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和罗阳本来计划爬华屋山,当天爬当天回,后来碰到当地人说这几日看到云海日出的机率很大,云栀就心欠欠的,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云海。
商量过后,决定在山上住一晚。
三天小长假,华屋山接待的游客量十分可观,怕订不到房间,后半程罗阳和云栀已经无心慢悠悠地爬,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下午四点就抵达了罗汉洞,这里是离山顶最近的一个住宿集中点,再往上就没有其他可住宿的地方了。
端午节民宿的生意十分火爆,问了四家都说没有空房,罗阳带着云栀锲而不舍地继续找,路上云栀收到许惟发来的消息。
说是来爬山,许惟跟钟涛两个人,乘观光车从起点一路坐到终点,要不是观光车最多只能抵达罗汉洞,他们可以一口气坐上山顶。一下车,也不说去参观景点,许惟把鸭舌帽往脑袋上一扣,就找了一棵树坐下来玩儿手机。
钟涛两手叉腰,山风鼓荡起他的花衬衣,眺望山下树影滔滔。
“你到底来干嘛的?”
“爬山”,许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低头认真发消息,“这上面好像有个庙,你要不要去拜拜?听说谢登天最近迷烧香拜佛迷得都魔怔了。”
“是该好好拜拜,他们谢家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前两年培训行业一刀切,东启现在急着转型,要转型成功,他还是身价过亿的继承人,要转型不成功,比你也强不到哪儿去。”
钟涛转过头,摘下墨镜,“你也去拜拜试试?”
“我为什么要拜?”许惟嗤之以鼻,“我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要谢家真的倒了,我就勉强相信这世上真有报应这回事。你也吸取教训,多行好事,广结善缘。”
钟涛笑骂,“去你的,有病。”
许惟没回怼,还在埋头发消息。
钟涛心里不平衡了,“你在给谁发消息?这么认真?”
许惟盯着云栀发来的消息,气得脑袋发晕。
【今晚不回去了,等着明天看日出。】
钟涛伸长脖子凑过来看,许惟麻溜儿退了微信。
“我晚上留这里,你先回去吧!”
钟涛,“你留这儿干嘛?”
许惟:“等着看日出。”
钟涛一脸不敢相信,“我没听错吧?住一晚,为了看日出?这浪漫基因,你什么时候有的?”
“生下来就带着的,你赶紧走吧,等会儿就下雨了。”许惟急着去找云栀,又不想让钟涛知道,说变脸就变脸,霸道撵人。
钟涛心里认定其中必有猫腻,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我改主意了,就不走,我要在这儿看你小子玩儿什么花样。”
许惟没理他,一整幅心魂都系在云栀身上,焦心等待云栀回他消息。
钟涛拿出手机订酒店,华屋山是5A级景区,开发十分成熟,罗汉洞附近就有两家五星级酒店,其中一家还设有观景套房,对普通人来说,价格过于离谱,钟涛二话不说,直接订了两间。
云栀与罗阳走了两公里路,才终于碰到一家民宿有空房,还只剩了一间,是个标间。
云栀正好在回许惟消息,就跟他吐槽了一句。
谁想,许惟坐不住,火急火燎一个电话打过去。
“你们不会要住一间房吧?”
云栀羞得面红耳赤,怕被罗阳听到,赶紧拿到一旁去接。
“当然不会,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一颗心犹不安稳,许惟硬邦邦地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我在山上。”
“我也在山上。”
“……我们在一座山?”刚刚聊了老半天,他只说自己也在爬山,就是不说是哪座山。
许惟有点儿羞于启齿,“我也在华屋山。”
云栀很惊讶,“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许惟当然不肯承认是跟着她过来的,拿钟涛当挡箭牌。
“跟着钟二来的。”
云栀以为他是来接她回去,“可是我今晚不想回去,我想看日出。”
“我没说要回去,我这里开的是一间套房,就在罗汉洞附近,你过来跟我住。”
正好这时罗阳过来询问她的意见,交涉半天,还是只能订下一间房。
就算是标间,有两张床,但跟罗阳住一起,还是觉得膈应。
许惟那头就要容易接受得多,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快一年,那又是个套房,和在家住也没什么分别,云栀没有多作犹豫,对许惟说,“你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找你。”
“你就在那儿等着,我来接你。”
许惟心里隐隐担心,待会儿那叫什么阳的不愿意放人妖言蛊惑,云栀一脑热答应留下来怎么办?还是他亲自跑一趟最保险。
给云栀打电话时,许惟已经在自己的套房里了。拔了房卡去等电梯,电梯门开,看清楚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许惟愣了愣。
苏悦宁头上罩一顶太阳帽,白色挖肩背心外搭一件鸦青色防晒服,高腰裤显得她腰细腿长。明星与素人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即便蒙着口罩看不到脸,只随便一站,也能令人移不开眼。
钟涛一心查清许惟玩儿的猫腻,阔少群里有人提了一句苏悦宁在那边拍戏,钟涛一瞬醍醐灌顶,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许惟这么反常过,反常必有妖。
给苏悦宁发消息,果然,她也住这间酒店。
于是当着苏悦宁面打趣许惟,“我还说这小子怎么非要在这儿留一晚,搞半天是在等你,等就等呗,有什么不好说的?”
