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江边是一个意外，完全不在计划中。

艾星城也没想好接下来该干嘛，学校是肯定不会去的，家也不想回。他妈打了一夜麻将，这会儿正是她回家睡觉的时候，他不想跟他妈碰上。

说起来艾星城虽然是李霞的亲儿子，可李霞昼伏夜出，一年365天天天打麻将，母子两可以一连好几个月不打照面。

不打照面最好。

艾星城烦他妈，李霞也烦她儿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一看到艾星城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什么好话给他。

时间无声流淌，初秋的晨光已经洒满了江边。艾星城闭上眼睛，仰着脸，金色阳光迎面而来，脸上的细微绒毛被照的清清楚楚，像是被打上了一层光晕。

他干脆躺了下去，支起胳膊垫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

鱼缸低着头刷手机，“艾哥，”然后抬头，扭头才看到艾星城，“诶？你怎么躺地上了？”

“躺着舒服。”艾星城依然闭着眼睛。

“你快起来吧，”鱼缸伸手拍了一下艾星城的腿，“秋天了，地上凉，江边水汽重，小心病了。”

“不凉啊，这么大的太阳。”艾星城说。

“不凉吗？真的？那我也躺一个。”鱼缸举着手机，扭了扭屁股，也躺了下去，力道没控制好，背砸在了沙滩上，一团黄沙喷了起来，落到了身边艾星城的鼻子里嘴里。

艾星城睁开眼睛，脸别向另一边，吐出嘴里的沙子，“鱼缸你TM要死啊！！我去！！！弄我一嘴沙子，呸呸呸，咳咳咳——”

“哎呦，我没注意，沙子好吃吗？”鱼缸得意地笑起来，手指插进沙滩里，再往艾星城脸上一扬，“好吃吗？艾哥哥？”

又是一阵黄沙，咳嗽连着咳嗽，“滚你的，”艾星城边咳边坐了起来，抓起一把沙子往鱼缸身上丢，“你TM自己尝尝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

“哎哎哎——我艹。”鱼缸翻身，往旁边滚了几滚，滚了一身的沙子。艾星城干脆抓起两把沙，快速爬到鱼缸身边，精准投射，全丢鱼缸脖子里去了。

“啊——”鱼缸大声嚎，艾星城蹲在旁边哈哈哈的笑。

正在追着团圆跑的馒头站定，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这两个灰扑扑的神经病。

“馒头哥哥，他欺负我，啊啊啊——快来救我啊馒头哥哥——”鱼缸麻溜地脱掉校服，俯卧撑似的趴在地上，抓起T恤领口抖罗着。

“你馒头哥哥没空理你。”艾星城又抓起一把沙子。

正如他所说，馒头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对鱼缸的叫唤当没听见，又转身跟狗玩儿去了。

艾星城一只手抓住鱼缸的两个手腕，再用同一只手拉开鱼缸的T恤领子，作势要把沙子往里倒。

鱼缸缩着脖子，“哎——哥——哥——好哥哥——不弄了不弄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知道自己错了？”艾星城笑。

“嗯嗯嗯嗯，”鱼缸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我哥，我最大的哥。”

艾星城憋笑，“沙子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可我不想吃了。”鱼缸嘴角往下，做出一副哭相。

“嘁，出息。”艾星城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抬起胳膊把沙子扬了，松开了鱼缸的手腕。

“嘶——大哥，你抓那么使劲干嘛？”鱼缸看着自己的手腕，红红的一圈，嘴巴瘪了瘪，“痛的嘞。”

“我没使多大劲儿好吧。”艾星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朝鱼缸伸出手。

“牲畜！”鱼缸抓住艾星城的手站起来，噼里啪啦地拍裤子衣服上的沙。

艾星城斜睨着他。

等鱼缸拍干净身上的沙子，还没抬起眼睛，艾星城就迅速蹲下，手在地上划拉一圈，站起来，又往鱼缸身上丢了一把沙。

？？？？鱼缸瞪大眼睛，“你......”

“哈哈哈哈哈——”艾星城笑弯了腰。

两个人又闹了一阵儿，没个轻重，一阵黄沙飞扬，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黄沙组成的幕帘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影子，是馒头牵着团圆回来了。

团圆欢快地甩着尾巴，好好的一只白色小京巴换了个颜色，变成黄的了。

“哎——你们停一下。”馒头举起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干嘛？”艾星城正把鱼缸的手扭在背后，另一只手往鱼缸领口里塞一把草，听到馒头的话停了下来。

“嚯！”被鱼缸抓住了机会反击一把，转身蹦到了艾星城的背上。

“哎哎，你两别闹了，”馒头说，“老艾，要不要给团圆洗个澡啊，它好脏哦。”

艾星城往后一仰，把鱼缸弄了下去，走过去，蹲到团圆旁边，伸手去摸它的脑袋，“是有点儿脏了，洗。”

“我也要洗，”鱼缸蹲到艾星城的旁边，“我也有点儿脏了。”

