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加比尔目不斜视，一脸冰冷地注视着前方。

“钟少将，你觉得你对上我，有几分胜算？”低沉的声音被极近的距离拉扯出一丝暧昧，仿佛穿透了胸腔，直击心脏，让心跳不由加快。

虽然还能呼吸，钟奕却产生了些微窒息的感觉。

那股挟制他的压力几乎毫不挣脱的余地，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几行文字。不久前看到的那份报告上，嘉里斯隐晦地提到，被变色人袭击时，卓钦以一人之力毁了一艘航母级星舰。

这种恐怖的实力已经超出想象。

“你......到底想说什么？”听到略微暗哑的声音，钟奕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卓钦拉开距离，靠回到椅背上，面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这是我的诚意，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稍微听从我的建议，”他微微侧身，朝钟奕伸出右手，手指骨节分明，是冰雪一样的白色，隐隐蕴含着力量，即便是商量的话，语气也带着一丝常年处于上位的不容置疑，“如何？”

钟奕手指微动，才发现禁锢已经解除，他的脊背先是绷紧，又慢慢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优雅，只不过，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被他刻意忽略的麻痹。他望进卓钦深沉淡漠的双眸，片刻后，矜持地伸出手，稍稍握住前半部分：“希望阁下说到做到。”

虽然别人总说他恣意妄为，但这是建立在冷静自持上的。只有时刻保持清醒理智，对形势做出正确判断，才有可能逆风翻盘，绝境求生。短短几年从普通士兵升至少将，经历无数残酷战斗，他靠得不是姓氏，而是鲜血与实力。

从第一次见到卓钦起，他就看出这个人身处高位、实力强横、漠视一切，是很难打交道的那类人，不会顾忌别人想法，只按自己意愿行事。对这种人，刻意的讨好与献媚没有任何作用。

后面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对于卓钦来说，似乎有某种利用价值，如果开始就一味顺从和迎合，只会处于被动与劣势。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需要平等与尊重，这是合作的前提。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悬浮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从窗外传来的飒飒风声与微弱虫鸣声。

不久后，钟奕又回到了昨晚的地方，还见到了正大咧咧躺在沙发上，对着光屏玩游戏的霍弗。

霍弗看到钟奕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别过头，仿佛全副心神都被游戏吸引，等脚步声远去，才偷偷抬眼看向楼梯，上面已空无一人。

“看什么呢？”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吓得霍弗一个哆嗦，目露凶光地回过头，对上了希伦微笑到有点欠扁的脸。

霍弗掩饰般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怎么这么晚？”

希伦揉了揉额角：“是有点累，快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说完，他扔下霍弗朝前走去。

霍弗关了早已因为人物死亡变成灰色的光屏，追上希伦，过了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情况怎么样，对了，他怎么来了？”

钟奕对他们尤其是卓钦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仿佛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但是刚才那两人走在一起时，气氛却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是达成了某种一致而暂时握手言和。

疲倦影响了思维，以至于希伦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钟少将吗，殿下带回来的。”

霍弗有些无语，说了跟没说一样。

希伦抬腿迈上阶梯，霍弗跟了两步发现不对：“喂，你去哪？”他们的房间在一楼。

希伦停下脚步，“殿下找我，你要去吗？”

霍弗摇了摇头，后退两步，溜得飞快，躺到床上后，还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脑中浮现出白天的一幕，睡着后做了一晚乱七八糟的梦。

钟奕第二天并没有找到机去找卓钦解开封印或者疑问，他们都去了军部，又开了一天的会，对后面的行动进行讨论和部署，直到深夜才离开。

华丽的宫殿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富丽雅致的卧室空无一人，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月光温柔洒入，将一切渡上暖色。浴室里，钟奕用冷水洗了把脸，一整天高强度的用脑让他的精神有些涣散。清醒几分后，他走出房间，来到了隔壁卧室门前，敲门前却犹豫了，从小到大接受的礼仪告诉他现在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但是明天就要出发了，想到这里，他抬手轻叩门扉。

门自动开启，钟奕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小会客室，被微黄的暖色调光线笼罩。

卓钦坐在靠窗的一把高脚椅上，面孔一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手里握着的高脚酒杯中，暗色液体微微晃荡着。

另一边的沙发上，希伦站起身露出一个微笑：“钟少将。”

看两人模样，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

钟奕走到空着的单人沙发坐下，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谈话时间不会很短。

卓钦抬起酒杯抿了一口，过了会儿才开口：“你想得到力量吗？”

钟奕没有思考太久：“想。”

