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巷子口大妈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吵醒了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庄以凡。
“糟了！闹钟怎么没响！”
他睁眼愣了一秒，随即迅速从床上弹起摸手机，但没摸到。
下床在屋内找了一圈，还是不见手机踪迹。
难道昨天喝多掉哪儿了？
揉着太阳穴，回到卧室愣神，呆滞的目光转到床边，庄以凡发现床头柜有一杯水。
正好口渴得紧，他顾不上再找手机，举杯拿起一饮而尽。
瞄一眼挂钟，时间显示是早上7点。
害......时间还早，白吓一跳。
不管了，先洗漱，手机一定是昨晚喝酒掉哪儿了，等钱辰一会儿来了问他看看。
庄以凡抱着衣服出了屋子，径直往浴室走。
浴室大门虚掩着，他刚推开门跨了半步，就和一张脸来了个镜中对视。
镜中人下半张脸挂着剃须泡沫，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发型炸毛、睡眼惺忪的庄以凡。
许卿言收回目光看向镜中的自己，继续手上刮胡子的动作，问一句：“醒了？”
“啊......是啊。”庄以凡人还没完全醒，回答得有些磕巴。
......这明显是邻居之间的招呼。
庄以凡抱着自己的洗脸盆转头看一眼隔壁屋子，只见隔壁屋门敞着，蓝色窗帘也拉开了。
他回头再瞅一眼剃须的许卿言，茫然地问：“隔壁前两天搬来的租客.....就是你？”
“是，”许卿言低头冲净泡沫，取毛巾擦干脸后又挂上晾绳，转出门，“浴室我用完了，你用吧。”
“......哦。”
庄以凡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浇了冷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并且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搬来的邻居真的是许卿言，不是做梦。
怎么会这么巧是他呢？
桥上相撞、来听课、认学弟、成为邻居，这几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竟然就这么绕着他两个串了起来。
只花了三五天时间。
庄以凡一边刷牙一边思索，又偏头往隔壁虚掩的门看了一眼。
罢了，是许卿言也不奇怪，见过的人做邻居还熟得快些。
两个人以前是中学校友，过去无怨近日无仇。加上许卿言这人讲素质，不光安静还把自己东西放得整整齐齐，是个利落的人。
庄以凡看着叠得方正整齐挂上绳的毛巾，心想这人跟自己应该合得来，自己不就求个安静不作妖的邻居么！
挺好的。
他关上门锁，拧开花洒冲着水往头上挤香波，一边搓着泡泡一边想：
就是不知道昨晚上自己喝多了有没有吵到隔壁的人呢？
要是发出了什么响动，那还挺抱歉的。毕竟许卿言第一天晚上搬来的时候，除了进门可是一点动静都没让自己察觉。
做人得有来有往，毕竟别人讲武德，自己也得讲不是？
可惜庄以凡从来不记得酒后的事，因为只要他一喝醉大脑就会自动宕机，再清醒过来就是第二天了，中间的记忆几乎是没有的。
所以到底自己吵没吵到许卿言呢？
纠结的时间够久，澡也洗完了，庄以凡穿上衣服擦着头发出浴室。
刚准备推门回屋，隔壁房门打开，许卿言递来一个小锅，锅里正冒着汩汩热气。
“这是？”
“绿豆汤，给你的。”
“好，谢谢。”庄以凡接过汤，回屋用自己杯子倒了一杯，把锅还给了许卿言。
庄以凡捧着杯子吹热气，站在门边跟许卿言聊天：“那个，你住这儿还习惯吧？”
“嗯。”
“你之前住在哪里？”
“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正好房子到期了。”
“学校不提供住宿吗，怎么租房住？”
“提供，但我不习惯跟人住一起。”
“哦，”庄以凡喝一口绿豆汤，说，“这里挺好的，虽是老楼但胜在安静，几条巷子出去就是大街，交通也便利。”
“嗯。”许卿言背对着庄以凡，倚着栏杆似乎在看什么。
见对方如此言简意赅，庄以凡也不再没话找话，他扬了扬手中的杯子，说，“那我收拾一下准备去上班了，回聊。”
“自行车没在，你怎么去上班？”许卿言说。
“你怎么知道？”庄以凡转身，好奇地问。
“你的车，”许卿言一指楼下，“棚里没见。”
“哦，昨天下班出去喝酒，把车放公司没骑回来。”
许卿言回过身，一只手插进衣兜，说，“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楼下传来一声喇叭响打断了。
庄以凡靠着栏杆伸头往下看，只见钱辰正倚着车门招手，“小庄，走，上班去！”
“来了，稍等。”庄以凡对楼下应一句，回屋放了杯子锁上门往楼下跑。
