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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四年，餐桌上难得多了一个人。
迟烟依旧坐在程祁森身旁，餐桌那头，坐着程唤。
他的吃相安静，自然而从容，全程没有主动挑起过话题，程祁森有话问，他就简短回答。
迟烟默默观察着这两人，发觉他们还是这样，不过分亲昵，也不过分疏远，但是无形中总有淡淡的距离感。
眼看程唤只喝粥，迟烟放下筷子，轻声提醒：
“阿唤，你吃青椒过敏，前面那盘我让周姨重新炒的。”
说起来，她记得程唤青椒过敏，还是因为当年她跟着美食书学做饭，第一次做了一盘青椒炒肉，怕不好吃，就喊着在一旁看书的程唤来试菜。
她只顾自己满心期待，却不知道这人过敏，他也不说，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简短地夸了一句：“不错。”
程唤向来惜字如金，所以他这句难得的评价让迟烟开心了半天，满意地装盘摆盘，一转头才发现身旁人的不对劲。
之后少年连夜被司机送到医院，虽说不严重，但也遭了点罪。
迟烟看着他皮肤上的红疹和时不时的咳嗽，心疼又好笑，眼泪忍不住掉了几颗，还被这家伙嘲笑。
想起这些，迟烟眼底染上笑意，多年不见的距离感因为有趣的回忆消散了不少。
她笑得温柔：
“放心，绝对不会再让你吃青椒了。”
兴许是餐桌上太过安静，她一出声，两人的手都微微一顿。
空气微妙地停滞了半秒。
程祁森微笑着看向程唤：“是我的疏忽，忘了交代她们，以后还是单独给你开小灶。”
程唤没有抬眼，夹起面前的土豆丝放进碗里。
“没必要，有青椒的菜不吃就行。”
关于过敏的话题三两句就过去，迟烟又拿起筷子给程祁森夹他喜欢吃的菜。
就在这时，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迟烟起身走向客厅。
电话是宋颜打来的，来问她要不要听听她新改的谱子。
迟烟看远处两人正吃着，便停住脚步，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空闲着的手指绕着卷曲的发梢缠绕，随口应着：
“还没吃完饭呢。”
宋颜：“还没吃完？快九点了，吃得什么国宴？”
迟烟被她逗笑：“没有啦，程祁森回来的有些晚。”
“行吧，那等下我先把那段给你发过去，有什么不满意再修改。”
“好。”
“诶对了，”宋颜叫住她，“你联系列表里方越的名字可以删掉了。”
“删掉？”
她问完，宋颜轻笑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是啊，方越又被开了，他以后想进深域的大门，估计还没有狗容易。”
宋颜的话颇有大快人心的意思，这人下午刚入职就被炒鱿鱼，也是够戏剧化的，迟烟心中好笑，又有些好奇：
“发生什么了？”
宋颜说：“具体的不太清楚，据说是公司董事知道方越什么德行，直接下死命令把人轰了出去，那个认识他的理事都差点遭殃。”
“原来是这样。”知道危机解除，迟烟心中没了顾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等下聊吧，等程祁森走了我回卧室慢慢听。”
“……小没良心。”宋颜声音不咸不淡。
听出她的不满，迟烟软下声音哄道：“不是说吃大餐吗？明天？”
那边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宋颜一直很好哄，两三句话，再贿赂一下，就很快没脾气了。
收起手机，迟烟笑着摇摇头，转身朝着餐厅走去。
等她回来，彼时的餐桌上只剩下程祁森一个人，程唤座位上的餐具已经整理干净，想必已经吃完回房休息了。
迟烟没再问，坐在程祁森身边，捧着脸颊看他吃饭。
程祁森温柔地回看她，随口问：“谁的电话？”
“宋颜，给我发修改过的曲子试听。”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吃过了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说是一起看，实际上只有迟烟喜欢，程祁森右手边就摆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处理着工作事务，一边陪着她。
迟烟并不在意他是否专心看电影，想见的人待在身边，熟悉的气息围绕着，就很安心。
便在这时，程祁森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并没有接听，反而靠近迟烟，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
“烟烟，可不可以给我煮一杯咖啡？”
迟烟放下手里的紫薯干，准备起身，又迟疑：“这么晚还喝咖啡，会睡不着的。”
他笑着摇头：“今晚要加个班，没关系，去吧。”
“好吧。”迟烟无奈，穿好拖鞋起身离开。
她走后，程祁森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视线投向桌边的手机，不疾不徐拿起接通。
那边的声音恭敬：“程先生。”
程祁森没什么温度地“嗯”了一声，问道：
“办完了？”
电话的另一头，寸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墨镜被推高架在头顶，周边没有灯光，连同那辆黑色越野一同隐匿在夜色中。
男人应声：“是的。”
“很好，以后继续跟着，注意点儿，别让她起疑心。”
“明白。”
热腾腾的咖啡流向杯子，迟烟端起，加了点糖，轻轻搅了搅。
程祁森这人看着是很喜欢苦咖啡的人，偏偏很喜欢吃甜的，尤其喜欢她做的小点心。
想起这个，迟烟不觉露出笑意，从冰箱里取出一些昨天做好的曲奇饼干放到盘子里，连同咖啡一起端到客厅。
看她回来，程祁森放下手机，接过曲奇尝了一口，夸她做得好吃。
“好吃吧？我做了好多种口味，这个是最好吃的一个。”
“嗯。”程祁森笑容温柔，抬手给迟烟喂了一个。
迟烟却摇头：“会发胖的。”
他捏捏她的小脸：“怕什么，胖点也可爱。”
说着，他把那小块曲奇送到她嘴里，迟烟乖乖张嘴，眼睛弯弯的，笑得比曲奇还要甜。
偌大的客厅，灯光温暖，气氛无比甜蜜。
而与此同时的别墅二层。
程唤隐匿在黑暗处，一手懒散地放在口袋里，一只手端着一杯牛奶轻轻摇晃。