一声轻笑响起，钟奕愣了一瞬，他从来没见卓钦笑过，但是有些昏暗的光线让他没办法看清对面人的表情，以至于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卓钦的声音再度传来：“如果让你付出任何代价呢？”

钟奕沉吟片刻：“那要看是什么代价。”

卓钦没有再开口，对希伦淡淡示意。

希伦微笑着看向钟奕，想了想道：“钟少将，您的能力是通过实验得到的吧，”没等钟奕惊讶，继续道：“殿下、霍弗、我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钟奕有些迟疑：“殿下……？”答案呼之欲出。

希伦微笑：“哦，对了，您还不知道，殿下说不用瞒着您了，”他伸手示意卓钦，“容我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亲王殿下。”

这个身份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希伦接着道：“解开封印之前，有些东西您可能需要先了解一下。”

不管是莫森帝国还是奥古帝国，人们并不是天生拥有异能，虽然也有特例，但是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实验获得了超越普通人的能力，这项实验便是基因释放。

人的身体蕴藏着无限可能，被使用的部分却不足潜力的1%，不管是什么文明，对基因和身体潜能的探索一直在进行，作为高等文明，奥古帝国对基因释放的研究已经趋于成熟，通过实验提升个人能力的方式早已普及，这种能力包括身体素质、智力、精神力、超能力等各个方面。经过实验后，一般人可以将潜力释放10～30%左右，少部分可以释放30～50%，但是，达到50%以上的就屈指可数了，整个奥古帝国不超过十个。同时，一个人可以进行多次实验，只不过越往后提升越难，几次实验后，每次提升可能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甚至无限趋向于零，还有失败的可能。

另外，提升能力强弱取决于个人基因本身蕴含的潜能，即便是同样的实验，放在不同人的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如果把人比喻成玻璃杯，这个玻璃杯本身只装了几滴水，通过基因释放实验后，他的潜力释放了15%，于是可以装小半杯水了，但是即便他的潜力释放达到100%，最多也只能装一杯水，绝不可能再装入更多。有的人像玻璃杯，有的人像游泳池，还有极其罕见的例子，潜能就像大海，可以容纳的水似乎没有上限、无穷无尽。

而卓钦，便是这种罕见的个例，他的潜能几乎没有边际，通过多次实验后，基因释放已经达到了78%这一令人震撼的高度，体内的力量如磅礴大海，即便完全收敛，溢出的部分也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早已将筹码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随着能力的可怕增长，卓钦似乎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变得渺小如同尘埃。恐怖的能量在体内涌动震荡，让他时刻处于失控边缘，想要爆发与毁灭。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无法成眠，精神几乎崩溃。后来，奥古帝国的国王卓朗，也就是卓钦的哥哥，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终于研究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原液，可以暂时压制卓钦体内的能量波动，让他平静下来，但是，这种原液也有致命的缺点，每次浸泡时都会痛苦万分，千刀万剐、万蚁噬心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这种痛苦甚至会侵入精神领域，让人从内心被瓦解、万念俱灰。自从有一次发现卓钦在浸泡原液时有自毁的举动，卓朗便派人严防死守。霍弗便是那时候被卓朗找到的，他的基因上限很高，而且释放达到了51%，是少有的能勉力与卓钦过两招的人。

要么是忍受能量涌动的痛苦，要么是忍受浸泡原液的痛苦，没有第三种选择。

后来，图拉的出现稍微转移了一些卓钦的注意力，让他可以在战场上去释放一些被压抑的能量。

莫森帝国的基因释放研究刚刚入门，经过试验后，一般人能够释放1～5%的基因潜能，但是，这也比普通人强了很多，身体素质会大幅提升，最好的情况是获得异能，比如操控自然元素的能力。钟奕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个例，他的基因释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7%，身体素质大幅提升的同时还获得了操控电磁的异能，研究院也因此拨出人员和经费单独负责他一个人，基因释放研究领域的巨擘沙博士便是负责人。

但是与奥古帝国相比，莫森帝国人种的基因上限普遍不高。如果说奥古帝国的平均潜能上限是游泳池的话，那么莫森帝国平均潜能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玻璃杯，这是由种族天生的身体和基因素质所导致的。

钟奕是其中的佼佼者，潜能上限很高，而且他的能力也很特别，即便是在奥古帝国，这种能力也极其少见且上限很低。

“所以呢？”钟奕听完后，花了一会儿功夫消化完巨大的信息量，但是，还是没有明白重点。

“如果你的能力可以达到跟我一样的水平，那么，你是可以打败图拉的唯一人选。”卓钦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