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男人从衣袋里掏出两枚小面额的卡币偷偷塞进东方手里，他低声说，“如果有外面来的年轻人，到香料店找我。”
东方点点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好呀。”
矮个子男人又朝屋内看了一眼，然后揣着手离开了。
东方抛着玩手心里的意外之财，心想可可婆婆说的没错，种上可可豆之后，天上掉帅哥不说，天上还掉钱呢。
阖上门之后，东方走到柜台后，青年端着盘子叼着瓶子蜷缩在那里。
青年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东方。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东方说，“按时交房钱就行。”
青年把嘴里的汽水瓶子放在盘子上，“小老板，萍水相逢就是缘分，你有酒我有故事，不如我们……”
“等会儿我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别开灯直接睡。”
“那人还没走啊…”青年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个度。
东方瞥了一眼小窗，“嗯，所以你就这里蹲着吧。”
“小老板，多亏你收留我，不然我可就惨了。”
“还不是看你长得帅。”
“啊？”
东方哽了一下，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还可以，但这么猝不及防地挨夸还是让人家有点小羞涩。”青年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具，盘蜷着两条大长腿，看上去还挺自得其乐。
“闭嘴。”
东方欣赏着矮个男人拙劣的跟踪术，他靠着柜台站着，挡住了青年的身影，托着脸虚望着大门，一副等待客人的样子，实际上始终在用余光瞟窗外的矮个男人。
由于没有客人，只有柜台上亮着一只昏黄的垂花灯，还有个昏昏欲睡的小老板，看上去一派清净闲适。小老板一会儿玩玩灯罩，一会儿抠抠桌面上的裂缝。
东方忽然感觉到月光一暗，他余光一瞟，看到一张巨大的脸印在窗户上，正瞪着一双小眼睛拼命地往里看。
“咳…”东方揉了揉喉头，他偷偷地用腿把青年往柜台的更深处推。
这时窗户上的大脸消失了，过了几秒钟，又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东方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压低声音对青年说，“给我三千，我给你敲晕他。”
青年都快哭了，“别啊别啊，你别惹事……”
“真麻烦！”东方愤怒地踢了青年一脚。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把柜台上的杯子弄倒，里面的旧啤酒全散在他的裤子上，只见他一手飞快地解开皮带，青年大惊，拼命摇他裤脚。
“请进，门没锁！”东方提高声音冲门外喊。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那个矮个男人探头探脑地进来半个身子。
“怎么又是你，你到底要不要住啊？”东方不满地嚷嚷。
矮个男人嘴里嘟嘟囔囔的就要往里走。
东方一脸惊恐，“大哥，你别过来！我正换裤子呢！”
“换裤子？”矮个男人愣了一下。
“都怪你，突然敲什么门，害得我把啤酒洒了一裤子。”说着东方抬起一条腿架在柜台上，指了指自己满裤子的酒渍，然后又快速缩回来。
矮个男人瞥见东方脱了一半的外裤，挠了挠自己的油脑门，“好吧…你小子没骗我吧。”
“我初来乍到的，还指着大哥罩我呢，我骗你干什么？”东方一脸天真，“我要帮您抓了人，少不了黄油块吧。”
黄油块就是好处的意思，俚语。
“那肯定的。”矮个男人又看了一眼柜台里。
“大哥，我可是个男的，您可别打我主意。”东方说着有些戒备地把上半身贴近了柜台。
矮个男人一脸吃了脏东西的样子，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少胡扯，我有老婆。”
东方嘿嘿一笑，“有老婆您还敢大半夜往旅馆跑，我看嫂子家教不够严啊。”
矮个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东方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这货竟然直接走到了柜台前边，手在柜台台面上状似沉痛地轻轻锤了几下，“哥哥我苦啊……”
东方心想自己这张破嘴，又给祸害招回来了。
然后矮个男人进行了一番沉重的、沉痛的、苦恼的，对自己的人生的追忆和展望，话里话外无外乎就是家里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帐，老婆多凶，孩子多淘气，钱多难挣……云云云云。听得东方直打呵欠。
末了，矮个男人一脸遇到知音的样子握着东方的手说，“哥哥的老路你可不能走，能单身就单身，玩它丫的！”
“对对对。”东方拼命点头。
倒完苦水，矮个男人满意而去，还顺走两瓶啤酒。东方看着自己裤子上已经干了一半的啤酒，心想，这水牛城的人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这才是高段位玩家？
“小老板小老板，求求你快把裤子拉上吧…”青年低声乞求。
东方一低头，借着垂花灯昏黄的光线，他看到青年脸涨得通红，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样，东方心怦怦跳。
