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意到片场的时候，陈重晚正在拍顾怀邦舞厅抓人那场戏，看叶启的表情，应该是拍得不怎么顺利，几个执行导演都聚在一块儿商讨着什么。

何秋生的出场是在这之后，李天意换好装以后走过去想探个究竟。陈重晚身边统共站着七位舞女，虽然都是不知名的小配角，但旗袍妆发一上身，模样都个顶个的出色。

“怎么了。”李天意冒头问道。

陈重晚坐在椅子上，跟执行正说着话，没空搭理他。

“这段舞女勾引顾怀邦的戏份，动作做起来不太自然。”叶启皱着眉，将其中一名舞女拉上前:“这样，你坐他腿上，就是旋身的时候，往后一倒，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媚一点，知道什么叫媚么？”

女演员惶恐的眼神中夹杂着惊喜，导演居然这么草率地就给她加了一场坐陈重晚腿上的戏？！

陈重晚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抬头发现穿着白色长袍的那位正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来，试试。”执行往两边站，给女演员们和陈重晚腾出位置。

那女演员可能是过于紧张，导致她跌倒在陈重晚怀里的时候表情管理失败，非旦不媚，反而有些恐惧顾怀邦的意思。

“重来，你要媚一点，自然一点，你在勾引他知道吗，你不是卧底，你也没那么多内心戏，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勾引这个男人。”执行说了半天，最后觉得光说无用，得给个示范。

“找，找那段，梁丽京老师在《狼烟》里那场喂酒的片段给她看。”

“哪用那么麻烦。”

李天意从几位导演身后钻出来，指着那名女演员道:“小妹妹，看好了，勾引人靠的是眼神。”

叶启瞠目结舌，不光叶启，陈重晚更是瞪圆了眼睛，在场的其余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走近，想来围观李天意老师是怎么勾引人的。

李天意走到陈重晚面前，发现这人脸跟身子都僵直僵直的，“发什么愣呢，入戏了。”

他说完，背过身，从袖口掏出一条淡青色的帕子，两只手翘起兰花指，在空中轻轻一掸，半遮着脸缓缓回眸望向身下那人。

陈重晚觉得自己体内的温度在刹那时骤升。李天意的眼睛裹着火，活活叫他的心自然焚烧起来，烧得滚烫又澎湃。

接着，李天意合起帕子往腕间一收，倾身倒下去，跌坐在陈重晚的腿上。他双手松垮地拢住那人的脖颈，眼神中别无他物，只直勾勾盯着那张脸，左右巡回，上下游走，目光浮动之缓，宛若水波流涟。

就这么慢慢地，悄悄地，李天意一点点凑近他，仰视到底，两面嘴唇只剩一线距离。

陈重晚头脑发昏，气息已经乱到需要屏住呼吸才不会被人察觉的程度。

他想吻上去。

只要稍微低头，他就可以吻上去。

“看见了么？”

李天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那些虚妄。

女演员几乎呆滞，在听到这句话三秒钟后，方意识到李天意是在问她。“噢，看，看…看到了。”

李天意转头站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陈重晚缓缓吐出按捺已久的一阵气息，浑身发麻。李天意身上那股清幽的香味似乎还留在怀间。

“我要…要做到这个地步么？”女演员难以置信地看向执行。

执行难以置信地看向导演。

叶启难以置信地将眼神从李天意身上收回来，说:“呃，不用，不用亲，差不多的时候顾怀邦已经掐住了你的脖子，然后继续说下面的台词。”

拍摄完这一镜之后，就到了李天意跟陈重晚的第一场对手戏。时期处在顾何二人心意相通之前，梨园相识之后。

陆安德舞厅调戏何秋生，顾怀邦却误以为二人当他的面故意调情，因为不宜和陆安德起正面冲突，所以局后气急之下只能去找何秋生发泄。

“捉住腰，脱下他的裤子……”

剧本里关于这场动作戏的描写尺度比较大，叶启针对剧情做出了细节方面的指导。

“何秋生这时候肯定是非常拒绝的，他虽然心里对顾怀邦已经有了不一般的感情，但你剖析他的性格，他是特别要强特别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愿意被人这么欺负，这么侮辱，即使是顾怀邦，也不行，因为他认为的，这个时候顾怀邦想要他只是为了侮辱他。”

“你拼命抵抗，但你挣扎不开他。这就需要陈老师，你要非常粗暴地，用蛮力压制李老师。然后到了即将，快要进入的时候，何秋生哭出了声，你一下愣住，这种愣，它不光是动作，主要是你的眼神跟表情。”

“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是会对何秋生造成创伤的，所以你赶紧放开了他。”

陈重晚此时心理压力巨大。这是他头一次演大尺度的戏，还是跟一个男人。

可李天意看上去却十分淡定从容，点点头说:“好，明白。”

陈重晚静静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准备正式开拍。

——“放开我！”

“顾怀邦你个王八蛋！”

李天意被按在桌台上，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覆压着。

“——撕咔”

