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师。下周日你有空吗？”正在吃饭的许卿言问。

庄以凡拿起手机查日期，发现是12月24日，那天正好没课，于是说：“有空。”

“那天是平安夜，我们学院有一场毕业前的文艺汇演，可以邀请朋友去参加。到时候我也有表演，希望你能来。”

“行。不过你表演的是什么？提前透露一下？”庄以凡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晚会大概八点开始，我七点来接你，骑车半小时就到。”

“好嘞。”

*

一阵摩托轰鸣停止在楼下，庄以凡跑到护栏前伸头一看，发现许卿言正在冲自己招手，他忙穿好鞋子下楼。

黑色摩托被擦得干干净净，许卿言单脚撑地背挎着吉他包。他穿着绒边皮夹克，黑裤黑靴愈发显得人高腿长，手上一双黑色手套。

庄以凡笑：“原来你要表演吉他弹唱啊？”

“嗯。”

许卿言将头盔挡风板掀开，把手里一只崭新的头盔递给庄以凡：“给你的。”

庄以凡接过头盔，见风刮得紧，又看到许卿言修长的脖子露了一部分在冷风里，觉得实在是替他冻得慌，于是解下自己的白围巾递给许卿言：“那这个给你。”

许卿言一愣，随即说：“不用，我不冷。”

“系着吧，风大容易咳嗽。”庄以凡不容分说，直接伸手把围巾给许卿言挂上脖颈，绕了几圈然后系了个结。

许卿言盯着庄以凡：“给我了，你不冷吗？”

庄以凡指着自己拉到下巴的高领羽绒服，笑：“我脖子护得很好，这围巾对我来说是个装饰而已，你戴吧。别说，这白围巾配你还挺好看。”他取过许卿言背上的吉他包给自己挎上，坐上后座，“好了，出发吧！”

许卿言拧动车钥匙，摩托引擎发出轰鸣声。他又回过头反手给庄以凡把头盔挡风拔下，叮嘱：“为了安全，抱着我的腰。如果觉得风太大，就贴着我。”

庄以凡被捂得严实不好说话，伸手比个OK。他环住许卿言的腰，眼睛往前一瞟，看到了许卿言摩托车钥匙孔上也系着一个五彩绳结，跟他给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

也许这人买了不少这种绳结呢。庄以凡想。

摩托奔驰在行道上，冬日七点的天色已属于夜晚，路两侧的灯散着橘黄的暖光，明明灭灭地照在飞驰而过的两人身上。

凌冽北风在加速中逐渐刺骨，庄以凡身体缩了缩躲在许卿言身后。

他这是第一次坐摩托，没想到戴着的毛线手套似乎抗不了风，扶在在许卿言腰侧的指尖冻得有些发麻，不由得活动了两下。

许卿言觉察到动静，减速熄火掀起头盔挡风，转头问：“很冷吗？”

“身上还好，就是手指有点冷。”

许卿言摘下自己的皮手套递给庄以凡：“戴我的。”

“不用了，你骑车手更冷，冻僵不安全。”庄以凡连连摇头。

许卿言伸手拉开夹克侧兜，“不戴的话，那就伸进来。两层防护应该就不冷了。”

庄以凡把带着手套的双手伸进身前人衣袋里，兜里沾染了许卿言体温，暖得不像话。庄以凡笑：“谢谢，不冷了，继续走吧。”

许卿言重新戴上手套覆上自己衣兜，隔着衣服将庄以凡不好意思伸展的手在自己腰腹上按实，然后掀下头盔挡风一拧把手继续向前骑去。

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车骑得也稳。庄以凡贴着许卿言的背，觉得有些困。

*

摩托停下来，庄以凡察觉惯性睁了眼睛，许卿言摘了头盔，偏头问后方人：“醒了？”

“呃......嗯，我小时候经常在我妈自行车后座上睡着，成习惯了。”庄以凡摘了头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反正我骑得慢，路上也不颠簸，正好你休息够了，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演出。”

“嗯。”庄以凡下了车，看着许卿言把摩托推进车棚。

“许卿言，你来啦！”

刚把头盔放到后备箱里，一个男声吸引了庄以凡的注意力，他转头见一个穿着厚外套的高个男生正走来。

男生看起来很精神，头发好像还打了发胶，外套下面隐隐露着西装边。

他看了一眼庄以凡，问向许卿言：“这位是？”

