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明天我要和嫂嫂去赶集了。”
林明月一回到家就兴奋地找林清风说话,“嫂嫂明天去集上卖这土茯苓糕。”
“肯定能卖好多钱,有了钱我们就可以买粮了,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林清风却是想到了只有一盆的土茯苓糕,“只有一盆够不够卖?难得去一次集上,不如把剩下的那一箩筐土茯苓也做成糕吧?”
他丝毫不怀疑卖不出去,因为口感太新奇,味道太好吃了,但凡尝过的肯定都想多吃些。
“先卖一盆换点粮钱,以后咱不靠这赚钱哈!”
罗敷整理着路上在水沟里采摘的荷叶荷花,清风这小孩儿考虑得倒是挺多。
她也给了俩孩子一个定心丸,“以后嫂嫂靠种药草卖药草赚钱,得去县里药铺子卖。”
“种药草?可药草不都是生在山上吗?还可以种?”林明月不解。
“可以种,若是打理的好,也会长得很好。”
罗敷开始烧水煮金银花薄荷凉茶,“明月你去把灶屋里那个瓦罐洗干净。”
“好嘞。”林明月哒哒跑走,找出瓦罐,从水缸里舀了水,认真搓洗起来。
林清风听见烧火的噼啪声,“嫂嫂 ,我来烧吧!”
“好,那你小心着手,我去切糕。”罗敷知道这俩孩子都闲不住,也随他们心使唤着。
罗敷把汤盆里的土茯苓糕,用刀切成了巴掌大的五十块,方方正正的码在一起,剩下的小块边角料就放最上面,让人免费品尝的。
“嫂嫂,瓦罐洗干净了。”灶屋外传来林明月的声音,声到人到,她提着罐子进来了。
“哎,拿来吧。”
罗敷在码着土茯苓糕的汤盆上盖了布,然后接过林明月手中的瓦罐,对林清风说了句:“清风,把火熄了。”
冒着咕嘟咕嘟水泡的锅里,又被罗敷投了几株甘草,余热就够甘草出甜味了。
“嫂嫂,这是什么汤啊?明明还冒着热气,闻着却有股清凉味?”林明月抽了抽鼻头,望着锅里透黄的汤水。
“这是解暑的金银花薄荷凉茶。”
罗敷舀了一碗给林明月,“喝这凉茶能疏散风热、疏利咽喉、消暑除烦、清醒头脑,很提神呢!”
“那这凉茶可不可以卖钱?”听嫂嫂要赚粮钱,林明月这娃子也钻钱眼儿里了。
“这个不卖,但明天也要挑到集上,和咱的糕点摆在一起,给来往人都送上一碗解暑茶。”
“哦哦。”林明月听得似懂非懂。
忙活了小半时辰,备好了东西,三人才入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
罗敷就起床了,先做了一顿饭,填饱仨人的肚子。
林清风还是在家。
林明月背篓是装着荷叶树叶,罗敷挑着装了瓦罐和糕盆的箩筐,去了张老太太家。
张老太太善农活,篮子里的蔬菜都绿莹莹的水灵。
乡集是在几个村子间的通路口。
罗敷和张老太太过去,也要穿过葫芦村,走上大路。
这个时候整个早上各家各户吃了饭的时间,一路结伴去赶集的也不少。
这不,就碰上了周氏带着林文。
“呦,这不是罗氏吗?箩筐里挑的什么呀?”
周氏瞧见了一大一小,惊奇发现两人都是干干净净的,精神状态还挺好。
尤其是那个小妮子,一改前两天脏兮兮的样儿,小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她都险些以为认错人了。
罗氏也是,乌黑的头发盘起来,一身粗布的青色衣裳,也挡不住那张艳丽的脸蛋儿,此时笑起来更是容光华色。
一路上去赶集的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频频转头去瞧她。
见周氏过来,林明月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罗敷脸上的笑倒没消失,只是转成了客套假笑。
还不待两人答话,林文那小孩子就张口叫嚷了,“你这脏妮子,这两天居然都没来要饭?我还以为你饿死了呢!”
罗敷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林文是吧?听说你已经入了学堂?”
“是啊,我家有钱供我上学,可不想你家吃都吃不饱。”
想到什么,林文就笑起来:“林清风那瞎子还想入学呢,可惜瞎了眼,我到底是比他早一步!”
听到他这样讽刺哥哥,林明月忍不住了,却被罗敷扯了扯,她头低下来不吭声了。
却听到嫂嫂冰冷冷的嗓音,“你夫子知道你这德性吗?我听说到以后举孝廉很看重品行……”
她话还没说完,猛抬头的林明月就看到周氏慌忙捂住了林文的嘴,脸上笑着,嘴里的话却是刻薄:“罗氏你也真是的,和一个孩子口舌之争做什么?”
