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窗帘被“唰”一声地拉开，耀眼的阳光自窗台上倾洒而下。
沈行翻了个身正要把头埋进被子里，拉了半天却没在床上拉到被子，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迎面而来是透过窗的刺目的阳光。
“妈，我被子呢！”晕了半天，沈行在阳光里打了个冷颤，终于清醒过来。
沈遇书的声音从门外遥遥传来：“我给你抱出去晒了，快起床。”
“这才几点起什么床……”沈行嘟嘟囔囔着往床上滚了一圈，拿枕头盖住脑袋就要接着睡，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从枕头上掉下砸到了头。
“嗷！”
这下是真清醒了。
沈行揉着被砸得酸痛的脑壳，把东西捡回来，仔细一瞅。
——原来是他自己的手机啊。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自己的手机都会砸脑袋。
沈行试图解锁手机看眼时间，左按右按就是不见动静，不得已长按了开机键，红色的电源提示闪烁两秒后，手机再度熄屏。
他定定看着黑掉的手机，无奈地捂住了脸。
怎么一大早就能诸事不顺到这个地步啊。
“笑笑，起来了没？”
“起了起了。”
把手机接上电源后，沈行踩着拖鞋从房间里一路打着哈欠出来，路过客厅时余光无意间扫过茶几上的报纸。
沈女士又在看报纸了啊，等等。
报纸被平摊开，不同的报道上被人用笔勾画，零零散散地写了不少读报之人的批注，而这其中被红笔重点圈出的地方让沈行惊得瞪大了双眼：“‘关于《同性婚姻法》通过这件事’，沈遇书这是什么！”
“一大清早就没大没小的喊什么呢！”沈女士刚把洗衣机启动，这厢客厅里就传出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她不禁从阳台走了过来，边走边把卷上去的袖子放下。
“这个！你放茶几上的这个！”沈行举起报纸指着被红笔圈出来的地方，神色惊慌，“沈女士你！”
“沈笑笑你什么你，一个同性婚姻法的新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人家都通过好多年了，别告诉我你才知道这件事。”
“啊？”被沈女士说中，沈行还真不知道这事，他愣愣地看着自家妈，过了半天才讷讷地把先前没说出来的话吐出，“那你把这个拿出来，是要和晏姨……还有旅游也是……”
沈遇书：“……”
沈遇书没好气地给他丢了个白眼，转身往门外走去：“我要是和你晏姨在一起，早就领证去了，还在这陪你演孤儿寡母呢！快去刷牙，你晏姨那边准备了早饭，等你过去一起吃。”
“啊？”
“赶紧的，吃完回来晒衣服去。”
沈行看着面前的报纸，脑海中思绪纷纭、人影浮现，有昨晚的晏止，也有十年前尚是少年人的晏止。报纸的边缘因为手指过度的用力而开裂，青年将报纸盖在脸上，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倒在沙发上。
“原来，已经十年了，原来已经都能被通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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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吃上早饭的时候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起床时候就带着困意，靠着沙发一放松下来又睡了过去，如果不是晏止来家里找他，怕是现在还在睡觉。
温热的豆浆被塞在手里，沈行揉着眼睛努力睁眼看清面前的人，刚刚回到童年的梦境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否处在现实中。
手中温暖的感觉让人感到依恋，在沈行将脸靠在豆浆杯上后连人带杯一起翻倒前，晏止坐了过来，沈行就这样歪歪地靠住了他，好看的脸在眼前放大，沈行出神地看着对方乌黑眸中的自己，蓦地扑了上去，“小止你长大了呀，真好看……”
豆浆杯在空中挣扎两下，最后被手忙脚乱的晏止稳稳托住，他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沈行叹了口气，把豆浆放到了茶几上稍远的地方，顺手把掉在地上的报纸给捡了起来。
报纸对折一下，再对折一下，不轻不重地往沈行脑壳上拍去。
“不许打！打脑袋会变笨！”
“清醒了？”
沈行松开抓住报纸的手，迅速从晏止身上爬了下来，光速在沙发的另一角坐正，目不斜视。
