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你从睡袋里爬出来，强忍着困意在炉子上烧了点水，蹲在食物袋边扒拉早饭的原料。

最后你还是把连着吃了好多天的麦片倒进锅里，放水开始煮。这时西格玛也醒了，从男生那边梦游似的走过来，探头往锅里看：“又是麦片啊。”随后他才注意到你，惊讶得后退一步，瞬间清醒了不少：“抱歉，你是……”

你打了个哈欠，用勺子搅了搅锅里逐渐变得黏糊糊的那坨东西：“早上好，西格玛。初次见面，我是侦探社的新人，我叫月见空蝉。今天的早饭还是麦片……请你看看那边炉子里的水烧没烧开，好吗？”

西格玛警惕地看了你半晌，依言揭开盖子看了看，然后过来帮忙一起做早饭。就像过去的一周一样，在这期间，你们重新熟悉起来。

横滨的太阳如往常一样慢慢升起，重新照耀着千疮百孔的港口城市。

白水煮麦片超难吃。你三两口把自己那份麦片吞掉了，感觉好像吞掉一份冒热气的泥浆。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黑西装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走过来。

“各位早安。”他先是很有礼貌地跟你们打了个招呼。正在吃饭的大家纷纷回应。

港丨黑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民众无法对手持真枪实弹的他们做些什么，但不再信任他们或从他们手中购买物资。秩序变得更加难以维持，场面没有变得进一步混乱的唯一原因是灾民们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发动新的反抗。

侦探社在调查爆炸案上得到了港丨黑的支持。现在双方处于合作状态，港丨黑在这部分提供情报和人力。

那位黑丨社会小哥对你们举了举手中的礼物盒。“这是今早收到的，已经隔着盒子检查过了，里面没有□□和其他可检测的危险物品。老大说最好尽早给你们送过来，中原干部就差我来了。”

你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国木田和太宰。除了太宰治一听到中原中也的名字就痛苦地“啧”一声以外，他们并没有别的表示，于是你站起来接过盒子：“谢谢你。这是谁送来的？”

“是个国际邮寄包裹，混在我们那边的邮件里，寄件人一栏没有填。但上面收件人填的是侦探社。”他回答。

礼物盒是个正方形的高盒子，高度大概是宽度的一倍，圣诞配色，被夸张的绿色缎带捆扎着，沉甸甸地有些坠手。你告别小哥，抱着盒子走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就知道。”太宰叼着纸勺子含混地说。一圈人中只有他的餐具是一次性的。这是因为你们手中的餐具包括烧水做饭的炉子和锅都是国木田用手账本具现出来的，但限于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只要他一碰这些东西都会变回轻飘飘的白纸。所以只能给他单独准备一份。

你一抽扎成蝴蝶结的缎带，礼盒一下散开，盖子歪向一边。……里面是一个头骨。

只有你和西格玛发出了受到惊吓的叫声。

头骨毫无疑问是人的，空洞的黑眼眶正朝着你。它惨白的天灵盖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涂鸦。

太宰治像个真的在圣诞节收到礼物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地“噢”了一声。“这礼物真是别出心裁。边上那张贺卡写的什么？小月见，麻烦你拿给我看看。”

你抖着手拿起来递给他。太宰接过后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然后发出“哦”“哇”“真了不得”这样的声音。他旁边的国木田坐得板板正正，但是眼神都飞了，明显好奇极了，但太宰瞥了他一眼，伸手挡住了贺卡。

“不行，不能给你看，国木田。”他非常严肃地说，“这个贺卡不是给你的。”

吃麦片也吃得非常香的敦终于也好奇地抬起头：“是给太宰先生的吗？上面写的什么？”

你已经看出来太宰要开始耍人了。经过他的装疯卖傻，你害怕的情绪缓解不少，不由得注意到头盖骨上那个简陋的涂鸦。

说实话有点难认，这图形是喷绘的，轮廓很模糊，你看了一会儿才看出那是一个苹果，但上面凸出来的一道细长的黑色痕迹你没法判断是什么。树枝？

头骨很干净，干净又苍白，你没法判断这是石膏做的模型还是人类的头骨。身边的晶子感兴趣地套上手套，探身把它拿起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拿筷子敲它听响，又上下颠了颠：“似乎是真的。”

她修长的手指在那个简陋的涂鸦上抚了抚：“这画的什么？好丑。”

你犹豫了一下。“你看它像不像一个苹果，晶子？”

从最初的冲击中冷静下来后，头骨和苹果，这两样东西很容易让你联想到一个人。

白麒麟涩泽龙彦，在剧场版里，这个死去的男人借助头骨复活了，在横滨复刻了当年龙头战争的场景。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可以将异能力者与自身异能力分开，杀死异能拥有者。

你有点不安地瞥向太宰，他的脖子已经被国木田掐住了，发出轻飘飘的嘻嘻声，整个人摇来摇去。感受到你的目光，他半眯起眼睛用眼神向你示意了一下地上放着的卡片。

旁边晶子“唔”了一声：“有点像诶。这上面黑色的一道是什么？刀柄吗？”

你捡起卡片。卡片上印着两行字，不是手写而是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素得什么装饰都没有。

“入社礼物。西格玛收。”

你把卡片翻过来，背面倒是花里胡哨得跟小孩子的贺卡似的，大红的底，上面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团花、点心和折扇。