路过许卿言的时候跟他急匆匆地打招呼，“谢谢你的绿豆汤，那我先走了，回来聊！”
副驾驶车门打开又关上，车子驶远了。
许卿言站在栏杆前，从兜里拿出手展开，掌心是一把摩托车钥匙。
他把钥匙重新放回衣兜，回了屋子。
*
车行驶着，钱辰一手扶着方向盘，腾一只手反手伸向后座摸到一个包扔给副驾上的庄以凡。
“呐，你昨晚忘的。”
庄以凡发现是自己的包，大为惊喜：“原来落你车上了啊，我说早上起来怎么找不到手机，还以为丢了。”
钱辰笑：“昨晚你醉成烂泥，我光顾着扶你下车忘了检查后座，到家才发现落东西了，一想你都睡着了，早上给也一样。”
“没事，”庄以凡按着手机，又不放心地抬头，“那个，我好久没喝醉了，昨晚没发酒疯，也没吐你车里吧？”
他环顾车内，生怕给钱辰找了麻烦。
“没，你昨天上车一直在后排睡觉来着。”钱辰瞥他一眼，打趣道，“不过你上楼后撒没撒酒疯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在现场。要是有，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是吗？”庄以凡好奇，“昨晚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是，但我只把你送到楼下，有人背你上楼的。”钱辰说，“要我说你朋友真讲义气，十年如一日地背喝多了的你，你现在应该比十年前重了吧，我看他背你都不带犹豫的。”
“朋友？”庄以凡糊涂了，心想难道昨晚邱启来过？
但是没听他提前跟自己说要来啊？
“对，就是那会儿我在楼下叫你的时候，站你旁边那个高个儿棕色头发的人，还挺帅。”钱辰说。
庄以凡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捋清楚了三件事——
第一，许卿言是自己刚搬来的邻居；
第二，昨晚自己喝多是被许卿言背回屋的；
第三，早上许卿言给了自己绿豆汤，原来是为了解酒。
想明白了这三件事，坐在副驾上的人有点蔫儿。
钱辰偏头：“怎么了？”
“没什么，”庄以凡挤出一个尴尬的笑，“不慎欠了一份人情。”
这可怎么补？
*
许卿言正低头专注地在数位板上作画，一旁的手机亮起，备注为“宁慧编辑”的人发来微信：
【许大，分镜的审稿编辑组已经审核通过了，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勾线稿已经发你邮箱了，你查收一下。】
许卿言回复：【好。】
放了手机，许卿言点开收到的定稿分镜，换了笔头开始修线稿、上底色。
工作一整天，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他起身出门活动筋骨，正好看到上楼回家的庄以凡。
庄以凡挎着包，对上许卿言的视线，笑着打招呼：“正好遇到你，还没吃饭吧？我这有打包回来的糯米糕，尝尝看，这边很有名的。”
许卿言接过热腾腾的糕点，两个人背靠楼道护栏吃着聊。
庄以凡看一眼许卿言的侧脸，犹豫了下，问：“昨晚我喝多了，听说......是你背我上的楼？”
“嗯。早上那个人告诉你的？”
“是，钱辰以为你是我朋友，就让你背我上去了。呃，咱两刚相识就让你背我，”庄以凡有些不自然地咳一声，“我就是想说声谢谢，还有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刚相识......”许卿言转过身，撑着手肘倚着护栏，露出的小臂线条绷紧。
他重复完这几个字，表情不变地把吃完的袋子团成一坨捏在手里，说：“不客气。”
“你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帮忙，只要我能帮得上。”庄以凡说。
“嗯。对了，”许卿言回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庄以凡，“这个送你。”
庄以凡接过，发现是一个五彩绳结编成的钥匙圈。
“用来串你房门的钥匙，可以挂到包上，不要把钥匙塞进后面裤兜里，”许卿言说，“那样不好拿。”
庄以凡回到自己房门前伸手掏屁股兜装着的钥匙时，心下这才明白了许卿言具体说的什么意思。
自己房门钥匙小小一把，装包里总是不好翻，放两侧裤兜骑车的时候总觉得硌得慌，于是他经常把钥匙随手塞裤子后兜，都成习惯了。
昨晚自己在他背上烂醉如泥，又让他伸手掏自己屁股兜里的钥匙。
那岂不是……
庄以凡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刻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越想越烫的那种。
大概是骑车风大，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