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第一天。

李天意要拍摄的第一场戏发生在何秋生从小待到大的戏班子里，跟他搭戏的那名演员叫宋呈，在剧中饰演他的师兄孔霜舟。

“孔霜舟对何秋生的爱是很变态的，他爱秋生，但是他也很恨他，他恨秋生的天赋异禀，因为他从小时候起就被师父说庸才，他困在无论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别人的这个噩梦里，所以他嫉妒聪慧的秋生，他既想得到他，又想毁了他。”

“这场对峙的戏，孔霜舟在景老板那受完委屈，他就想欺负秋生，你一定要注意这个表情，情绪一下好一下怒，他就是非常恐怖的一个变态。”

“何秋生你呢，你这个时候还是尊敬这个师兄的，所以你不会反驳，你的姿态也是放得很低的。”

执行导演王宇真正在给两位老师讲戏。

李天意定完妆，穿着一套白色粗布袍，身材修长，素净的脸蛋儿上晃着烛光。对面的宋呈一边握着他的手腕，一边盯着剧本，两人在导演的指导下开始对词:

“景月杭他唱得就好？！你说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的争着盼着地跑去看他？我孔霜舟这一辈子都别想赢过他，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不是，不是的，师兄唱的天下第一好。”

李天意紧着眉，手腕儿被捏得酸疼酸疼，但宋呈应该是入戏了，力气使得越发大。

“真的？”宋呈一下将他两只手都捧起来窝在怀里，身子凑过去，看着他:“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李天意点点头。

“秋生，我的好秋生。”

“不！你骗人！”

宋呈推开他。

王宇真:“推倒，这里是倒下啊。”

“推，没事儿，”李天意知道宋呈刚才没用力，这里何秋生应该被师兄重重推出去，然后头撞到了后面的墙上才对，“你用力推就行，不要在意。”

“李老师小心头。”王宇真叮嘱完之后，这段戏就正式开始了拍摄。

因为两人情绪一直不够到位的原因，前前后后拍了十多次，李天意也就被实实在在摔出去十多次，摔到最后连屁股都砸麻了。

“咔，好，过了。”

宋呈走上前亲自把李天意拉起来，连连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宋老师一推就把我推飞出去了，手臂力量不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天意开玩笑地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

宋呈本来还在紧张，跟李天意聊了两句以后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哟陈老师过来了。”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西装革履梳着大背油头的陈重晚，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宋呈跟陈重晚戏外完全不熟，在电影里的交集也几乎为零，所以一见他走过来，就自觉往旁边靠了靠。

陈重晚往李天意面前一站，说:“听说你摔了十七下。”

“……”李天意从进组到现在跟他一句话也没说过，还以为得等到拍戏的时候才能听到陈大少爷开金口呢。

“疼么？”

“不疼。”李天意边说边伸手把宋呈拽了过来，对他笑:“马上你掐我脖子的时候可不能再使劲儿了啊，那不是开玩笑的哈哈哈哈……”

“不会不会，这我还是有把握的。”宋呈插进两人中间，硬是没办法地将陈重晚挤到了一边去。

陈重晚决定改变策略。他也送出笑脸，对着宋呈道:“你待会儿还要掐他脖子是吗？你们俩这上来就是动作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天意:“……”

宋呈:“啊…对，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一直欺负他的。”

“他爱我。”李天意看着那人说。

宋呈虽然知道李天意在说戏，而且说的也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陈重晚的表情看上去特阴森，这让他站在这对官配中间，有些瑟瑟发抖。

“哈哈哈，”宋呈僵笑了笑，“对，孔霜舟暗恋他。”

陈重晚也笑了笑，“那这么说，咱俩还是情敌呢。”

宋呈连忙否认:“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顾怀邦眼里哪有孔霜舟这种小人物，就说情敌，那也得是陆安德，或者白展玉他们，勉勉强强是你情敌，我不算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天意:“……”

陈重晚垂着眼睛，点点头:“嗯，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情敌还真挺多的。”

“得了吧，谁能玩得过你？”李天意嘲讽他道。

陈重晚不知道李天意是在说顾怀邦还是在说他。虽然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好了，演员就位。”

没说两句话的工夫，李天意跟宋呈就要开始继续拍摄了。陈重晚站在场外漆黑的地方，看着李天意被宋呈扼住脖子，被强迫着反复说一些求饶和夸赞的话，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

很奇怪，明明只是在演戏，可陈重晚却觉得真他妈难受。

***

结束一天的拍摄任务后李天意从片场回到酒店，准备洗个澡早点睡觉。他的失眠症仍然没有好转，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Vicky在他进组之前找专业医生给他开了几副助眠的药。

洗完澡，李天意裹着浴袍，敷着面膜，在房间里随便找了瓶矿泉水就着药吃下去，手机页面停留在霍锶名下午给他发来的那条微信上:

霍锶名:【搞定了】

李天意返回主屏幕，点开微博切换小号，热搜榜文娱榜一路划到底，没看到，然后又点开微信。

甜1:【？叫什么】

霍锶名:【今天晚上】

甜1:【？？？】

这什么狗屁cp名。很容易引发歧义的好吗？

甜1:【难听！】

霍锶名:【不比陈晚米范好听？】

李天意无言以对，只能说这两个都很难听。

甜1:【说好了把我名字放前面，可你在晚后面又添个“上”字，那到底谁上？】

霍锶名:【谁上谁下不都行吗？反正又不是真的】

甜1:【……】

李天意去微博超话社区搜了搜“今天晚上”cp，发现超话里竟然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很好，是个很好的开端。