……你看了一眼西格玛，他还没看过卡片，咬着勺子有点懵懵地看着国木田和太宰打闹，长长的双色发还没梳理，乱糟糟地披在身后。

“……是涩泽龙彦吗？”你有点犹豫地朝着太宰说，把卡片放回地上。

太宰成功从国木田手里抢救回了自己的脖子，笑眯眯道：“小月见怎么这么想？”

他刚说完，地面又剧烈地晃动起来。这是上次地震的余震，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几次了，你们安静地等着晃动结束，几条街外聚集的人群中传出零星的惊叫，很快又平息下去。

震荡结束后太宰从晶子手上拿过头骨，也像晶子那样颠了两下。“嗯——究竟是不是呢——”他打量着手上这件东西，漫不经心地说。

你其实对涩泽龙彦事件了解不多。不过你知道想办法复活了他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家伙似乎是想利用他进一步了解横滨的异能者……算了，你不太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的。就算你是个看漫画的旁观者时你也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出口的又有哪句是真的。

但现在这个混乱的场景下要是真的发动【龙彦之间】，那可称得上是大灾难了。所以这个头骨到底是不是涩泽龙彦的？

他的头骨应该在魔人手里。如果这是他的骨头，魔人为什么把它送来？他应该留在自己手里搞事才对，涩泽龙彦的异能非常麻烦，几乎能一瞬间废掉很多战力。如果不是，那魔人送一个头骨过来是想宣战吗？想告诉你们他要出动涩泽龙彦？

你想不明白，眼睛盯着那颗白色头骨发呆。

太宰把空了的纸碗放下，走过去捡起包装盒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又看了看头骨和贺卡。“……这应该是涩泽龙彦的，”他有点含糊地说， “突然变得这样慷慨大方，让我有些不安啊，陀思妥耶夫斯基。”

谷崎迷茫地看看你又看看太宰。“涩泽龙彦是谁？”

“一个讨厌鬼。”

“……”

谷崎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你。你硬着头皮解释：“他是一个……呃，接近超越者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龙彦之间】可以将异能力和异能力者分离，分离出来的异能力会主动攻击异能力者。”

“还有这样奇怪的异能！”

“异能力者本身就是怪人嘛。”太宰治一边说着，随手将头骨一抛，正好滚到敦怀里，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是怎么死的？”

你顿了顿，模糊地说：“被人杀了。”

“他的异能可以通过这个骨头使用吗？”

“……是的。他的……异能体，可以使用【龙彦之间】。”

太宰就不说话了。大家已经基本吃完了早餐，于是谷崎润一郎、直美和小镜花起身去收拾碗筷。西格玛好奇地捡起贺卡看了看，脸上也露出茫然的表情，显然他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

国木田面色严肃地拿着本子记录你的话，这多少让你有点尴尬。太宰脸上还挂着那种轻浮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张笑脸，你就觉得莫名地……很安心。

明明笑得这么欠揍。

最后那只头骨在太宰征询了西格玛的意见后，交由敦用虎化毁掉了。西格玛当然是完全没有意见，你们俩都觉得作为礼物送个头盖骨实在太阴间了。

晚上西格玛早早去睡了。你举着贺卡看了又看：“太宰先生，你们打算招收西格玛进入侦探社吗？”

太宰治一边“哗啦啦”地翻着政府那边共享的情报一边“嗯”了一声。一只小小的LED灯泡立在地上，发出强烈的光芒。

你动了动，感觉有点不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毕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边的，他是‘天人五衰’之一。西格玛不是坏人，他做的那些事不是出于自愿的。但是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过接触，我怕……”

太宰治“噗”地笑了一下。大家都累了一天了，除了少部分还在整理材料的文员，很多人都去睡觉了。他合上手里的纸质材料，歪头看向你：“小月见……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你，“……太宰先生。你怎么了？”这人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哎呀，告诉我嘛。得不到答案太宰先生会很伤心的哦？”他做出一副脆弱的捧心动作，那沓纸扑啦啦地按在胸口上，“我会心碎的。”

“……有点恶心。”

“好无情！”

“……是好人啊，”你最后还是有点勉强地说，“太宰先生当然是值得信任的好人。”

太宰捧着脸颊非常少女地“哇”了一声。你感觉这人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他在像每次敷衍敦那样敷衍你。

你相信他的判断。就算太宰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也会执行他的指示。你问这个问题只是出于对一个每天都要和你重新认识的陌生人的担忧而已，他不回答也没什么，所以在太宰避开问题后，你就放弃追问了。

但太宰治很快就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陀思妥耶夫斯基送来了一枚鱼饵。”他轻声说。夜晚静悄悄的，他的声音很小很小，风一吹就散了。

“我要吞了这枚饵，把钩子吐出来。因为饵的味道不错，但是被钓上来就太丢人了。”

他深色的眼睛看向你，你惊讶地发现它们此时显得非常柔和。“小月见……”这个智多近妖的男人叹息一声，“你……”

你抬头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但他只发出了短短一个音节就闭嘴不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破百的加更！没有多少存稿了QAQ 我成熟的键盘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码字，我只能说努努力尽量不要断更……我这个脆弱的存稿箱，有点什么事耽误两三天可能就没有更新了，sad

感谢所有和我一起分享这个故事的小天使（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