他的视线静静投注在楼下两人身上，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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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程祁森难得留在了别墅。
两人看电影到深夜，直到迟烟打着哈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程祁森连着毯子抱着她上楼梯，开卧室门的时候，门锁的响动将她吵醒。
迟烟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程祁森流畅的下巴线条，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他顺从地吻了吻她的手心，一路将她抱到床上。
夜灯留了一盏，昏黄的光线洒在程祁森的面颊，显得他格外温柔。
迟烟想起她和他的初遇，也是这样一个深沉的夜晚。
大学开学前的那个暑假，她瞒着迟玉去酒吧驻唱。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画着不精致的烟熏妆装大人，面对闹场时，却没有成年人应对事情的从容。
迟烟记得当时有人耍酒疯，歌才唱了半首，拿着手表往台子上丢。
钢制的表链划出一道弧线，划破她细嫩的小脸，她吓得停住歌声，脸颊已经开始渗血。
就是在这个时候，程祁森拎着醉汉的领子将他按到台子上，将他那串值不了几个钱的手表塞进他嘴里，逼他道歉。
醉汉挣扎呜咽中，伴奏声音兀自响起，舞台上昏黄的光洒在头顶，迟烟默默凝视着眉眼清冷的程祁森，心脏砰砰直跳。
那时她想，这大概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对人心动……
恍惚中，程祁森拨开了她额边的碎发，迟烟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卧室灯光温暖，她伸手环抱住他，感受着他让人安心的气息。
“程祁森，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来，好不好。
这样的话，迟烟酝酿了无数次，她总是不明白程祁森在想些什么，她明明看出他眼底有爱意，可是他却从来都不动她。
或许他在等一个时机，那她就给他。
迟烟紧张得指尖都在发颤，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唇瓣，闭上眼睛，向他靠近……
手蓦地攥住，迟烟睁开眼，却见程祁森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压抑又沉闷。
“太晚了，好好休息。”
程祁森抗拒的态度显而易见，迟烟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委屈从心中漫出来，眼眶瞬间红了，想挣脱他的手，却又被紧紧抓住挣脱不开。
“程祁森，你什么意思？这五年算什么？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她的声线在寂静的黑夜中微微颤抖，程祁森无言地沉默着，不知酝酿了多久，才声线晦涩地开口：
“迟烟，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纯净无瑕的月亮，就要被欣赏，被仰望。”
“什么仰望，什么月亮，你问过我了吗？！”迟烟被假大空的言论气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就在这里。”
“因为爱你，我可以365天可以有350天心甘情愿待在这栋房子里。抑郁症好转之后也想过要出去，回去上学，去上班，去感受新的生活，可是你用为我好的借口，三言两语打发了我的提议。好，你成熟，你阅历深，为我好，那我相信你。”
“可是你呢？像风一样来去匆匆，见面万分温存，行为却反常得不像正常情侣，你到底在想什么？在隐瞒我什么？五年时间，我还一点都不了解你！”
长久以来积攒的，从未向他摊开的委屈在这一刻全盘托出，迟烟觉得难言的爽快。
她认真看着他：“如果我的初恋就是这样，那我宁愿不要。”
说到最后一句，程祁森冷硬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眼眸蓦地抬起，像鹰一样紧紧盯住她，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沉声说：
“你休想。”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凌厉，他轻抿嘴唇，轻声道歉：“对不起。”
又是这样……
迟烟抹掉眼泪：“你只会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现在以事业为重，也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生活。”
“烟烟，你是我繁忙无序的生活里唯一一片净土，像现在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程祁森认真地看着她，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却在此刻情绪翻涌。
迟烟瞳仁轻轻晃动。
他真的很会示弱，用诚恳的态度来让她心软。
可能是她太没安全感了，需要反复确认程祁森的心意，她不想做放风筝的人，可是只要有一刻风筝顺从地跟着她收线，回到她身边，她又会义无反顾地抓住绞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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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女主逐步觉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