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难倒了谢母。

说实话，在这个家里，她是不管事的。从前谢家的生意在丈夫手上，等大女儿成年后则完全交给了对方。

她对姐妹俩的不和一向视而不见，不意味着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想当初刚知道两家抱错的消息，谢母是有想过谢汀是不是还愿意履行之前转移股份的承诺，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也就没再提起。

如今这一通电话再次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究竟要不要为了小女儿去开这个口。

好在对面的傅北北似乎并不打算逼迫自己的养母立刻做出决定，只是关怀了几句，就找理由挂了电话，只说过段时间回去探望他们。

“讲完了？”谢汀双臂环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谢母的偏心，并且早已接受现实。

以她如今的阅历和心境，已经并不渴求从亲人的偏爱中得到价值的实现。

可着并不代表傅北北可以肆无忌惮的耍弄她的那些小心思。

往日的经验让她并不妄图在言语上取得胜利，而是直接捡起地上那些被拆到一半的快递箱，拿了个袋子作势要装走。

谢母先是愣了下，然后很快拦住了她。

“你做什么？”女人警惕地看着她，“这是你弟弟给我和你爸带的礼物，你要拿走？”

“到时候傅北北回来，看到这些东西，说不得又要不满意。”谢汀提着手里的袋子，神情丝毫未变，“不如我先把这些处理掉。”

“北北不会的！”

谢母下意识否认，声音却在谢汀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她不是容不下人，她只是没有安全感，怕我和你爸认回了澜澜忘了她……”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迟疑了。

谢汀平静地阐述事实：“这些日子你们和傅北北的联系不少吧？”

甚至不用谢母回答，她自己就知道答案，因此十分笃定地继续道：“傅家有叫澜澜回去过一次吗？我听说过些天就是傅寻西的生日，可是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母的头在她的话里越垂越低：“你说谢澜看到他的养父养母对他不闻不问，亲生父母却对傅家的孩子关怀有加，他心里会怎么想？”

“我只是想一碗水端平……”谢母摇头，似乎并不能接受谢汀口中可能会发生的现实，“不管傅家怎么做，北北毕竟是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我怎么能不管她？”

“这不是一碗水端不端得平的问题。”因为早知道母亲耳根子软，谢汀也不试图从根本上改变她的想法，“现在的问题是好处全被傅家占了，受委屈的只有谢澜。”

她道：“这话我和傅闻东说过，今天和您再讲一次。”

谢汀：“如果您看中傅北北在谢家因为相处而产生的感情，到时候就不要怪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和他的养父养母亲近。”

以她看来，如若按照三个当事人的性格，谢母的做法只会把两个孩子都越推越远。

傅北北是决计不会放弃傅家的财富而重新回到谢家的，而谢澜尽管并不在意身外之物，但是见到亲生母亲的态度，恐怕也并不能够全无芥蒂地与家人亲近。

谢汀对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母亲道：“还请您转告傅北北，什么都想要当然没错，但她最好祈祷傅家什么问题都没有，不然小心两头空。”

当年两人母亲生产的地方也是市里有名的私立医院，谢汀不相信能在这里谋得高薪酬的医护人员，会轻易把性别不同的两个孩子别搞错。

在谢汀这里，这件事还不算完。

大女儿说完那些话就带上门离开了，徒留夫妻俩被剩在屋里，方才和乐融融的气氛一扫而空。

两人在过去二十年中只是对素来嘴甜的小女儿偏爱了些，却也不代表他们对大女儿完全没有感情。毕竟有多年的相处在，他们对谢汀的感情比谢澜还要更深，不然谢母也不会因为顾虑到谢汀的感受，而同意了推迟与儿子相认的时间。

方才谢汀的那些话，让他们不得不去审视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对家庭造成伤害。

半晌，谢父开口：“说起来，北北回来过这么多趟，我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给我们带过东西。”

这当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它们都是那样的合理且无懈可击。

比如说对方年纪小，不懂事，比如说对方还没有稳定的收入，又比如说对方从来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却都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同样年纪的谢澜，在这一点上总比傅北北做的要好。