“谁家孩子会说自己的堂兄妹是要饭的?”罗敷看着不知何时身边的路人就多了起来,说这话时就环视了一圈。
几个同是葫芦村的妇人,明里暗里也算帮着罗敷说话了,“我可是没听过这样没人情味的话。”
“我家那小子也真是的,待他堂兄弟像亲弟一样,有啥好东西都偷着往那边拿。”
“还是入了学堂的呢,我家没入学堂的也说不出这话来。”
交头接耳的话语细细碎碎穿到周氏耳朵里,周氏觉得面子挂不住,咬着牙蹦出一句话:“小孩子童言无忌,说来你们每次上门讨粮,我家哪次没接济你们?”
“二婶说每次上门夸大了吧?也不过就我病了才这两天,明月上门求你们请大夫。”
罗敷笑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冷意,“大夫没请来,拿回了两个剩饼子,这‘接济’的可真多。”
周围指指点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更多了,周氏彻底挂不住面子了,干脆嚎起来:“真是升米恩斗米仇了啊,这世道谁家好过?能分出点吃食来不让俩孩子饿着,我家还有错了?”
罗敷始终一脸淡定,见周氏嚎,也不和她在这儿浪费时间,嗤笑一声:“我林家大房可从不亏欠二房什么,葫芦村大家伙啥事都瞧在眼里,公道自在人心。”
“您想嚎就继续,我还要带明月赶集呢!”罗敷又挑起了箩筐,“明月,张奶奶,咱们走。”
沉甸甸的箩筐压弯了少女单薄的脊背,那张明艳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压不弯的韧劲儿。
葫芦村的一众人看得恍惚,从没哪一天像这样清楚意识到,林家长房这个小寡妇也不过才十五,还养活了两个娃子三年!
罗敷挑着箩筐走,看了拐着菜篮子始终没说话的张老太太一眼,“张奶奶让您看笑话了。”
张老太太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笑话,谁有我身上的笑话多?”
“您别叹气,日子会好起来的。”罗敷安抚一句。
说着聊着,两大一小就到了乡集路口。
天还早,就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摊子摆着了。
赶集林明月以前也赶过,但卖东西可是第一次,她很紧张,悄悄扯了扯嫂嫂的衣袖,“嫂嫂,我们怎么卖啊?”
“咱和张老太太摆在一起。”
张老太太种的菜收了就会赶到乡集卖,五天来一次,因为她的菜最水灵、最鲜,倒是拢了一批客源。
张老太太寻到她待的老地方,铺好了一张粗麻布,把篮子里的青菜、丝瓜、黄瓜等几样子蔬菜一一摆好。
“阿罗,要我帮忙不?”见罗敷还没开始动,张老太太还没坐下就要起身过去。
罗敷赶紧扶住老人家,让她坐自己摊子后,“您老就坐着,摆摊不费事,还有明月搭把手呢!”
“明月,荷叶拿出来几片,荷花也拿出来三五朵,摆在这箩筐里的碗底下。”
罗敷吩咐着林明月,手里把箩筐里装凉茶的瓦罐搬出来,开了口用勺子搅了搅。
“嫂嫂,摆好了。”林明月还贴心地把一张张碗摆好,底下是碧绿的荷叶,旁边被三五朵荷花拥簇着,煞是清凉好看。
罗敷赞赏地看了林明月一眼,这孩子眼光一直很好,或许以后可以教她一些商业知识。
罗敷先舀了一碗金银花凉茶,递给了一旁的张老太太,“张奶奶您先喝完茶,虽说大清早,但日头正升起来,也是热得很,这凉茶正好解暑。”
“哎,我正嘴里干着呢!”张老太太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然后就惊了:“这水咋又甜又凉的?真好喝!”
张老太太这一嗓门,把旁边几个摊主也都引得看过来,不见罗敷卖的东西摆出来,就都好奇了。
对面是个摆着两篮子鸡蛋的妇人,“小娘子,你卖的是这水吗?”
罗敷摇头笑笑,“不是水,是我做的凉茶,我不卖这个,这凉茶是给来往人喝的。”
“来,婶子,我给你盛一碗。”
罗敷说着就舀了一碗,林明月很有眼力劲儿的把碗端到了对面。
那妇人哎呦呦,“这不要钱吧?要钱我就不喝了。”
“不要钱,就是免费给来往人喝的。”罗敷笑起来,一张明艳的脸蛋儿看得人都直了眼。
“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看。”卖鸡蛋的妇人被那笑晃了神儿,夸了一句就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摊贩也三三两两的过来,“小娘子你这茶真不要钱吗?我可以喝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