这样太好看了吧！
“哦，”东方板着脸，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你别动，我去换条裤子。”
东方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带行李，别说裤子，布条都没一根。
“咳，要不你借我一条？”东方脸皮很厚，“反正我也是为了藏你才弄脏的。”
几分钟后，东方赤着脚，踩着略长的裤边，勤勤恳恳地打扫起地面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对待小旅店的环境，或许是潜意识里，他觉得老板和他生病的妻子总有一天还要回来。
他只是一个露宿水牛城的赶路人，永远没有归宿。
“小老板小老板…”青年又像只蚊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哼起来。
“你又怎么了？”
“……我腿麻了。”
东方看了看窗子，听了听门外的响动，他说，“你出来吧，没事了。”
“……可我腿麻了。”
东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愤怒是魔鬼的舌头，舔过的地方都是火场。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发火的人掉眉毛。
他一只手把青年从柜台下拖了出来，然后蹲下身，手握住青年的膝弯，用威胁的口吻说，“哪儿麻？这儿麻？还麻吗？”
“不、不麻了。”
“很好。”东方点点头。
青年委屈巴巴，嘟囔着，“你好可怕，明明长得像个小天使，性格却这么魔鬼。”
东方吐了吐舌头，“错，老子是夜叉。”
东方在一层餐厅搭了个简易床，一觉睡到天亮。
他先花猫洗脸一样草草给自己清洁了一番，然后上楼看了看青年，青年还在酣睡，东方没叫他，轻手轻脚地溜下楼，然后到小院看他的宝贝可可豆。
果然，种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东方连个小芽都没看到。
他心里惦记着可可婆婆的话，还要种甘蔗，可甘蔗种子去哪里搞呢？
东方决定出去一下，他上楼把青年房间的门锁了起来。然后披上他的皮大衣，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歌踏出了小旅馆的门。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个南方小城，正巧今天是一个艳阳天，微风吹着云朵在天上缓慢地漂浮，屋檐上立着一排漆黑的乌鸦，或许是因为好天气，它们惬意地缩着脖子，并没有号丧。
东方悠哉游哉地穿过高矮错落的小房子，悬挂在屋檐上的玻璃瓶映出无数个他，一个头发乱蓬蓬，穿着皮大衣和皮靴，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小孩。
其实东方并不爱笑，但是伞姨说多笑一笑，好运会找上门。
绕过街角，东方看到了一块旧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香料店”的字样，东方推开门，探身进去，“大哥，我来找你买东西……”
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她听到东方的话，有些不解地问，“什么大哥？你找谁？”
东方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立即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懊恼自己真是太没防备心了，没想到水牛城的市民也这么难搞。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被奔袭的狂风一吹，更加奇形怪状。
小旅馆的门半掩着，东方一头扎了进去，就看到两个人撕扯成一团，那个矮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尖刀，青年被他扑倒在楼梯上，还在奋力挣扎。
“还好还好还没死…”东方拍了拍胸口。
“你再不上就要死了！”青年拼命叫喊。
东方从后面拽住矮个男人领子，也没看他有多费劲，一个成年男子就像小猫崽一样被拎了起来。青年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就这水平还拿刀呢，我没收了。”东方不屑地说，他随手把矮个男人手里的刀抢了过来，就像是跟一个幼童抢玩具，矮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也极为精彩。
东方拖了把凳子，指了指，矮个男人乖乖地走过去坐下。
“说说吧，你是谁，来干什么的？”东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甚至不需要摆出什么凶相，凭他刚刚展现出来的怪力，就让矮个男人瑟瑟发抖，拼命地蜷缩起来。
“快说。”东方不耐烦地踢了踢凳子。
矮个男人一个激灵，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我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笑死，怪力正太x（假）怂怂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