艾星城往另一边移了移，瞥了鱼缸一眼。

就跟艾星城身上有磁铁似的，鱼缸跟着也移过去了一点，两个人肩膀蹭着肩膀地挨着。

“啧，”艾星城叉着团圆的两只前腿，把它抱进了怀里，然后站起来，“别挨着我，你身上都是灰。”

“哎？？”鱼缸从地上蹦起来，偏要挨着艾星城，还拍了一下团圆的脑门心，“我难道比它身上的灰还多？你抱它怎么不嫌脏啊？”

“你跟个狗比什么？”艾星城说。

“......”鱼缸张了张嘴，找不到词儿反驳，鼓着腮帮子，一口气硬是憋了回去，扑过去在艾星城的怀里捞狗。

团圆呲着嘴冲这个人“汪汪汪”的叫了几声，艾星城垂下眼皮看着狗脑袋笑。

馒头把鱼缸从艾星城身边扒拉开，插在他们两中间，“就去我家洗呗，我家东西全。”

“行啊......你姐在家吗？”艾星城问馒头，“要是你姐在家就算了。”

“她不在，她已经不在家住了，”馒头说，“她搬出去跟男朋友住去了。”

“你姐不是刚失恋吗？”艾星城问，“又复合了？”

馒头：“没有，跟那个是复不了合了，她又找了个新的。”

艾星城：“那行，去你家，我给团圆洗洗。”

鱼缸故意捏着嗓子，拉长声音，“你也给我洗洗呗，艾哥哥——”

艾星城一个哆嗦，团圆差点从他胳膊里掉出来，他抬脚就往鱼缸屁股上来了一下，中间还隔着一个馒头，“滚啊，再恶心揍你！！”

“哎呦！”鱼缸双手捂着屁股，皱着脸，“这么使劲。”

艾星城瞪他一眼，“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娘们唧唧的，你给老子收敛一下。”

“你嫌弃我.....”鱼缸嘟起了嘴。

“啧。”艾星城懒得再看他，拽了一把馒头，抱着团圆往岸上走。

“等我一会儿——”鱼缸赶紧追上去，哼哧哼哧地跑了一段，抓住馒头的胳膊，边喘边说，“老艾，你现在对我太凶了。”

“呵，”艾星城笑了一下，“有吗？”

“当然有了，我有比较的，你看你对卫季脾气多好。”鱼缸说。

馒头夹在两个人中间，乐呵呵的锤了鱼缸一拳，“你可闭嘴吧，造谣你最行。”

“切，”鱼缸甩了个白眼过去，“我才没有造谣，你也看见了嘛。”

艾星城扭过头，“谁？”

鱼缸：“啊？什么谁？”

“你说我对谁脾气好？”艾星城问。

“卫季呀。”鱼缸答。

艾星城放慢脚步，拧起眉头，眼神很疑惑。

“就是那个大班长、大学霸，刚才你们还在一起来着，我看你和他很亲密嘛。”鱼缸说。

“屁！”艾星城嘴唇轻轻一动。

鱼缸晃了晃脑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艾星城吁一口气，“他让我去上早自习。”

鱼缸：？？？？

馒头：？？？？

无语了一会儿，鱼缸问，“你得罪他了？”

艾星城：“我得罪他干嘛，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鱼缸伸手，一把揪住艾星城的衣角，艾星城回过头：？

“你是不是抢他女朋友了？”鱼缸问。

艾星城皱眉，“他女朋友是谁啊？”

馒头“噗”的一声笑出来。

鱼缸拍了馒头一巴掌，“你告诉他，卫季的女朋友是谁。”

馒头摸了摸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笑个毛线，我还以为你知道。”鱼缸瞪他一眼，“卫季的女朋友是何清清。”

馒头点头，“哦，原来是她啊，”见艾星城没做声，他拿肩膀撞了撞他，“怎么不说话？你真抢卫季女朋友了？”

艾星城淡淡问道：“何清清？是谁？”

“嘿！！”馒头和鱼缸对视一眼，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看来是没抢。

“你连何清清都不认识啊？”鱼缸表情夸张，“你的眼睛看不到漂亮女孩儿吗？”

艾星城斜睨他一眼，低头摸怀里的小狗。

“何清清呀，大名鼎鼎，文科7班班花。”鱼缸说。

馒头歪着脖子，飞了个眼神过去，“下次碰到指给老艾看看。”

“好，等下次去学校的时候我指给他看。”鱼缸点点头。

“有什么好看的，不看。”艾星城说。

“挺好看的，你看看嘛。”鱼缸说。

“别人的女朋友有什么好看的。”艾星城说。

“哎？这倒也是哦，那不看了，”鱼缸说，“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卫季好奇怪哦。”

“怎么奇怪了？”艾星城面无表情。

鱼缸：“他非要你上早自习就很奇怪。”

艾星城抬高眼神，看向前方，“不奇怪，学霸嘛，都是变态。”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艾星城掏出手机，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大拇指按了个接听键，“喂。”

“你们的假已经请了。”

“什么？”

“只请了半天，你们下午必须回学校。”

“不是，你谁啊？”

“我是卫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