谢父放下手中逐渐变凉的茶杯，和妻子一起看向门口。

谢汀只是把那些礼物用袋子装到了一边，并没有带走，留给父母的，是他们熟悉的、空荡荡的玄关。

*

谢汀离开家，坐在车上，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冷静下来。

家里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解决，所以不能急，也不能被情绪侵蚀了理智。

她和弟弟约好了一起去看演唱会，时间就在今天，不能失约。

半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一研所门口，还不等保安来赶人，早在手机上看见消息的谢澜连忙小跑上前，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扁盒。

车辆缓缓驶离一研所，停靠在路边。

“怎么？”谢汀不明所以，却依然照着谢澜的要求把车停了下来。

谢澜有点小开心，道：“姐姐你闭上眼睛，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哦？”

她内心好奇，却依然照做，紧接着手里就被放了一个冰凉凉的小东西。

“可以睁开眼睛了！”

谢汀张开手掌，看着手心金灿灿的长方形薄片，愕然道：“这是什么？”

谢澜颇为得意，还有一点初次送礼物，不知道她是否喜欢的小忐忑：“这是我在苏南买的羊年小金条，是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依照前世他对谢汀的了解，对方对各种奢侈品的兴趣都不如真金白银大，何况香水服饰和化妆品的范畴实在是太广，他没法在短时间内准确找到符合对方喜好的产品。

这份礼物本就是想当做一个惊喜送出去的，提前去问反倒失了初心，正好在苏南一家金店看到这块小金条，谢澜一下就喜欢上了。

谢汀举起手掌端详这份礼物。

只有手心大小，却托着却颇有分量。

通体金灿灿的，上面的小羊是卡通形象，两只大角格外抢镜，占了整个图案将近一半，右面用草书刻绘了“羊羊得意”四个字。

谢汀罕见地一时失语，为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第一个问题。

“这才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我以为你往家里寄来的就是……”

“不，还有上回你约我今天去看演唱会。”谢汀道，“我以为那张票就算送过了……”

“怎么可能。”谢澜的惊讶比她更甚，“去演唱会是我希望姐姐陪我的，怎么能算作礼物。”

好吧……

谢汀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二个问题。

“这个小金条很贵吧？得不少钱。”谢汀轻轻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语气肯定。

只看这体积，克数就不可能少：“你哪里来的钱？你还没工作，不用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谢澜这神来一笔直接把她搞蒙了，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收过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

谢澜摇头：“各种竞赛有奖金，进了一研所之后也会有补助。”他说，“价格还好，你是我姐姐，我送你礼物很开心。”

谢汀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脑子突然能转动了：“你……你之前在傅家也这样送礼？”

话落意识到有歧义，补充道：“不是要管你花钱，只是这种习惯……”

她想了想，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固然她并不缺钱，甚至谢家公司如今几乎就是她的一言堂，可这并不能抹除或是给谢澜的心意打折扣。

礼物的价值不等同于真心，但是可以作为一个衡量标准。

谢汀想，按照对方这种性格，如傅北北所说，她几个兄长惦念着谢澜，一时不肯接受她也完全正常。

这种全然没有保留的在意和付出，着实让人尝过之后就无法挣脱。

如果谢澜一直是她的弟弟，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两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深的羁绊，恐怕她也不能接受现实。

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谢汀其实隐约察觉到谢澜的想法有些不健康，甚至称得上偏激，可之前因为不想留下一个爱说教的印象，她一直没有和对方谈及这个话题。

“我是你姐姐，我们的血缘关系是抹除不掉的，所以你完全没必要一上来就这样大手笔……”

谢汀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纠正一下对方的观念：“不管你会不会送我礼物，你都是我弟弟，我永远不会不管你。”

所以你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增加筹码。

谢澜自然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可是他的想法也早已悄然发生改变。

他说：“可是我不要你仅仅因为我是‘谢澜’而管我。”

他特意加重了那一个字的读音：“我希望你仅仅因为我是我。”

谢澜不由分说地把谢汀手里的东西重新装进盒子，连同包装一起交还给她。

对方的表情虽然无奈，但是却没有厌恶与不解，这给了谢澜底气，他因此理直气壮道：“你收下吧，这只是一年。”

他说：“生肖有十二种，我们也都还年轻，姐姐你尽可以等等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10-08 17:28:33~2023-10-09 23: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枕玉、WU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