“顾怀邦！王八蛋！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老子死了…也……”李天意的嘴突然被那人捏住。

陈重晚拽起他的头发:“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呢。嗯？”

“老子要杀了你！把你千刀万剐，拿你的那身脏骨头喂狗！”

“告诉我，”陈重晚将他腰身搂紧，裹到怀里说:“你跟陆安德，是不是早干过这事儿了。”

“王八蛋！我没有！我是男人！你个王八蛋……”

“何秋生，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骨头硬，如今看来，你的嘴也是不一般的硬啊。腰挺直！”

“放手…放手啊啊啊！放手……放开我……”

李天意呜咽出声:“求你放开我……”

陈重晚整个人登时僵硬住，手指讷讷退回去。

何秋生竟然哭了。

哭得掏心挠肺，痛不欲生。想当初拿枪抵在他头上逼他赴死之时，尚且没流一滴泪，难道他就这么讨厌我吗？顾怀邦失措地停下自己荒谬的举止，将衣衫凌乱的何秋生一把抱起来，“别哭了。”

“好，咔。这里不行，别哭了，不是这么柔的，顾怀邦他现在可没这么温柔，他是有点生气的，而且他确确实实是个很粗暴的人，就是不想让他哭，也不是这种安慰，他是，别哭了，不耐烦，加上一点儿心疼吧，这个确实很难把握。”

“而且抱得也不够深。”

叶启正在说着，陈重晚一边听一边拿衣裳将李天意两条光腿实实盖住。

此时此刻，李天意那双泪眼像浸着红墨，脸蛋儿湿漉漉的，倒显得更白嫩了，身子瘫在床上，只撑起一只胳膊顶着下巴。陈重晚甚至不敢往他那多看一眼。

“来，再试一次。”叶启道。

李天意看向陈重晚，说:“使劲儿抱我。”

陈重晚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好。”

——“求你放开我……”李天意俯趴着，呜咽声闷沉。

陈重晚松开手，愣了愣，紧接着猛地将他抱起来，揉进怀里，两条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肩膀，沉重的呼吸一声声落在他的耳边，“别哭了。”

这段戏前后一共拍了整整十条，据说叶启让服装组给李天意准备了二十几套一模一样的长袍，拍完换一套，换完再撕，等什么时候陈重晚撕的让他满意为止。

拍到最后，就连李天意这种厚脸皮的社牛选手，也臊得开始不好意思抬头了。恰好，叶启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羞耻感。

这场戏结束后已将近傍晚。李天意精疲力尽，陈重晚看见他那副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愧疚，“你还好吧？”

“好……好的很。”

***

李天意洗完澡才发现，大腿被陈重晚白天在片场划出好几道指甲印，红色的长条，迟迟不消。

“妈的不知道以为真做了。”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查收今天未读的微信。

霍锶名:【卧槽快看热搜】

李天意打开微博，并没有发现什么跟他有关系的热搜。

甜1:【什么热搜】

霍锶名:【你跟陈重晚又有cp名了】

甜1:【？】

霍锶名:【重见天日】

霍锶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天意一脸蒙圈地打开微博，果然在文娱榜第四的位置看到重见天日四个字。

热源微博:“李天意唯粉占领‘今天晚上’cp超话发陈重晚黑帖，陈重晚唯粉连夜怒建‘重见天日’cp超话反击。救命好久没看到这么抓马的cp圈名场面了，建议载入史册！！！”

【lty唯粉先建的超话，真恶心】

【你们别放屁了，证据呢？】

【就是lty唯粉创建的，看到里面都在骂lty，然后他粉丝就全部跑过来把超话占领了，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cp超话】

【不管怎么说，lty不可以是受，我站今天晚上】

【哦？今天晚上，你都晚上了，还说什么？笑死我了lty粉丝智商堪忧】

【这根本就不是cp超话啊，有什么意义？今天晚上里面都在发陈重晚黑帖，重见天日里面都在发李天意黑帖】

【粉丝没必要闹这么难看吧？电影正在拍呢】

【谁先闹的[疑问]】

李天意完全懵了。他点进两个超话一看，“今天晚上”都已经快突破六十万人了，“重见天日”更厉害，八十八万。但很遗憾，里面没有一个是真正磕他跟陈重晚的cp粉。

看到粉丝那么生气，他突然有些后悔。

“小星球们，要天天开心！！！晚安，好梦！”

李天意一直觉得，明星和粉丝最好的相处关系，就是用作品回报他们。但到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粉丝也会因为他除作品之外的事而消耗情绪，因为他们爱他，不光爱他的作品，还爱他这个人。

看到这条晚安微博，粉丝们的重心也即刻转移。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真好】

——李天意ty回复:【你们也特别好！】

【哥哥你也要开心！拍戏注意身体[爱心]】

——李天意ty回复:【收到！今天好累，要早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意哥你怎么突然献殷勤】

——李天意ty回复:【那我天天献？】

【老公多发点自拍，不然我怒给你看】

——李天意ty回复:【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