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望北第一次这么狼狈。

没办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好几个还带了家伙。就刚才那一眼，他都看出至少有三个人带了棒球棍，两个拎着钢管，还有几个往腰上摸，不知道藏着刀还是什么。

不管什么，对他来说，都太凶险了。

他虽然也混，以前也经常打架，但碰到这样的“正规军”还是第一次。学生之间的打闹，顶多也就玩玩拳头，你踹我一脚，我抡你一拳，既使受伤，也是一些小刮小碰，没什么大碍。可今天这帮人，却明显是冲着想让他见血来的。

要跟他们硬碰硬，很可能非伤既残。

宁望北这点数还是有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除了跑，没有别的办法。

可既便他的反应很快，跑的速度也不慢，对方却也不是弱鸡。很快，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追上来，对着他的背就是一钢管。

宁望北忙侧身躲过，还没稳住脚，另一个剃着光头的胖子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蹿出来，又迎头给了他一棒球棍。

躲是躲不过了，宁望北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挡。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棒球棍狠狠砸在他胳膊上。

“操！”宁望北痛得骂了一声，抡起手里的粥朝对方脸上甩了过去。

光头胖子冷不防被糊了一脸热粥，惨叫起来，“我他妈这是什么？眼睛！我的眼睛……”

黄毛忙跳过去查看，宁望北趁机朝马路对面跑了过去。

美食街虽然人多，但大多都只是来吃饭的附近的上班族和本地的商户，对这样的打架闹事，要么司空见惯，要么避之不及。热心肠点的可能帮忙打个电话报个警，但真要等警察来，估计他早就凉了。

所以只能往学校跑，混混们虽然敢在大街上追他，却不一定敢进学校。况且学校还有保安——

想到老安头，宁望北摇了摇头。

保安还是算了。

可是学校大呀，他能躲的地方也多。

心思辗转间，宁望北已经冲上了马路，熙熙攘攘的车流阻碍了混混们的追击速度。宁望北抱着受伤的胳膊，在一众司机的咒骂和喇叭声中左挪右移，终于跑到了马路对面。

混混们似乎也怕他进学校，加快了速度，最后在离校门口不到数米的绿化带旁追上了他。

好在经过这一路的体力消耗，混混们来的参差不齐，三三两两的陆续追上来的，宁望北倒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跑不了，干脆不跑了，宁望北转过身，对着迎面跑来的黄毛，一脚踹了过去……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学校操场上，篮球仍打得如火如荼，李文浩又进一球，高兴的直撒欢，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赵霄童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的羡慕极了，“个子高简直不要太美好，不光穿衣服好看，还能打球。”

“走路还快呢。不是……你老在意这个干什么？”张泽明今天难得说了句人话：“高有高的好处，你也有你的优点，你老拿自己的缺点跟别人的优点比，你不是找虐吗？况且除了你自己，没人真觉得你矮。你知道咱们国家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是多少吗？”

赵霄童斜着眼睛看他：“多少？”

“167.7！你168，比平均还高出0.3公分呢。当然，你别跟北哥还有学神他们比，他们都不算正常人，北哥初中的时候就超180了。”

“真的？”赵霄童表示怀疑。

“我骗你干嘛？”张泽明说：“别看我平时损你是柯基，其实我也才比你高了五公分，在北哥他们眼里，我一样是小矮子。”

赵霄童心里舒服多了，一高兴就决定给这帮损友买水喝。

他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冲场上喊：“快下课了，我去买水，你们想喝什么？”

“呦，小童请客啊，那就来苏打水吧。”林远峰说。

“我要脉动！”

“我要可乐！”

“我要红牛！”

“我要王老吉！”

“……”

众人喊的此起彼伏，李文浩不乐意了：“行了吧你们，搁这宰大户呢，每人一瓶苏打水，爱喝不喝。”

“行。”赵霄童点头，转头又问陆知南：“学神你喝什么？”

陆知南原本想说不用，又觉得太不合群，轻笑了笑：“也要苏打水吧。”

“好。”赵霄童高兴地点了点头，喊上张泽明：“你跟我一起去吧，太多了我拿不了。”

“行。”

超市在学校南门，正好是宁望北跟混混们打架的地方，而赵霄童和张泽明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帮人追上宁望北，并朝他扑了过去。

“我操！”张泽明喊了一声：“这他妈怎么回事？”

赵霄童直接吓傻了：“他……他们打的那个人是北哥？”

“我他妈……敢打我北哥！”张泽明咬牙切齿地四处找家伙，最后从墙角捡起半拉板砖冲了出去。

边冲还不忘朝吓傻的赵霄童喊：“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哦……哦！”赵霄童扭头就往操场跑。

