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千星很满意这种老友之间的默契,即使好久不见了,也能第一时间发觉他的到来。
他大踏步走进小院,颇有新奇的左看右看,奇道:“你这养的什么?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叶叶的东西吗?”
“……之前你过生日,我送你了一盆千金不换的顶级奢华九变至尊七叶梅花,结果第二天我就在你屋的桌子上看见了一盘梅花糕。你知道为了那盆梅花,花了我多少金子吗?不是银子,是金子,金子啊!我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扔进去了。”
“还有,你这院子……,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反复看,怎么看也不过是些山里野花吧?”
说着,他走近了院子中那间唯一的房屋,刚把手搭上去。
“咻——”
南宫千星刚摸到房门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一脸严肃的盯着夹在自己两指间的一根竹钉,怒了。
朝面前没有任何动静,跟没有人在一样的屋子,怒喊道:“墨亦,你干嘛?我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日夜兼程的赶过来见你,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咻——”
他猛地往后一退,刚才他站的地方插上了一根和他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竹钉。
“我伤心了啊!我真的伤心了啊?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让人把那些机关剑匣送到青城山,不就想要告诉我你在这儿吗?青城山都是一群只会用剑的木脑子,他们懂什么机关?那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除了你哪个机关师会搞出这么奇怪的东西?别跟我说那都是巧合!”
“现在我都来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在房子前面转了两圈,找到窗子,对着窗户喊:
“我告诉你。墨亦,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绝交!”
他踮了掂脚,努力伸高脖子往窗子里看,窗户上糊了窗纸,连里面有没有人都看不见。
他谨慎的转头朝外面看了眼,发觉这地方确实偏僻,周围没一个人,于是又提高了点声音,“听见没?不许再搞刚才那样了啊!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我这就进来了——”说着,他走回去,悄咪咪地伸长胳膊去摸那扇门。
“咻——”
“……”南宫千星抓住径直朝自己脸射过来的暗器,感觉自己真的是脾气太好了。要换个人给他做朋友早就被他给气炸了。
那扇门安静的看着他,他安静地回看过去。
那扇门就在那里,但是他拿它毫无办法。
……
在他掂着两根竹钉,跃跃欲试的想要射到门上时,一墙之隔的门内有了人走动的声响。
窗户那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笃笃——”
屋里的人敲了敲窗户框,吸引他的注意。
南宫千星看过去。
那些生动的、大大咧咧的、还貌似缺根筋的跳脚表情,刹时从那张剑眉星目的脸上尽数褪去。失去了那些粉饰、柔和他过于锋利的眉眼的东西,此时,他周身的锋芒,似要冲天而起、择人而噬。
他声音平静,“你不想见我?为什么?你怎么了?”
“……”窗边的人没有回应。
南宫千星眯了眯眼,他十分确定那里面的就是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失踪了三年,音讯全无的至交好友。
那个傻子曾私底下跟他说,他要造出普通人也能用的机关物。
不管是三大世家,还是六大门派,这九家将这个世间的人分成了两种,一种他们,一种是普通人。
他们站在高高的山顶,各家将各家的武功秘籍、机关秘术紧紧握在手中,互相警惕牵制,享用着最好的资源,却坐拥宝山而无寸进之功,空守先祖遗留。
他们自视高人一等,将这个江湖看作他们你退我进的方圆棋盘,看不到世间在这些人的任性妄为下,礼乐崩坏,秩序不存。
如果将机关造物再简化一些,除去那些过于复杂隐晦的操作流程,让它们成为人用的工具,而不是权势争夺的手段。
他当时这样回答他:不可能的,就算照你说的,那剑呢?没有天赋如何学剑?你这是异想天开。
那人摇了摇头,说:可以的,剑,也是工具。
直到在那时,他看到那些机关剑匣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是他。
他真的做出来了。
平时,剑在匣中积蓄剑势,在打开剑匣时,便可飞星而出,人不动而兵自行取敌方性命。
真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良器。的确是对剑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都能用,那就是个开剑匣的工具人。
只不过,对青城山弟子是真的鸡肋。
人本来就会剑,背着这个剑匣不管如何看都很多余,有剑匣了,还要人干嘛?
他能注意到这东西,还要多亏了对一切剑类相关都过分痴迷的青城山弟子了。
不管有没有用,是没见过的!买!还能保养剑?买!买!
……
他看着那个隔着一扇窗子和他对视的好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子后的人影隐去了,看样子是走开了。
“……”但是门还是没有开。
……他就知道!
