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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仇恨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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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诺在驻所外等了没多久,就接到了同样灰头土脸的广聆笑。

两个孩子大难不死,重逢的喜悦一扫满怀心事,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杜桥扯都扯不开。

“好了,你们两个回家去哭吧,小花猫一样。”杜桥用余光瞥着两个胶囊仓弹出的位置,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桥姨,你回来了!”广聆笑胡乱抹一把脸,委委屈屈地又投入杜桥的怀抱。

“你们三个全都被传唤审讯了,我怎么能不回来?”

兰诺攀着母亲的裙摆,褶子被他的手指攥出黑色的手印:“妈妈,爸爸应该很快也能回来吧?我们在这儿等他。”

杜桥摇头:“今天太晚了,共协的大人说他强行激活了腺体,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过来。我们还是回家等他。”

广聆笑:“是哪位大人?魏大人?”

她和兰诺一左一右,分别牵着杜桥的左右手,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换着审讯内容,踏上回家的路。

余晖中,三人呈山字形的背影被拉得老长,逐渐倾斜到道路的尽头,随着最后一抹沉入天际线的夕阳,汇成一道浓黑色射线。

射线的顶点是脚下软中带硬的泥土地,另一端射向了遥远而未知的黑夜。

杜梓由连缘照顾着,在广聆笑的床上早早入睡了。

连缘将晚饭加热,潦草吃完以后,广聆笑以安抚兰诺为由,留宿在了博纳罗蒂的家里。

兰诺的房间就在主卧室旁边,用一块坚硬的瓦楞纸隔开,没有门和窗户,从床上探出头,就能看见父母二人的床铺。

广聆笑听着没动静了,小心翼翼捏着嗓子问:“桥姨出去了吗?”

兰诺一股脑缩回来,赌气道:“嗯,也不说去哪儿,都这么晚了。”

广聆笑把他冰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担忧地分析着:“会是去接叔叔了吗?她的岁锁今晚提示灯今晚一直在闪烁,阿姨给你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了。”

无名的大火就像梦境一般,难以分辨是否真实存在过,他们身上虽然都有淤青和红肿,却分毫不见灼伤的痕迹。

兰诺和广聆笑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是怕杜桥担心。

可杜桥竟然也什么都不问,这就超出两个孩子的认知了。

“妈妈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兰诺倚靠在墙头,将自己刚洗完的卷发拉下一绺来,似乎在琢磨应该剪短到什么长度。

他蓬蓬松松的脑袋瓜像一团柔软的棕色棉花,在烛火的温柔舔舐下,又沁出一丝丝银灰色,令广聆笑联想到刚被打磨得锃光瓦亮的斧头,散发着森森寒气。

“你的头发颜色越来越淡了,再过几年,估计就能变成和阿姨一样的青灰色。”

兰诺闷闷不乐:“嗯……对了!”这倒是提醒了他。

“那个姓魏的老男人肯定认识爸爸妈妈。”他把魏千言说的那些题外话都细细复述给广聆笑听。

广聆笑:“他确实和我说,认识博纳罗蒂叔叔,他的年纪也和叔叔相仿,以前极有可能一起共事过,也不一定就是认识你妈妈。”

兰诺夸张地跺了跺脚,被子被拱起一阵风,广聆笑压住他乱动的双腿,直叫冷。

“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好人!我爸以前提到共协有这号人的时候,语气都十分不屑,谁知道是不是他害了我爸爸!”

如果魏千言的息武真的能识别谎言,那今天为什么轻易地放过了他们呢?

广聆笑想不通这个关节,除非是魏千言有意高抬贵手,不打算揭穿,如此一来,他和博纳罗蒂结有宿仇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反正不可能是两个孩子用模棱两可的只言片语就骗过了一个老谋深算的退休共工,那也太荒谬了。

“算了,大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了,希望叔叔明天能安全回家来,这件事快快过去吧。”广聆笑掖好被角,任四肢躺平,眼神放空,默默算着离开的日子。

兰诺愤愤不平地钻进被窝,右手捏成小拳头,虚空挥了一拳:“如果爸爸明天不回来,我就找人帮我去找他!”

“找人?你要找谁?”广聆笑愣了一拍。

“那个租了农场的老师,符先生。他绝对大有来头。”兰诺毫无保留地描述了近几日的见闻。

“任清浊?”广聆笑咂摸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仿佛是尘封在箱子底的糖果纸,明明知道它就压在最底层,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颜色。

兰诺点头:“听起来就像个大人物,符先生能教导他的女儿,关系肯定不一般。”

广聆笑坐起来,凑近兰诺的脸庞,小男孩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纯真可爱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昂扬斗志。

“你变成一只大公鸡了,小小。”广聆笑观察了一会儿,笑着说。

兰诺有点不好意思,他深谙广聆笑跳脱的脑回路,这是在调笑自己。

“姐姐,野公鸡的尾巴鲜艳明亮,多好看。”

“嗯嗯,你也好看。”广聆笑敷衍地夸奖,“你还记得电视里说过吗?越好看的东西就越危险,你觉得任愠好看,符先生也‘好看’,野公鸡好看,对吗?”

