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南是被半边身子传来的酸麻感痛醒的。
胸口闷得难受。
他眯着迷蒙的眼，先是左右扫量了番，随后往下一瞥。
入目的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还扎人。
意识还处在半混沌中，下巴传来的触感又扎又痒，他微微偏过头，下意识地伸手想把那坨东西往外推。
推了两下，每一次那东西都会自动滚回来，还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嗯？
陆知南一个激灵，倏然清醒了。
“我他妈……”当看清宁望北枕在自己胸口睡得无比香甜的脸时，陆知南第一次有了想要暴起揍人的冲动。
他愤然的地动了动腰。
靠！腰也被搂住了。
然后是腿……
陆知南欲哭无泪。
宁望北现在的姿势，完全就是一只睡死的树袋熊，而他，则被当成了树，恨不能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嘿！醒醒！！！”全身各处传来的酸麻感让陆知南相当烦躁，他试着使劲抽了抽腿，想一脚把宁望北踹下去。
可惜失败了。
宁望北不管胳膊，还是下盘，都抱得非常紧。
我靠！
“你他妈醒醒！！”陆知南终于忍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了宁望北背上。
“嗯？”宁望北还迷糊着，直接被打懵了，抬起头一脸懵逼：“怎么了，你打我干嘛？”
既便是这时候，他搂在陆知南腰上的手也没松。
“撒开！”陆知南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掰开他的手，然后猛地一扬手，一掌把宁望北从床上掀了下去。
“卧……槽……”宁望北完全没有防备，胳膊只来得及在空中徒劳无功的扑扇了两下，啊啊叫着摔到了地上。
他终于醒了。
宁望北几乎在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便一跃而起，然后就定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面红耳赤的跟陆知南对视。
“醒了？”陆知南瞪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跳下床穿鞋。
“我……”宁望北尴尬的摸了下鼻子，在想怎么为自己开脱。
你说这叫什么事？
爬床就算了，还抱！抱也就抱了，还被抓包！
如果地板上有缝，宁望北真想一头钻进去。
太他妈尴尬了。
陆知南自说完那句后就没再理他，径自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扔在床上，然后两只胳膊交叉，双手抓住衣摆往上一提，睡衣就被他从头上撸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宁望北：“……”
陆知南的身材很好，属偏瘦但不清弱的那种，身高腿长，比例相当好，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公子如玉翩翩少年的清贵感。现在更是……
宁望北盯那线条优美的肩背和白得晃眼的皮肤，连呼吸都忘了。
自己昨晚居然抱着这样的身体睡了一夜!？
一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全身的血跟马上要烧起来一样。
“看什么呢？”
直到被陆知南扔过来的睡衣砸到脸，他才惊慌无措地移开目光。
“没……没看什么。”宁望北支吾说道，心跳得几乎蹦出胸膛。
“那你愣着干什么？”陆知南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被宁望北压了一夜的半边身子现在还又酸又麻：“你不洗漱吗？都几点了！”
“哦……哦！”宁望北这才如梦方醒，捂着肚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出去的时候还撞在了墙上。
然后是客厅的沙发。
卫生间的门……
听着一路的稀里哗啦鸡飞狗跳，陆知南：“……”
最终，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陆知南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宁望北已坐在餐桌旁等着他，姥姥正在盛粥，一人一碗。
“来小南，快，我煮了南瓜粥，补中益气清热下火的，你们俩昨天熬得太晚，都多吃点儿。”
“嗯。”陆知南点了点头，在宁望北身边坐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坐下的瞬间，他感觉宁望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似乎因为他的靠近，让他无比紧张。
陆知南狐疑的看了宁望北一眼。
难道因为昨晚的事？
陆知南喝着粥想。
不应该啊。
不就抱着他睡了一夜么？自己又没说什么，以宁望北大大咧咧的性格，应该不至于这么敏感吧？
再说，他们这个年纪，不正是最疯最闹，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他本人虽然没做什么过火的事，但也曾见过以前班里那帮同学疯。那是真疯，别说搂搂抱抱，上嘴啃的都有，啃完了还抹着嘴骂对方是傻逼。
可想到之前宁望北看他的眼神，和进卫生间时那一顿落荒而逃，他又不确定了。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的吃完早饭，下楼往停车的地方走的时候，陆知南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嗯？”宁望北愣了两秒，企图蒙混过关：“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陆知南略皱了下眉，有点不知怎么说。