这意思是:人你见到了吧?满意了吧?现在可以走了,不送。
搞什么啊?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得到消息,激动的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连夜赶路过来,就为了和你这个三年里不通音信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的人见面。
结果你就露个影子?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我要闹了。
我真的要闹了哦?
千钧一发之时——
“赵宣!我们回来了!”
站在院落里的大活人“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红锦拎着一个大盒子和几坛酒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走进院门,走过花草间的小径,再到推开门走进屋子,一切都平平常常,无事发生。
她进去后反手拉上门。
“!”
勾住屋檐倒吊下来,妄图偷偷往里瞅一眼的南宫千星脖子一缩,好悬没被门板拍到。
“……”这个女的为什么这么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为什么和他遇到的情况不一样?
为什么搞区别对待?
这里面的好像是他好友吧?
南宫委屈。
……等等。
刚才进去的那个女的,好像是这个叫什么寨的主事的,是之前去了青城山的人,还见过他。
“——”
一个计划悄然成型。
他再次回到山下。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进去。
这里有人认得他是青城山的人,找什么借口好呢?
就说你们做的东西我很感兴趣,想来见识见识?
或者是,我们青城山特别多人想要,希望能多定制些剑匣?
还是说,呃……
“嗯——?”他直起头,有些懵圈。
刚才站在路边笑着朝他招手的人是谁来着?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而且越想感觉越熟悉。
他晕乎乎的倒退回去。
果然,他没看错,确实有个非常熟悉的人正站在路边,只是刚才他在想事情就一个不注意略过去了。
“阿亦?!”
在他眼前的人,风姿出众,相貌清绝,穿一身玄色锦袍,带玉冠,面容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气质,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墨亦又是谁?
“南宫。”‘墨亦’温和笑道,向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打招呼。
“不,不是,不对吧?”南宫千星结结巴巴,跟见鬼了似的,“那我刚刚看到的人是……”
“你没找错,那确实是我。”在他眼前的‘墨亦’贴心为他解惑。
“……这不是更吓人了吗?”
‘墨亦’笑而不语,脸上明白写着“自己猜”。
“你……”南宫看了一会儿,才看出点不对来。照他这种跟墨亦关系很熟的情况来说,应该一照面就该发觉不对了,但主要是他刚刚才去见了一个墨亦,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先入为主让他以为看到的墨亦就是真的。
“你是那个‘替身?’”他一手环胸,一手捏着下巴,打量道:“三年前你逃出墨家后,墨家立刻就封锁了关于你的消息,没几个人真的知道你失踪了,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之后墨家家主就弄出了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替身来,没人发觉不对,所以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墨家大公子还好好的待在墨家呢。”
“这是你那个傀儡吧?之前你做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但看起来没这么灵巧,也没这么像活人。”
“说起来——”他回想道:“之前墨家拿你这个傀儡当替身的时候,远远看着也很僵硬,破绽也很多。看来就是因为是个,所以这几年墨家大公子很少出外门,一直深入简出,还散出消息说是在闭关。”
南宫千星凑上来,星星眼:“你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像了,教教我!”
‘墨亦’把他推开,“你得记住你是个剑客啊,你学什么傀儡术?”
“别提了好吧。”南宫一秒消极下去,“我都说了,我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去学了剑。学什么不好啊,去学剑,悔恨当初啊,想我年纪轻轻就被人骗上了山,自此就再也出不来了。学剑就是个坑啊,巨坑!惊天大坑!入我剑道门,一生剑道人,我一点都不想一生栽倒在这个坑里……”
‘墨亦’憋笑,“行了行了,你可是青城山所有弟子的偶像,最年轻的剑阁长老,剑道宗师,青城山金光闪闪的活招牌,要是让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怕是会怀疑人生。”
“你以为我想啊?”南宫千星眼神幽怨,“我师父他老人家死的时候非要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要我当掌门,说我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骨,不当掌门真是浪费了,我要不答应他他就死不瞑目。”
“你是不知道那个场面,我都怕要是我真的拒绝了我师傅他能气的拉着我进棺材,要不是我大师兄讲义气肯帮我,现在坐在掌门位置上的就是我了”
“还有就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笑,你给我的感觉太生动了,这不好……”
‘墨亦’好奇:“怎么说?”
南宫千星看到他脸上这个表情,脸色更古怪了,“我会想到,你操纵傀儡在我面前做出这种相应的表情,但是你本体不知道藏在哪里,面无表情的看我出糗。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