但是，里面这些人貌似都不是真正的cp粉。最热的一条微博显示说:

“这个cp名认真的吗？我们ccw不做受谢谢！！！”

评论区:

【谁建的这个超话？？居然有人磕李天意陈重晚，疯了吧，李天意跟上一任be成那样，谁不知道他是个会在营业期爆嫂子的渣男，能不能别来骚扰陈重晚啊。。。】

【ccw只是演了部bl电影，他罪不至此】

【到底谁在磕？？？】

【你们磕他俩不觉得是在侮辱ccw吗】

【其实吧，磕也没事，本来就肯定是假的，尊重一些人的xp】

【那也尊重尊重陈重晚吧】

李天意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但他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如一切就都交给霍锶名处理吧。

甜1:【挺住】

霍锶名:【OK】

李天意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睡觉，走两步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夜宵吗，不需要了。”他走过去，以为是酒店送夜宵的工作人员。

“是我。”

陈重晚的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低沉，稳重，从前听，李天意觉得这人严肃不易接近，但现在听，他时而会生出一种怜惜感。

打开门，陈重晚穿戴整齐，应该是刚刚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卸妆洗澡。

“干什么？”李天意看着他。

陈重晚一副可怜相:“能让我先进去么。”

李天意身子一斜，给他让出条进门的路来。“你刚结束？”

“嗯。”陈重晚等他关上门，趁他转过身的瞬间挡在他面前。

李天意皱了皱眉:“你要干什么？还不回去休息，找我有事？”

陈重晚伸手探到他后腰下部，“今天摔疼了吗？”

李天意赶忙闪躲开，“不疼！这点儿疼算什么，我还从五米高的台子上掉下来过呢。”

陈重晚急着问他:“真的？什么时候？伤到哪了？”

“几年前的事，早就好了。”李天意推开他往里走，“你就为了这事儿来的？关心我呢，我是不是该跟你说，谢谢啊，不用担心。”

陈重晚大概能猜到他现在正在生哪门子的气，所以尽量不主动去提。“明天那场戏你准备好了吗。”

明天两人将拍摄第一场对手戏，尺度略有些大。顾怀邦撞见何秋生被陆安德摸了手，气急之下强.暴何秋生未遂，两人初次争吵，场面十分激烈。

李天意笑了笑，转过头说:“噢，原来陈老师来是想跟我试戏的。”

他走过去，像何秋生入魂了般，勾出一双媚眼盯着他，两手攀上他的脖子，说:“演啊。”

“……”

陈重晚不忍直视，偏过头躲避他的撩拨。李天意不知道自己此时胸口已经袒露出一大片，模样很是放荡了。

李天意见他这副表情，突然出戏，胳膊放下来说:“不演就走吧，我睡觉了。”

“你跟宋呈，很熟吗？”陈重晚问他。

李天意定了定，接着道:“不熟，没你跟林嘉范熟。”

陈重晚就知道，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得提到那件事。他无奈地道:“我跟他真不熟。”

“是吗？”李天意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样给他看:“看上去关系特别好，不像我们俩，关系不合。”

“你不是不介意么？”陈重晚问他。

李天意嘴硬道:“我没介意啊。”

陈重晚本来不想再说这件事，但看他跟小孩儿一样耍脾气到这种地步，只好解释道:

“站位是他拉着我到后面去的。至于我们俩那次，实在是因为，怕你，讨厌我。”

李天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陈重晚怕我讨厌他？！

李天意被说得一愣一愣，呆呆站在那看着他。

陈重晚走上前接着说:“我以为你不在乎网上的言论，我也不怎么上网看那些东西。”

“是吗？你不知道你跟林嘉范的cp现在在网上很火吗？”李天意有点像质问的语气。

陈重晚犹豫了一会儿，说:“知道一点。”

“呵，”李天意冷笑:“陈晚米范，你们俩超话快三十万人了。”

陈重晚虽然自己不清楚，但他很诧异李天意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你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是啊，谁家明星天天偷窥cp超话啊？

“我，”李天意回答不上来。

陈重晚继续在那自言自语似的推测:“你好像很关注林嘉范，嗯，你们之前是cp，感情深很正常，可你当初因为恋情被迫解绑，大家都以为你们掰了。所以，你为什么还关注着他呢？”

“谁关注他了？！”李天意突然冲道。

陈重晚静止几秒，见他稍微平复后，接着说:“不是关注他，那你就是，关注我了。”

“我也没关注你！”李天意吼得脖子发红。

陈重晚也不依着他:“你能关注到我跟他的cp超话人数，就说明你肯定特别关注我跟他的其中一个。你没关注我，这个我信，但你关没关注他，我就不知道了。”

“我对你们俩从前的事，好像并不了解。现在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解一下了。”

李天意脸色突变，“啊？！你要干什么？！”

“了解了解，你们从前是怎么卖腐的。”

“？？？”

“早点休息吧。”陈重晚说完，转头就出去了。

李天意茫然，呆滞片刻后赶紧给霍锶名发去微信:

甜1:【一晚上删除网上关于我跟林嘉范从前所有的营业资料，能做到吗？？？】

甜1:【在线等，挺急的】

霍锶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