“我朋友，庄以凡。”

许卿言看向庄以凡，又介绍男生：“我的同学兼班长，杨希。”

二人互相问了好，杨希说：“难得我们班的许大帅哥终于愿意参加一次活动了，还是自己主动报名的。”他笑着转头问庄以凡，“庄先生，许卿言他是不是很闷的一个人？”

“不是，”庄以凡笑，“他是个很热心的人，除了话少点。”

“热心？”杨希挑眉笑，“我们学院谁不知道他是个冷面酷哥，单身女生对他一直都不敢下手。庄先生你说说，哪个帅哥会从小到大一直母单啊？让他参加联谊会他都不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许卿言不置可否，默默整理着摩托后备箱，仿佛杨希说的是别人。

调侃够了，杨希招手跟两人说：“那我先去会场了准备了，一会儿见！”

“好。”庄以凡也招手回应。

许卿言合上后备箱，看一眼手机时间：“我们也去吧，还有半小时就开演了。”

庄以凡笑着揶揄他：“相处几个月我没觉得你是个冷漠的人啊，怎么在学校里有这种称号？”

“不知道，”许卿言一边走一边解手套上的扣子，“大概是他们叫着玩儿的。”

“你今年24了吧？刚才同学说你一直不找女朋友，为什么？”庄以凡也觉得奇怪，这人长相性格都不差，怎么还单身呢？

“庄老师你今年26岁，怎么也不打算找对象？”许卿言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找？”庄以凡笑，“可惜我的工作接触的女生比较少，没遇到罢了。人还是要有个伴的，不然太孤独了。”

许卿言不再说话，二人往活动中心走去，路上只剩下脚步和风扫落叶的萧瑟声。

气氛安静下来，庄以凡一边走一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人，见对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以凡在心里琢磨：刚才问话是不是问得有些唐突，惹他生气了？

*

庄以凡跟着许卿言走到活动中心入口，带着工作牌的同学热情地递笔：“陪同人员请登记。”

“我替他写。”

许卿言接过表格，迅速写上庄以凡的个人信息。

庄以凡在心里惊讶：这人记性也太好了吧？相处几个月，没想到连自己手机号都背下来了。

很惭愧，自己迄今为止连认识多年的邱启电话号码都没能背下。

进入会场，十排座位从前至后由低到高整齐地排列着，最前排两米处是一个宽阔舞台，台上顶灯全开，有工作人员还在做检查。

许卿言问：“位置随便选，你想坐哪？”

庄以凡一指着中间的位置：“就这儿吧，不远不近。”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入座，庄以凡见入场通道已经关闭。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是偎依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情侣，不由得低声对身侧的许卿言开玩笑：“平安夜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当情人节过，来看演出的几乎都是带着男女朋友来的。你却带着我，亏了。”

许卿言理着外套，神色淡然地说：“不会。我最希望来的人，是你。”

庄以凡刚想说为什么，舞台灯光切换，音乐缓缓响起。一男一女主持人穿着礼服走上舞台开始念开场白，穿西装男青年正是刚才见到的杨希。

待嘈杂的音乐结束，会场内安静下来，许卿言偏头低声问庄以凡：“冷吗？”

“还好。”

他们进门就脱了外套，挂在一旁的椅背上。许卿言伸手拿过白围巾展开给他盖在身上：“室内虽然有空调，但台下还是有些冷，盖一件防感冒。”

庄以凡接受了他的好意，又觉得围巾宽大自己一个人盖着浪费，就把围巾另一头拉起也盖在许卿言身上。

许卿言没说什么，收了手转脸面向舞台。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场，时间已过去一个半小时，舞台上负责演出的同学正在弹一首安静的钢琴曲。

大厅里笼罩着一阵静谧柔和的氛围。许卿言偏头，低声对庄以凡耳语：“后面一个节目该我了，我去准备。”

耳边一阵酥痒，庄以凡有些不习惯，他也低声回应：“好，加油。”

许卿言起身，拎着吉他向舞台右后的幕帘走去。

几分钟后，钢琴表演结束，杨希迎着台下掌声走上前来，气势恢宏地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艺设2021级许卿言同学带来的吉他歌曲《秋水游》！”

听到这个名字，庄以凡正在刷手机的手停了下来，人彻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