兰诺连忙摆手,奉承道:“笑笑姐姐最好看。”

广聆笑:“我不想好看,但是你喜欢的话,好看就好看吧。小小,我自己就要去追寻向往的世界了,不可能制止你也这样做。我不会就这么离开的,以后我要回来,带你一起,所以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兰诺手撑在枕头上,上身向广聆笑倾斜,在姐姐希冀的脸上印下虔诚庄重的一吻。

窗外树梢的花骨朵鼓鼓囊囊,就要撑破叶瓣的保护,在和煦的春风里摇晃着身躯,露出内里娇嫩的花芯。

远方焦黑的山头,根茎斑驳零落,乍一看是一片死寂,却默默滋养着顽强不屈的生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次日清晨,露珠刚刚抚摸过斑驳的窗子,广聆笑就在朦胧中听见了连缘的声音。

母亲压低的声线似乎在抱怨着什么,时而控制不住怒气一般,提高几个音节的音量。

“这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屈打成招吗?多大的仇和怨啊!”

杜桥吃力地将丈夫的腿摆正,盖上略显单薄的被褥,眉心若有似无的忧愁像燕子的剪尾飞过,留下一片黯淡。

连缘:“那个大人跟你说什么了?你得记住他的样子,回头去驻所登记投诉他。”

杜桥却在絮絮叨叨中出了神,仿佛一句都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广聆笑拢紧被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体探出来,越过兰诺睡得香喷喷的小脸时,还蹭了蹭他的鼻子。

“妈妈,阿姨,叔叔回来了?”揉揉眼睛,两个大人一站一坐,相对无言,令她很不适应。

如此寂静,缺少博纳罗蒂大咧咧的高嗓门,显得过分诡异。

“叔叔怎么了?”她凑上前去一看,博纳罗蒂脸色惨白,后颈处贴着厚厚的纱布,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凝固,呈暗红色。

除此之外,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也遍布青紫,触目惊心,刚涂过青绿色活血化瘀药膏,一阵浓烈刺鼻。

连缘示意她别太过惊讶,吵醒兰诺:“这些蛮子这么多年还是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广聆笑内心顿时充满无措和自责。

大火是兰诺召来的,如果博纳罗蒂为了保护儿子重启息武,导致招此横祸,那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真言室里发生了什么?自己和兰诺安然无恙,难道都是因为博纳罗蒂被屈打成招?

杜桥将小女孩的惊慌看在了眼里,她向来对广聆笑温温柔柔,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错,此时也像以往一样,把她抱到怀里,隔着软软的头发亲了一下她的头顶。

“没多大事,他骨头硬,待会就能醒过来。”

广聆笑不敢看她,遂将整张脸都埋进去,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头,双眼注视着连胸膛的起伏都不再有力的博纳罗蒂,目光黯淡。

连缘三更半夜接到杜桥的求助,和她一起接回了博纳罗蒂,路上看杜桥心事重重,也没多问什么,对于事态发展几乎一无所知。

广聆笑犹豫着是否坦诚:“杜阿姨,其实,是……是我……”

“不关你的事,笑笑,我知道。”杜桥将她的道歉堵了回去。

“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射寒森林就好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微颤抖,但仍将自己擅自加速兰诺腺体发育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杜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H醒了再说吧。”

广聆笑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卧室,兰诺还在酣睡中,脸上印出几道枕巾压出来的痕迹。

他的卷发十分顽强地炸着,越来越像羔羊的尾巴。

广聆笑没有叫醒他,穿好衣服跟连缘回家,重复着几个月来的习惯去河边背书。

缺乏老师的引导,她的学习方法生硬而蛮横,就是把所有看到的文字和图片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厚厚的几本书翻来覆去,页脚都摩擦得更光滑了些。

今天的广聆笑有点心不在焉,背着背着就没了声音,思绪随着河水的流淌飘向远方。

不知道桥姨会怎么安慰兰诺?他可是个小炮仗,等醒来发现爸爸浑身是伤,恐怕得冲出门去找那群审讯人员的麻烦。

别看他身子小,破坏力却不小,真让他找到了那几个人,就算不能近身也得扔几坨马粪才能出气。

广聆笑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兰诺过去的那些小把戏,冲淡了心里的阴霾。

她体贴地没有留在博纳罗蒂家,而是将独处空间留给那对母子。

“妈妈!就是那个姓魏的!他一看就不是好人!肯定是他公报私仇!我一定不放过他!”

