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萤说的轻描淡写，旁听的柯南却不够淡定，瞳孔骤缩紧盯住了对方。少年的浅色瞳孔将他的情绪完全坦露，而柯南并未在其中发现恐惧的阴影。

微笑仿佛一张面具，死死固在了那张脸上。

柯南面露迟疑：“你……”

竹下萤静静地注视他，无悲无喜如一尊雕塑，这副姿态着实给柯南带来了很大压力。他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疑惑：“……你做了什么？”

竹下萤：“我等待他下定决心。”

什么决心，杀了你的决心吗？

柯南表示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撼。

他察觉自己与面前少年的脑回路似乎相隔一条巨大的鸿沟，又无法像对待其他嫌疑人一样出口逼问。柯南放弃尝试从对方身上获得线索，转而努力回忆森川阳介死亡的画面。

彼时毛利小五郎提着啤酒刚刚离开便利店，柯南百无聊赖跟随在后，恰好从橱窗外目睹了中年男人摔到桌下、抽搐着停止呼吸的全过程。

玻璃橱窗落了大片的反光，柯南在几乎刺眼的光线里努力锁定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他伸手去拉毛利小五郎的衣角 ，却反被牵扯着拽进了咖啡厅。

成年人的视野比他更精准地捕捉到室内的慌乱，而毛利小五郎又是个对死亡再熟悉不过的侦探。

“怎么回事！都给我——”

毛利突然顿住，脸上流露一抹惊恐。

人群像是被凶兽追逐，气势汹汹地朝门口涌来，挡在最前方的毛利小五郎连挣扎都没做出就被瞬间淹没。

而柯南在被扑上来前便果断松了手，借助矮小身形从人群缝隙里勉强脱身。

他回头看看，额上落下一滴黄豆汗。

“这可就超出我的能力范畴了……”

柯南边自我安慰般地嘟囔，边把小短腿迈得飞快，冲到了橱窗外所见的位置上。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一身纯黑西服，领口别了一枚纯银胸针，头发被打了发蜡朝后梳起。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的外表形象依然严肃得一丝不苟。

柯南以接触面最小的方式进行检查。

瞳孔放大、脉搏停止、表面失温……没有奇迹出现，对方已经无声无息地在这里死去了。

江户川柯南沉默起身，观察四周。

陶瓷碎片落了一地，咖啡残液还在缓缓地蔓延。受害人以外的客人们早已在事故发生时离开了座位，柯南只能从桌面状况和椅子摆放的位置大致判断人数。

他将店内情况熟记于心，又抬头朝柜台望去。面色苍白的侍者正不断往后退，同时朝这边投来难以置信的惊恐目光。

江户川柯南迷惑：离那么远做什么？

他很快把这点茫然抛开，准备在尸体上进行更深入的调查。一个黯淡的影子却在这时落在柯南身前，恰好遮住了尸体的面容。

柯南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带着点惊恐和恼火的情绪抬头，忽然愣住。

……这个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白发，肤色也是寡淡到极致的苍白，就连尸体都比他多出几分血色。少年穿着和服，微微低头、安静地站着，碎发勾勒他清瘦的脸颊线条。

他面庞被埋在阴影里，只能看清淡色的嘴唇微抿。

柯南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对方。

“……你认识他吗？”

没回应。柯南本着侦探对目标的执着，锲而不舍地发问：“你之前一直在这里？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这样的，咳咳，我叔叔也在这里，他是个侦探……”

似乎是触及到了关键词汇，苍白的少年微微偏头，就要将目光转向柯南。

可更比这更先到达的，是一声分外耳熟的怒吼——

“不要！在现场！捣乱！”

柯南身体一僵，猛回过头，对上毛利小五郎怒气冲冲的面孔。

能看出对方在门口进行了好一番搏斗，毛利衣衫凌乱，整个人像难民堆里爬出来似的狼狈。而他连发型也不去整理，就先跑到这边来教训柯南。

柯南一阵无语，只能乖乖地被他拎到一边。

“什么运气，出门买个酒都能撞上这种事……你小子少在这里玩什么侦探游戏，安分一点！我已经打电话给目暮了——”

毛利骂骂咧咧着，就要凑过来检查尸体，一转眼望见了站在阴影里的白发少年。他抱怨声卡住一瞬，“……这怎么还有个小鬼？”

少年仰头安静地看他，两个人无声对视了几秒。

“……”

柯南只觉得气氛变得离奇的焦灼。

似乎是经过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涉，毛利小五郎率先收回目光，皱着眉将少年从尸体边拉开。他把对方带进咖啡厅后台，打开其中一间员工房。

“你在这里待着。”毛利说。

“待会会有人来问你点东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毛利小五郎顿了顿，“别害怕，有什么需要就喊人。”

柯南落在他们身后，不自觉摆出了半月眼：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除了这道插曲，后续发生的一切都很平淡。

目暮警部匆匆到来，对在场的全部证人依次进行了简单询问，并在现场进行了基本调查。而反复侦测未能发觉有用线索后，大部分警官都被他分配去搜查监控，只留下几个拍照取证和保护证人。

柯南也趁毛利不在偷偷检查了每一块碎瓷片，遗憾没能在上发现异常。

……谁能知道真正有效的致命线索，正在被他们保护的那人身上？

事已至此，柯南也不想追究对方隐瞒的原因了。

有毒药的这条线索，至少可以将在场其他人的嫌疑大幅度降低。现在需要找到的，是真正的“凶器”。

咖啡？还是其他食物？又或者是药物被不慎附在了某些部位，被森川阳介不慎送进口中？

从尸体上，柯南判断森川阳介没有啃指甲等的不良习惯。但这世上怪癖太多，他也不敢完全排除这条猜测。

可既然是自己准备的穿肠毒药，对毒性有所了解的森川会这样粗心大意吗？

柯南烦躁地挠了挠头，“偏偏那个位置是监控的死角——”

他愣住了。

江户川柯南猛地转身，脚步匆忙地走到门口。他拉开半边房门，外界投进来一小簇光，使整个房间都亮堂了些许。

他看了眼角落里表情安静的竹下萤。

“我去找目暮警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竹下萤注视着他，轻轻摇头。

“……那么，我会把真相带回来的。”

少年侦探走进光里，反手拉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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