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月底，北方进入深秋突降寒雨，风冷得浸骨。

邱启在办公室窗前抽烟，觉得百无聊赖。一个月一次的女儿探视权刚被用完；辛维工作室听说已经开始接咨询了，邱启见自己无忙可帮也就没去打扰。

对了，庄以凡这小子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不知道他在干嘛呢。

邱启掏手机发微信：【好久没见，哥哥问候一下你。】

庄以凡回复：【无聊直说，晚上来聚。】

邱启：【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庄以凡：【不必。空手来。】

*

晚上七点，邱启用钥匙拧动庄以凡家门，进门他就忍不住吐槽：“靠，天真的好冷！”

庄以凡穿着绒衫接过邱启手中的啤酒，笑：“嫌冷你还买啤酒，喝下去不透心凉。”

邱启换鞋：“怪我喽。你还小，应该给你带珍珠奶茶的。”

庄以凡笑着白他一眼，从冰箱端出几个盘子往厨房拿。

邱启见状调侃：“怪不得不让我带吃的，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这么多菜。”

菜被热好放上桌，邱启瞅了瞅，一脸不可置信问庄以凡：“你做的？”。

庄以凡笑拧啤酒罐拉环，塞筷子给他：“你说呢？尝尝看。”

邱启不动，之前庄以凡给他造成的味觉冲击还历历在舌，想起来就哆嗦。

庄以凡要被邱启的表情笑死，直接夹了一口进嘴，说：“看，没毒，示范过了。是男人你就吃。”

“......我那是怕你下毒吗，我怕的是味蕾攻击。”

邱启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菜，一双凤眼瞬间睁圆。

瞳孔地震的表情让庄以凡很受用，他继续笑：“怎么样，不错吧？”

“是不错，但咱两也就一个多月没见，你厨艺进步成这样？我怎么不信呢。”

“这叫什么话，士别三日都得刮目相看呢，咱们别了三十日，你眼眶骨都得刮薄一层才对。”

邱启笑：“别说哥哥挖苦你，这上帝呢，给人开一扇门就会关了其他窗。你在音乐领域有门，但做菜这扇窗已经被关了。哥哥我看着你长大的，能不知道？主要是你根本就不把做饭这事放心上嘛，不练怎么能成大厨呢！”

他突然想起辛维也对自己说过对做饭不感兴趣的话。

这兄弟俩不愧共享了部分基因，邱启在心里笑。

“好吧，这的确不是我做的，是邻居的手艺。”

邱启又震惊：“邻居给你当做饭工？自愿的？”

“当然是自愿的，我还能强迫他不成？”

邱启呷一口啤酒，笑问：“对方自愿做饭给你，还做这么好吃，难道是看上了你这张俊脸？意图通过胃来攻略你？”

庄以凡无语：“你说话真是让人槽多无口。第一，邻居是个男生；第二，反正各自单独做饭会剩，两个人说好干脆一起吃。我负责买菜，他厨艺好负责做饭。就这样，没你说的那些事。”

邱启盯着桌上的四个菜：“这么说，你给哥哥我吃你们的剩菜？”

庄以凡摇头：“不是，周末的菜我两刚好吃完，这是他另外做的。他这两天学校忙不回来吃饭，这些是让我存起来自己吃的，我没动正好留着等你。”

邱启笑：“这邻居热情得闻所未闻啊，真少见。不是刚搬来吗，你两熟得这么快？”

庄以凡把一个月前在秋水大桥上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邱启手指点桌，慢慢分析：“先是相撞，然后找你认校友，搬来做邻居，还给你做饭吃......”他一挑眉毛，做出抹脖子的动作，“不是，我怎么听怎么奇怪，现在骗子这么多，不会是套路吧？把你养肥再宰的那种？”

庄以凡摇头：“不至于。我看过他学生证，确实是忻城大学的学生，人家没事还去学校呢。再说了，我住这种没电梯的老破小，本人身上最值钱的也就那台旧电脑，有什么可宰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之你小心点，如果这人不图你财，那就是......”

邱启打量一下庄以凡，斩钉截铁地挤出两个字：“图色！”

庄以凡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别说屁话了，人家一个帅哥，又是艺术学院的，放着众多美女不追，图我一个男人做什么。”他夹起一只鸡腿塞给邱启，“在我这胡说也就罢了，要是改天见了他，可别胡扯啊！不然多尴尬！”

邱启笑而不语，一边啃鸡腿一边喝啤酒。

觉得越吃越冷，邱启缩了缩脖子，感叹道：“今年寒潮来得太早，还没到供暖时间，我看雨再这么下下去，该穿薄羽绒了都。”

“可不，我晚上睡觉把厚棉被都拿出来了，夜里尤其冷。”

邱启喝光啤酒，靠上沙发若有所思：“你说，这么冷的天，高层朝西的房子是不是尤其冷啊？”

“秋冬多刮西北风，朝西确实比较冷。”庄以凡打开电视，边按遥控器边问，“你家又不朝西，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邱启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啜了一口，“本人爱管闲事罢了。”

