找你聊天，而且聊的还是不能给我看的话题。”

叶小莹故作认真地摇摇头，“这男的，十有八九不是个好东西！”

叶小莹像个戏精似的，慌张地拉住衡苒的手，“你没受他的哄骗误入歧途吧？”

衡苒：“？？？”

衡苒气得要死，“我是那样的人嘛！”

“叶小莹你不仅捕风捉影，你还思维跳跃、脑洞大开，”她一边摇头，一边感慨，“你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叶小莹挠挠脑袋，“嘿嘿嘿，开个玩笑嘛。”

她叉了一块最大的西瓜，笑着凑到跟前，“来，我的宝，再吃块西瓜，啊——”

衡苒高傲地扬起头颅，哼了一声，像一只傲娇的公主猫似的，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叶小莹的投喂。

衡苒发完那条消息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叶小莹这么一打岔，她直接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在了茶几上，没再打开过。

李时泽后来发过来的那条揣着他小心翼翼心情的消息，她自然没看到。

李时泽问：【现在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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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泽打那几个字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往日里灵活的手指，好像突然不听指挥似的，在26个拼音按键上点错了好几次，他删删改改、磕磕绊绊才打出了自己鼓起勇气要说的那句话。

他点完右下角发送按键，看见那句话出现在屏幕上自己和衡苒的聊天页面时，心跳如擂。

他好像又重新感受到了六年前那个晚上，向衡苒表白时紧张与激动。只是这一次，他比六年前那个愣头青小子，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消息发出去，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一分钟过去，还是没回。

三分钟过去，没回。

十分钟过去，仍然没有回复。

……

李时泽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脑子里那股子直窜天灵盖的热血也差不多凉下来了。

虽然十分钟之前，他对她的回复还抱着极大的期待与热情，但是他也不是没有考虑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他愿意等。

等她同意见他一面，等她应允再给她一次机会。

S市的天气变化无常。

明明今天下午天气晴朗，到了晚上，就积聚了大片大片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低低地压人的头顶上，笼罩了这片城区。

“呼——呼——”

突然刮起了大风。

终于，雨来了。

“嗒嗒嗒嗒……”

黄豆大小的雨珠密密麻麻地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叶小莹租住的老小区里只有一个小商店，天一黑就关门，附近根本买不到伞。而李时泽的车，也在小区门口被拦了下来。

一楼住户是个独居的单亲妈妈，见李时泽是个生面孔，而且一个人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实在是奇怪得很。

她怕李时泽是坏人，所以直接从里面锁上了一楼掉漆生锈的楼道铁门。

这下，李时泽直接没地方躲雨了。

距离他发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但他们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仍然停留在他头像前面那条短短的绿色的气泡。

他刷新了一下，没有新消息。

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呢？

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但在纠结怎么回他？

或者……是她不愿意回。

只要一想到最后一个可能，他就如坠冰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凉的大雨落在他的身上，凉气丝丝入骨，可是都没有他的心冷。

他想，反正已经淋湿了，不如多等一会儿吧。

就再等一小会儿。

“哗啦哗啦……”

雨越下越大。

幸好没有打雷，他在心里道。

打雷她肯定会很害怕。

而且，打雷了她就更不可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