兰诺喘着粗气跪在床前,眼里窜出熊熊的怒火。

杜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用眼神回应儿子炮火连天的愤恨。

“什么私仇?我怎么不知道?”

兰诺:“妈妈!你别瞒我了,我知道他肯定认识你们,是不是爸爸以前得罪过他?这一次根本就不是爸爸的错,凭什么这样滥用私刑!”

杜桥:“那是谁的错?笑笑的?”

“不是姐姐!是我的错!”兰诺坦荡地大声承认。

“你犯了什么错?”

“呃……总之是我不好,最不好的还是那些共协的垃圾!”兰诺习惯了在母亲面前认错,但很明显,这次出现了一个更加可恶的角色。

“儿子,当你没法制止别人作恶时,那这就是你的过错。”杜桥教导道,“如果事后你也没法让别人得到惩罚,那就不要怪别人。”

兰诺的火气还没有褪去,挂着懵懂的表情站起来,扑到母亲的怀里。

他隐约觉得这句话的逻辑有点问题,如此一来,岂不是万恶的源头都在自己这里?

“妈妈,我去找人帮我!爸爸不能白白挨打!”

水汪汪的蓝眸望向母亲,月牙般的眉尾高耸,就像孩子单纯又执拗的心。

杜桥看着缩小版的博纳罗蒂,心里清楚,这绝不是祈求。

她叹气:“那是共协,你怎么报复他们?把他们也吊起来打一顿?还是抠开他们的腺体,把他们的营养液都吸光?”

兰诺尚未想到这种手段,他说道:“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肯定有办法。”

妈妈没有立即出声斥责自己,看来有戏。

“人家凭什么帮你?你用什么做交换?”这句倒是一针见血,兰诺磨着后槽牙,思考符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杜桥抚上幼子的脸庞,摩挲他冰雪透白的耳垂,问道:“审讯的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兰诺抬眼,将额发拽到母亲眼前,没好气地说:“他说我跟爸爸一模一样。”

后半句他没再补充,而是观察着母亲的反应。

昨晚杜桥赶回沃野地时还披着头发,比上次离开家时又长了一点。

卷发是打着弯长的,看起来只有一点,实际上应该更长,这点兰诺和妈妈如出一辙,一头卷发浓密细软,没隔多久就得拿剪刀修理一下。

杜桥逗他:“那你觉得你和爸爸像吗?”

兰诺信誓旦旦:“像,我会和爸爸一样强壮。”

杜桥抿嘴微笑:“你们不像,儿子,你不会和他一样。”

兰诺无所谓地撇嘴:“好吧。”

“兰……兰诺。”

“爸爸!”兰诺咻得一声从妈妈怀里滑下来,蹬掉鞋子,飞速跳上床头。

杜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腺体还好吗?”

博纳罗蒂在妻子的搀扶下靠墙坐着,有气无力地喝了杯水,逞强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那个兔崽子胆子比心眼还小。”

“兰诺?你和笑笑怎么样?”

兰诺见父亲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又钻进了被窝,依偎在父亲身旁。

“我们没事,先驱保佑!共协没有难为我们。爸爸,是你救了我们,对吗?”

他将耳朵贴近父亲的心脏,感激地说。

博纳罗蒂:“好在笑笑没事……咳咳。”

兰诺奇怪:“姐姐能有什么事?”

博纳罗蒂瞪了儿子一眼:“你不惹事就没有事!还什么先驱保佑,关她屁事!她要是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早就气死了!”

简直是千古奇冤!

兰诺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了,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对共协的“复仇”计划。

并且还得瞒着博纳罗蒂进行。

根据他的分析,魏千言此人的嫌疑极大,但保险起见,他还需要一个“同谋”。

这一人选,非广聆笑莫属。

兰诺溜走后,博纳罗蒂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卸下力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底气十足。

杜桥瞧着丈夫那虚弱的样子,见怪不怪:“抽了多少?”

博纳罗蒂:“三管子。”

“三管?!”杜桥美目圆睁,似有不甘。

“呵,让他们一次抽个够吧,最好一年内别来烦我了,每半年见他们一次,我就感觉进了一次蛇窝。”

杜桥在床尾坐下,面朝门口,红薯粉晒成硬块,铺满半个院子,在丈夫身体恢复的这几天,她得将粉块加水煮成粉条再晒干,再带着杜梓和这些粮食回螺鹃城。

“你决定好了吗?笑笑走以后,兰诺跟谁住?”

博纳罗蒂按着额角:“能不能等我好点了再商量?一说这事我就头疼。”

杜桥突然想到兰诺提到的那个能帮忙的人,恶劣地心想,以后你头疼的地方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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