*

晚上十点，庄以凡收了碗筷打扫完厨房，从柜子里捞出一条棉被对邱启说：“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明天再走吧。”

“行，”邱启一想自己最近也闲，“那我睡沙发吧。”

“不用，又不是夏天。”庄以凡把被子枕头拿进卧室，“我的床够大，多加你一个一米八五的人没问题，一人一条被子，挤着还暖和。”

“唉，天寒地冻的，我没有爱人抱着睡，还得跟弟弟挤一张床，过得是什么苦日子！”邱启在沙发上悲秋感叹。

“行了别废话了去洗漱吧，免得一会儿邻居回来了要用。”

邱启擦着头发开了浴室门，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黑夹克拎着头盔的人迎面走来。

他见这人走到402门前掏钥匙，便笑着打招呼：“你就是小庄的邻居吧，回来了？”

“嗯，你好。”许卿言看一眼邱启，也没做多少停留，略点头后就进了自己屋子关上门。

“刚才我看到你邻居回来了。”邱启回到屋内，对沙发上刷手机的庄以凡说。

“是吗，”庄以凡继续按手机，“长得是不是挺帅？”

“是，但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邱启转着眼珠思索，“在哪儿来着......”

“他叫许卿言，你认识？”庄以凡抬头问。

“这名字没听过，不认识。”

“他是以前二中的学弟，我也不熟的那种，上月来找我的时候我都想不起来是谁。”

“小伙子长得挺帅，就是人有点冷漠。”邱启端起自己杯子喝一口热水，“刚才顶着一身寒意迎面走来，打招呼的样子也跟天气一样，冷得刺骨。”

“不会啊，”庄以凡抬头奇怪，“这人好相处着呢，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就不知道了，”邱启耸肩，“反正给我是这种感觉，也许对你不一样吧。”

*

“辛老师，明日预约来咨询的人员名单、时间和基本情况我做成表格发您邮箱了。”助理小张在前台伸出脑袋，对着正在办公桌前打字的辛维说。

辛维目光没有从屏幕移开，略偏了头，答：“好的，辛苦了，你可以下班了。”

“那辛老师明日见。”

“明日见。”

小张关了前厅的灯，退了出去带上大门。

外接待厅逐渐与夜色合并，只剩远处路灯影影绰绰地透过落地窗跑了进来。屋子里失了大部分光源，只剩辛维办公桌上的台灯还有温黄的明亮。

辛维专注地在电脑上写着当日的咨询案例总结和复盘，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在沉寂夜色中格外清晰。

安排好明日工作，辛维看一眼显示器右下角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他取下眼镜，双指在眉心处捏了捏，拿起手机看通知，发现邱启在一小时前发了一条微信，问自己下班没有。

辛维回复：【6点就下班了，不过刚忙完才看见。】

正准备放下手机，没想到邱启秒回复：【吃过饭了？】

经提醒辛维这才发觉肚子有点饿，他回复：【还没有。】想了想，又回：【邱哥，你要不忙的话可以来我这看看，正好请你吃饭。】

辛维想着开业有段时间了，今天正好有空请他来坐一坐。

他又觉得天色太晚，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太忙的话，改天也行。】

邱启：【不忙，你等我，不超过1个小时。】

【好。】

邱启带着一身寒意来到门前敲门。

门打开，光亮照来，他看见门内人的打扮不禁一愣。

只见辛维一身笔挺西装，领带是淡淡的灰。衣衫裁剪得恰到好处，把这人的身材勾勒得精瘦，身后明黄顶灯在黑发上镀了一层暖光。

看到邱启的眼神，辛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以前工作时我常穿正装，刚才忘记换了。想必邱哥没看惯。”

邱启发觉自己失态，移开目光忙进门：“不用换，挺好。”他带上门，把手里的保温桶交给辛维。

“这是？”

“山药鸡汤，还有一些家常菜。”

辛维问：“你做的？”

“楼下打包的，放冰箱存着吃。对了，”邱启从门外拿进一个大包裹，“差点忘了这个。”

“这是？”

“新的羽绒被。最近气温骤降，暖气还没来，这段时间难熬。我想着你刚回国应该不能适应这种天气，就带来了。这种不厚但是特别保暖。”

辛维拿着包裹，表情看起来有些惭愧：“邱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好了，去收起来，我们吃饭吧。”邱启笑着拍拍他，“不必觉得愧疚，我待你和待庄以凡都是一样的。”

“好，你稍等一下。”

邱启在门前沙发上坐下，打量一圈屋内，发现布置得井然有序，一看就没少用心。

辛维这个人跟庄以凡不同，比起庄以凡年少时不让人省心的行为，辛维要独立得多，也一个人默默扛了不少事。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瘦，自己亲手下厨做的饭菜给辛维是应该的。就是对他撒了谎，那也没办法，免得这人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待这兄弟俩好像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以前只有庄以凡在身边没对比，现在想来自己好像更偏心辛维一些。

不过也很合理，自己作为爱管闲事的大哥，当然是谁需要照顾就偏心谁呗。

邱启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找了合适理由，心安理得地哼起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