“我在想昨晚的题呢。”宁望北叹气说道：“还有一本没做完。”
“没做完的今晚补上。”陆知南闻言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人自制力太差！
不光自制力，睡相也差！！
坐在车后座往学校去的时候，陆知南揉着还在隐隐酸麻的肩膀，心想：“以后不能任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其实不光他有这个想法，宁望北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惊惶的发现，那颗原本坚定地想要“隐蔽”的心，竟开始伸出尖利的爪牙，想要索取更多。
他越来越不满足只远远的看着陆知南。他想亲近他，想抱他，想亲吻他，想像昨天晚上那样，跟他同床共枕，搂着他，缠着他，甚至狠狠欺负他……
这种冲动让他既兴奋又害怕，他就像一个守着百万现金的穷光蛋，嘚瑟的明目张胆，贪图的小心翼翼。
但同时他也心生庆幸。
庆幸陆知南并不知道这些。
庆幸自己的克制。
庆幸，这样龌龊肮脏的自己，只有自己知道。
自那天以后，宁望北就再也没爬过陆知南的床了。
每次复习完毕，都不用人说，自动自觉地滚去沙发，懂事的陆知南都有些不适应。
只是有时从那些塞满绯色的梦里醒来，他惊然而起，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狂乱躁动的呼吸，还是有一丢丢的遗憾和难过。
他才十八岁啊，怎么就活成了八十岁的样子？
一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月考来临了。
提前一天，各科老师就开始打预防针，想尽办法为学生打气。什么新学期才刚开始题型不会很难，不要有太大压力，什么只要平时基础打的好就不用担心考崩。
什么好听说什么，但作用不大，该紧张的照样紧张，没心没肺的照样没心没肺。
宁望北本来一直是归在没心没肺那一拨的，但因为跟陆知南的约定，竟也破天荒的开始紧张起来。
由于明天就要考试，最后一节晚自习老师们大度的放过了他们，没排课也没安排测验，难得的让全班同学真正的自习了一回。
一般这种时候，就会出现两种极端。
用功的是真用功，恨不能抓住每分每秒用来复习，生怕有遗漏的地方。但另一种则完全放飞，抱着考试去死，分数算个屁的想法，心安理得的混日子。
如此一来，班里又成了大型蜂巢，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聊天胡侃打游戏，干什么的都有。
一片乱乱糟糟中，陆知南回头瞄了眼宁望北。
挺意外，那个人虽然仍一脸烦躁和不耐，一副随时可能暴起打人的样子，却趴在桌上笔耕不辍的写着什么。
而他身边，聊天的，玩手机的，打闹的，有两个男生还玩起了扔骰子，嘴里一连串的牛逼六六六。
身处纷扰，方显静之可贵。
陆知南勾唇笑了笑，回过头。
而就在陆知南回头后不久，宁望北一胳膊肘捅在了同桌李文浩腰上。
李文浩正把脚踩在脚沿上靠着椅子玩手机，手指翻飞激战正酣，猛不防被他一捅，手机直接脱手，“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草！”李文浩大吼一声，差点跳起来，等看清是宁望北，顿时蔫了，只能灰溜溜地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
“北哥你捅我干嘛？手机都给我捅掉了。”他心疼地把手机在身上擦了擦。
“过来，问你个事儿。”宁望北把本子推到他面前，皱眉指着上面的狗爬字说：“你看看这个单词这么拼对吗？中间这个字母是e还是g？我记得是 e，可写了半天又感觉应该是g 。”
李文浩抬头，一脸茫然。
盯着那半页纸皱眉沉思了两秒，那货问：“这单词什么时候学的？啥意思？”
宁望北：“……”
得，他都多余问。
李文浩也笑了：“北哥你是有多想不开，问我这个，我是谁？常年陪你霸占年级倒数的难兄难弟，你不会我能会？”
“不过……”他凑近了些，眯起眼睛盯着宁望北：“你最近这么用功，是不是真想弃我而去转而投向学神的怀抱？”
一想到写了大半天写的还可能是错的，宁望北就一阵胸闷气短，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一胳膊肘：“滚！”
李文浩这次学乖了，敏捷的侧身躲过，发出一声长叹：“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北哥也变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北哥了。”
宁望北回他一记横踹：“玩你的游戏去，少他妈逼逼。”
这回李文浩没躲过，被踹中脚踝，疼得呲牙咧嘴。不过也就安静了一会儿，又凑了过来：“奇怪，这几天你怎么一直在默单词，默这玩意儿有用？”
“你懂个屁。”宁望北回了一句。
让他默单词当然也是陆知南的意思，陆知南的原话是：“其它几门都有短时间内靠划重点增加做题量来提升分数的可能，就英语和语文不行。特别英语，你词汇量太少，单词都拼不对，靠屁来提分？”
没错，他当时说的就是“靠屁！”
一想到自己居然把陆知南气到爆粗，宁望北顿感五味杂陈，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这样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到时考的都不是我记得怎么办？”宁望北说出他的顾虑。
对此，陆知南胸有成竹：“放心，我给你找的那些单词也都是重点和常用词，你只要都记住，最少也能多捞二三十分。”
“那语文呢？”
记得当时陆知南冷哼了一声：“看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