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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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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唤站起身,拿起手机走了出去,隔了很远才又将手机放回耳边。

创意馆缤纷的光源流转,时不时掠过长廊,让人觉得仿佛置身在幻梦之中,视线越过走廊尽头,程唤正在接听着电话,周身自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偌大的玻璃窗框住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日光投射下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迟烟静静望着他,总觉得他离得很远很远。

不知怎么,情绪莫名有些低沉下来,她猜想,大概她是有点想宋颜了。

阿颜在她面前向来没有秘密,坦荡而真诚,电话也是从不避讳,当着她也可以接的。

这么想着,迟烟忽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推动轮环返身回到屋内架子前,继续挑她的模具。

而彼时长廊外。

程唤的视线正透过玻璃窗看向场馆对面繁茂的梧桐树。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冷淡道:“有什么事请说。”

手机听筒里,女人的声线甜腻磨人,让人觉得难抑烦躁。

“程唤,你知道的,我不想威胁你。今晚乖乖来见我,我就不去找她。”

话音绕到别处还好,甫一听见她扯到迟烟,程唤压低的眼睫瞬间轻抬,神色又冷了几分,寒声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威胁到我?”

“我凭什么?”女人笑得嚣张,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凌厉,“程唤,你是不是失忆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初你提出合作的时候,还一口一个黎小姐,态度和善,绅士得体……如今用不上了,就翻脸无情是吗?”

她扯出的旧账并没有威慑到他,程唤漠然回应:“黎小姐,都说了是合作,互惠互利的事情,谁也不欠谁,你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么?再者现在程氏破产对你没有丝毫损失,还一步登天,身居高位,白得这么多股份,还有什么不满足?”

一段话说完,那头沉默下来。

须臾,对方轻声开口,带着点儿祈求:“我只是想要你来陪陪我,来陪陪我吧,好吗?”

听完这句话,程唤耐心彻底告罄——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得错觉,以为他是很好说话的人。

“抱歉,没可能。”

他将手机拿离耳边,准备将电话挂断。

谁知还未将手机从耳边放下,对方忽然冷笑一声,颤声质问道:

“为什么不可能?看不上我?都他妈是程祁森的情人,谁比谁高贵?!”

话音越到最后越歇斯底里,带着难以忽略的妒忌。

闻声,程唤动作微顿,心中已经了然。

他猜得没错,黎妙不是真的对他有兴趣,不过是因为他和迟烟两人与程祁森的纠葛。

黎妙恨透了程祁森,却也爱惨了程祁森,以至于程祁森死后,她也无法割舍这份牵绊。

妄图通过他人去延续她的情感,不论是爱,还是恨。

他将手机拿起,重新放回耳边,用缓慢而沉稳的声线回应那人的质问:

“没有谁更高贵。”

“爱一个人是不能自控的,就像你爱程祁森,我爱迟烟,不可控,不可变。”

女人果然沉默下来,他不予理会,冷声警告:

“不要招惹我,我比你更恨程祁森。在我这里,你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影子。”

“还有,自尊是自己给的,如果你执意轻贱自己,旁人也无话可说。”

话说完,程唤直接将电话切断。

听筒里响起忙音。

浑身酒气的女人瘫倒在沙发上,怔怔含泪,半晌,忽然失控地攥起手边的高脚杯狠狠摔到墙面上。

玻璃杯身哗啦炸开,四分五裂。

如同她那被程唤几句话就轻易碾碎的自尊。

女人攥紧手指,精致的豆蔻色甲缘陷进掌心。

她咬住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得狼狈,美艳的桃花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怨恨。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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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唤拨开帘子进门的时候,迟烟正专注地往模具中倒着滴胶。

她的滴胶中混了淡淡的蓝,还加了云团,卡通小女孩和白色小狗,给原本梦幻的画面平添了几分可爱。

而他的滴胶中,只尘封了那片残缺不全的枫叶,和一前一后两只小小的蝴蝶。

迟烟说:“你好像也很喜欢蝴蝶。”