二中的校门平时这个点都是锁着的，今天因为宁望北提前打过招呼，老安头特意给他留了小门，这倒方便了张泽明，跟阵风似的，毫无阻碍地蹿了出去。

老安头原本坐在凳子上看手机，只觉眼前一只大黑耗子“嗖”地一晃，等他回过神，张泽明已经扬着板砖奔赴战场了。

随后他就看到了处于战场中心的宁望北。

“糟了，那小子又惹祸了！”老安头暗骂了一句，忙拿过电话，开始拨号：“宁老师吗？不好了！你侄子，对，就是宁望北！他又跟人打起来了！在哪儿？在学校南门！一大帮人呢，受伤了没？肯定伤了啊，头上都流血了。诶等等…………你们干什么去？回来！这帮小兔崽子！”

等老安头扔下电话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六班男生已经全都冲出去了。老安头只来得及拦住跑在后面的女生，着急道：“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能打不抗揍的，去找老师去啊！”

“……嗯嗯好。”李锐丹点了点头，拉着唐菲往回跑。

外面已经完全乱了，几十个人混战在一起，乌泱泱的一片。最早到达战场的张泽明和宁望北无疑受伤最为严重。张泽明被划伤了胳膊，很长一道口子，宁望北则头上身上都有伤，满脸的血。

陆知南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黄毛抡着钢管朝宁望北的后脑砸，他来不及多想，几步冲上去一脚踹在了黄毛侧腰上。

这一脚力量很大，黄毛直接被蹬出了战圈，狠狠摔在地上。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陆知南谁挡揍谁，简直杀疯了。

以前学过的跆拳道技巧全忘了，全身也跟没有知觉了一样，谁打到他，或是他打了谁，他都拧着眉一声不吭。

眼睛里只有满脸是血的宁望北——

第一次，他感到恐惧。

心脏像被一只手捏紧了，无法挣脱，无力的恐惧。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死”这个字。

“南哥！”宁望北突然喊了一声，陆知南一拳砸在挡在他面前的秃头脸上，闻言回过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背上突然传来一阵闷痛。

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用棒球棍砸了，下一秒，宁望北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拽过他拉至身后，同时一拳砸在了打他的那人的鼻梁上。那人被打的弯下腰，宁望北紧接着又是一脚，那人被踹中倒地，捂着肚子干嚎起来。

周围一片乱乱糟糟，学生虽然人多，身手和经验却明显不如混混们，也没有武器，很多人都只能靠近身肉搏。但凭着那股热血上头的劲儿，越战越勇。反而是那帮看似穷凶极恶的混混，对上这帮学生时，不知心有顾虑还是怎么，下手明显轻多了。

别说像对宁望北那样，直接上家伙。就是抡拳头都不敢太用力。尤其到了后期，这帮人明显怂了，想跑，学生们又岂肯罢休？在李文浩的带领下，众人一涌而上，揪头发，勒脖子，抱腿抱腰，什么招都使，就是不让他们跑。

老师们也来得很快，最先到达战场的是教导处的吴主任，身后跟着七八个男老师。然后就是宁梁，下楼的时候太着急，高跟鞋的鞋跟都崴断了一只，她干脆把鞋脱了，光着脚跑来的。

吴主任一上来就吼：“住手！都给我住手！学生都给我回学校！你们几个快去，把他们都拉开！”

男老师们还有宁梁一起冲了上去。

“报警了吗？”吴主任吼完了，问老安头。

“早报了。”老安头正试图把两个扭成一团的人分开，听到这句，好没气地在混混头上扇了一巴掌，“你个小王八犊子还不放手？！”

被他打的混混都快哭了：“我他妈……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不放手的？”

“你放！”老安头指着赵霄童。

“不放！”赵霄童揪着对方的头发死活不撒手。

“吴主任都来了你还不放，你想被记处分？”老安头低声说。

“啊？”赵霄童恍然醒悟，蓦地松了手。

其他人也很快被老师们分开，有几个混混想跑，被控制住了。其中一个跑的比较快，有男老师想去追，被吴主任叫了回来。

“没事儿，让他跑！门口有监控，除非他跑出地球，不然一样进局子。”吴主任越想越气，冲地上某个混混踹了一脚，“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跑到学校门口撒野！我看你们脑子是不是被水灌过！？九漏鱼的玩意儿，把他们先弄到保安室，一会儿警察来了一块儿带走！”

骂完了混混，吴主任又看向学生们，直接给气笑了：“呦，这不都是高二六班的嘛，怎么？你们觉得干上体育课不过瘾，得打一架才行？”

众人排成一排低着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宁梁也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一个个的，觉得自己很牛是不是！？”吴主任的火气说来就来，手指都快戳进众人鼻孔里了，“逞英雄是吧！？还一个班集体打架！觉得你们荣誉感爆棚是吧！？一天天的，长着个人样不干人事！你说你们把这股劲用到学习上多好。打架？你们爹妈累个半死挣钱供养你们，就是让你们来学校干这个的？”

集体炮轰完，吴主任又改轰个体，站到宁望北面前，“又是你惹的事吧，你自己算算，上个学期加上这个学期，你打过多少次架了！？被人打得满脸血很爽吗？”

宁望北没说话，血顺着额角不断流下来，衣领被浸湿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宁梁实在看不下去，焦急道：“吴主任，要不我先带受伤的同学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他们这样……”

吴主任看了她一眼，无比糟心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