许惟没说话。
苏悦宁笑了笑,“他不知道我在这儿。”
随后把脸转向许惟,“要去吃饭吗?”
许惟摇头,“你来这儿干嘛?”
“拍新剧,来这儿取景。难得碰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叫助理去定一个包间。”
许惟拒绝,“你们吃吧,我不饿。”
“我出去一趟。”这句话是对钟涛说的。
“哪儿去?”钟涛追问。
许惟没答,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
山中晴雨不定,一出门,许惟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雨丝绵密,他问前台借了一把长柄黑伞。
云栀给罗阳说待会儿朋友来接,罗阳表示理解,两人站在民宿前的台阶上避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哈?”云栀不明所以。
罗阳打量着她的眉眼,“你和上一次见面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活泼了不少……那是你朋友吗?”
云栀扭头望过去。
他站在一棵半大的松柏下,手持一把如今很少见到的八骨黑伞,乳白色的雾气烟霭一缕一缕地飘在他身侧,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黑伞,黑衣,黑裤,瞳仁也是黝黑的。昏朦天色下,他白如瓷釉的脸和青白的手就分外惹眼。
刹那间,云栀想起他高中时的模样。
他其实也没怎么变,眉骨硬朗,鼻梁修挺,流畅的下颌线连女生都忍不住嫉妒,不笑的时候,颇显得冷傲矜贵,笑起来,又带点儿孩子气。要非说不同,可能是现在的他笑得更多,孩子气的时候也更多了。
他总是猝然出现,没有一点预兆,比如八年前的圣诞夜,比如此时此地此刻。
像迟来的礼物,像带来惊喜的意外。
云栀向他跑去,跑到一半,想起忘记和罗阳打招呼,回身,在耳畔翘起拇指和尾指,摇了摇,大声喊,“电话联系,明天见。”
罗阳远远望着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许惟没有再往前一步,等待她跑到自己伞下,感受着一丛喜悦活泼泼地在心谷里溜完一圈。
云栀扬手掸去头发上的雨雾,眉梢生动得扬起来,“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也太巧了。”
哪有这么多巧合,全是他蓄意为之。
许惟心虚得别开眼,继续拿钟涛出来当幌子,“钟二选的,我哪知道。”
云栀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没有提前约好,竟然还是遇上了。
离许惟下榻的酒店有接近两公里的步道,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说话,也不觉得路滑难走,到酒店时天都黑了。
“这里的套房都是山景房,你的房间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吗?”
“能,有三面落地窗,正朝着山头。”
云栀很期待,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
“你饿了没有?我背包里还有好多零食。”
“放了东西我们下去吃。”
“在酒店吃吗?”
许惟犹豫了下,“钟二在,这次就先将就下。”
钟涛云栀是见过的,到底不熟,加上钟涛的身份,不同阶层的贫富悬殊让云栀更不自在。
“是他将就我们,你房卡”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云栀惊愕得望着等在房门口的人,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近距离见到偶像她没有从前那么兴奋。
许惟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悦宁会在门口等自己。
苏悦宁换了一身衣服,长发披散下来,瓷白耳垂上,粉色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微微抬眼,注视着许惟,“我想跟你聊聊,去我房间?”
云栀隐隐感到苏悦宁身上拒人千里的疏离,略显局促地抠紧手指。
对苏悦宁的怒气许惟并不意外,他刚刚留意到走廊尽头连接着一个小露台,冲那方向扬了扬下巴,“去那儿,被狗仔拍到跟你一起进房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在外面大大方方说话,被拍到了也不怕人猜。
清者自清。
苏悦宁精致的眉眼越发冷凝,“怎么?生怕跟我沾上关系?”
许惟把门刷开,让云栀先进去。
觉察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云栀很有眼色地保持了沉默。
云栀进去后,许惟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往露台去了。苏悦宁沉下目光,跟在他后面。
露台门合上,苏悦宁凝视着许惟的脸,冷声质问,“你跟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