程唤停下手上的动作,扬眉故意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迟烟想了想:“这个滴胶啊,还有你订做的生日蛋糕,都有蝴蝶的元素。”

闻言,程唤无声地望向迟烟。

哪里是他喜欢蝴蝶,是她喜欢。

这个傻瓜注意到了这些小心思,却没有领悟到个中原因。

至此,程唤笑了一下,没有言语,默认了她的答案。

因为滴胶完全固化需要24小时以上,店员提出让他们明日再来取。两人率先离开,乘车回家。

沿路上,迟烟静静地看着窗外街景,除了他问起的话淡淡回应一句,其余时间都是沉默。

虽然往日里她的话也很少,但是总觉得此刻的氛围更古怪些。

程唤不由问:“哪里不舒服吗?”

迟烟闻声一顿,回眸否认地摇摇头,又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

她喜欢安静,程唤也就不便再问,转动方向盘驶向右侧马路,前往最近的商超购买食材。

前些天迟烟聊起过网上看到的广东特色——粥底火锅。言语间都是很想尝试的样子。

程唤存了心思,打算今天准备一顿。

到家的时候已近饭点。

保姆提前小火慢炖的粥底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准备好食材和蘸料就可以开始晚餐。

彼时,厨房里水流哗哗作响。

迟烟边和派派玩,边时不时抬头望过去。

保姆秦姐是早两天才被程唤选来的,话少勤快,手脚麻利,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

程唤去公司的时候,秦姐负责做饭和照料迟烟的日常,程唤回来的时候,那一餐便被他主动接手。但今天程唤似乎有事忙碌,一回来就回房处理工作去了。

这么想来,他们平日里也会聊许多话题,但是有关工作的事程唤却很少提,她无意间说起,也被他不痛不痒地带过。

所以迄今为止,她也不清楚程唤在哪家公司工作。

派派在这时猛地一窜,将迟烟手里的毛毛球叼了下来,迟烟回神,失笑着拍拍小狗脑袋。

白粥浓郁的香气自厨房区域飘出,勾得人食欲大开。

迟烟那些莫名的心绪随即便抛之脑后,推着轮环凑上去瞧。

她之前看过视频,这每一粒香米要镭成好几瓣,用油和盐腌制过后,放进砂锅或瓦煲里慢炖,等翻滚煮沸,浓稠雪白,再配上新鲜的海鲜河鲜,肉类蔬菜,简直别有一番风味。

秦姐有条不紊地端锅摆盘,待收拾完毕,准备去叫程唤,又想起锅子里炖得冰糖雪梨要溢锅了。

迟烟见她忙碌,就将叫人的差事揽了过来,握着轮椅手推圈来到程唤的书房前。

门没有关严,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没什么光亮。

她轻轻敲了敲,没人应声。

又说了一声“阿唤,吃饭了”,还是没有应声。

迟烟疑惑地推开门进去,却见书房窗帘都拉得严密,只余一盏昏黄的灯,让人一时间辨不清白天黑夜。

台灯光源调得很暗,只能照亮不到半米的范围。

迟烟缓缓靠近,瞧见那个熟悉身影倚靠在座椅靠背上睡着了。

光源柔和地散落在他优越的面庞,本该是个温馨的画面,可是他的睫毛却不安分地颤动着,眉心紧蹙,薄唇轻启,似乎在喃喃着些什么。

与当初在宋颜家沙发上睡着时梦呓的状态不同,此时的程唤,似是充满了恐惧和无措,好像正陷入惊慌痛苦的噩梦。

迟烟心中一紧,想要叫醒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踌躇之际,程唤忽地惊呼一声:“放我出去——”,随之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醒过来。

见是她站在一旁,他掀起的眼皮迅速回落,手抵眉心,平复着呼吸缓了良久。

迟烟无言,纵然心中百转千回,对他那一句“放我出去”耿耿于怀,却不好轻易询问,唯恐是什么难以愈合的“陈年旧疾”。

作为旁人,主动提起他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揭人伤疤,实在残忍。

半晌,她轻声开口,像是怕惊扰到他:

“阿唤,秦姐收拾得差不多了,出来吃晚饭吧。”

待听到程唤闷闷应了一声“嗯”,迟烟便识趣地退出书房,将门带上。

走廊没有开灯,客厅那边的明亮光线与尽头的昏暗和寂寥形成对比。

想起方才他宽阔的双肩和低垂的头顶,察觉到他不同于往日的脆弱,她心中不觉生出些柔软而酸涩的情绪。

没过多久,程唤就从书房出来,神色如常,嘴角带着同往日一样的笑意。

他在迟烟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鱼片,笑道:“秦姐辛苦,本来说和你一起弄来着,因为一些事耽误了。”

秦姐不好意思地摆手:“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她说着,收拾好围裙,将饭盒提好:“那先生小姐,你们慢慢吃,我去送饭了。”

秦姐家的女儿今年上初三,课业变多,肠胃又不好,秦姐心疼孩子,就每天三顿给孩子送饭。

之前的雇主嫌秦姐私事太多,提出解雇,她人实在,不隐瞒情况,导致屡屡碰壁,待业许久才终于等来新的工作机会。

单亲家庭的异乡人,一个人拉扯体弱的女儿,属实不容易。不过是每天饭点时,需要空出半个钟头时间去寻城一中送饭罢了,倒也能接受。

程唤同迟烟商量后,就签下了秦姐。如今相处下来十分融洽。

彼时,大门被关上。

秦姐走后,屋内热热闹闹的氛围就淡了些。

迟烟将煮好的虾滑放到程唤盘子里,尽量表现得亲切而自然,一抬眼,却见他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迟烟动作顿住,又扯了扯嘴角微笑:“怎么了?这个挺鲜的,我刚才吃了一个,你尝尝。”

程唤垂眸瞥了一眼虾肉,乖顺地夹起来吃掉。

慢条斯理吃完,他佯装不经意地提到了下午的来电: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我接了一个电话吗?”

闻声,迟烟用筷子戳扇贝的力度放缓,静静听着他说。

程唤继续道:“那个电话是黎妙打来的。黎妙这个人,没忘记吧?”

黎妙?

程祁森的秘书,多年的秘密情人……

确实是个久违的名字。

迟烟沉默点头。

他说:“当时程氏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再闹出丑闻,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她和程祁森的事需要公关,于是按她的条件,给她安排了新的去处。”

迟烟:“那现在……”

“现在把她安排到了新的公司,但是她还陷在程祁森的事里出不来,身为外人,我也无能为力。”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主动把黎妙划分到外人的行列,迟烟不会不懂,只是她注意到了程唤的称呼。

细想这么多年,程唤对程祁森都是只说一个:他。现在甚至直呼其名,没有丝毫避讳。

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牵绊,绝不会只像表面看到得这么简单。

思至此,迟烟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方才程唤做得噩梦。

他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恐惧,他说……放我出去?

那么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情形,和程祁森究竟有没有联系?

正出神想着,程唤盛着锅内煮熟的肉片说:“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变回小动物,掉进了山洞里,还被猎人堵住洞口不让出去,是不是很可怕?”

说话的时候,程唤眉心微扬,长睫缓慢眨巴了一下,对她露出小兽示弱般的神情。

迟烟心中一动,方才千回百转的思绪瞬间消散——

原来是这样一个梦。

是她多想了。

至此,迟烟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轻快:“因为在梦里,所以别怕,下次要冲出去把猎人打趴下。”

她的话出口,却瞧见对面的男人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

他凝眸望着她,眼中好像有一簇火苗倏然亮起。

待她想要露出不自在的表情的时候,程唤敛眸,嘴角噙着笑说了声:“好,听你的。”

他总是用这样熠熠生辉的眼神看着她,让迟烟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需要,被欣赏的感觉。

在程祁森那里,好像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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