晏止睨了他一眼，把报纸放下，起身把刚摆在茶几上的早餐袋子收拾了，一抬头沈行还坐在远处表情也没变过，伸手就抓过旁边沙发上的抱枕丢了过去，“刷牙，然后吃早饭。”
“呜！”被击中的沈行扭曲地歪倒在沙发上，在晏止即将丢过来第二只抱枕前立马站起，一溜烟蹿进了洗漱间。
晏止摇摇头，低头接着把袋子里的大饼分好，余光扫过一旁的报纸时，只是自嘲地抿住嘴，状似不小心地把折起来的报纸碰到看不见的角落里去。
“话说沈女士呢？”洗漱间门口探出个脑袋。
“和郑叔打麻将去了。”
沈行盯着晏止的背影看了会儿，在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前把自己赶回了洗漱间。
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滑落，沈行看着镜子里发型凌乱、眼袋发青、胡子拉碴的男人沉默，他虽然确实是不修边幅惯了，但镜子里的人他也着实有点认不出来，邻居弟弟回来当天居然还能准确认出他，不对，应该说对着这样的脸还能再来一次告白。
沈行捂着脸痛苦着趴在水池边，眼前回想起这两天见到的邻居弟弟。
回来第一天的邻居弟弟，发型乖顺，安静的黑框眼镜配上浅咖的针织衫，青年看起来恍惚和十年前的少年重叠，端的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回来第二天的邻居弟弟，眼镜换了副平光金丝的，额前碎发掠起，少年的青涩褪去，暖色的夕阳映着青年等候人下班的身影。
今天的邻居弟弟呢？
沈行仔细回想了一下，只依稀记得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发型好像也是好好打理过得，刚刚还闻到了点像是柑橘清香的味道。
那他呢？
捂着眼睛的手指稍微移开了条缝，沈行再次在镜子里看见了个形象邋遢的年龄要直逼三十岁的自己，甚至皱巴巴跟咸菜干一样的睡衣。
没救了，自己刚刚还贴人家贴那么近，直接告他性骚扰他自己都能认了。
不过没事，他现在这不是在洗漱间了吗！旁边就是楼梯间，上可躲自己房间里，下可直接逃出这个家！
不是，是上可去换衣服，下可出门右拐理发店把那一头乱毛打理好，然后去给邻居弟弟一个迟到十年的道歉。
沈行把手中搓出的泡沫一点点抹上下颌，镜中人的面容被逐步吞噬，随着视线模糊的同时，有关过往的记忆愈发清晰。
十年了，当年的沈可以成了现在的沈不行，邻居弟弟依旧是那个邻居弟弟。
面对邻居弟弟的告白，沈可以选择了逃跑，沈不行选择了回避，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走出这扇门的勇气。
门后，他逃避的远不止是邻居弟弟的告白。
冰冷的水花刺激着皮肤，被疲倦吞噬了知觉的神经逐渐苏醒，镜子中的男人终于有了点人样，耷拉在额前的头发被撩起，沈行又往脸上用力拍了拍，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些许红。
还挺疼，他该的。
沈行站在门后扶着门把手，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拧过门把手开门时候，门以着极大力气往前开去，人的重心也随之往前倒去。
沈行：“……”
门口正好接着人的晏止：“……半个小时，我以为你低血糖晕了。”
沈行从晏止怀里艰难起身，把自己从近距离的美色暴击中清醒过来，靠着墙把自个儿捋直了，站直的同时附赠了一个灿烂笑脸：“没事！就是腿有点软，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
“嗯。”晏止往人还在发颤的腿上瞥了眼，确认没问题后转身往客厅走去。
沈行扯住了自己衣角，脚步跟着前面人往前，手指不停拽着衣角向后，一直到客厅正中，视线被摆在茶几上的花瓶吸引了过去：“那些花不是……”昨天就丢了吗？
“她们觉得直接丢掉太可惜，就拿走了。我也没想到。”晏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花瓶里摆放着的花和昨晚大不相同，娇嫩的花瓣上沾着露珠，相互依偎着，层层叠叠的千娇百媚。
其中开得正好的是那支玫瑰，它的根茎隐没在了花团锦簇中，漂亮的红色恣意张扬。
晏止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两位女士在花前精心呵护的情形，他就近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叹了口气，还未收拾好杂乱的心绪，沙发再度凹陷，身旁有人靠了过来，放在膝盖上握紧的拳头被人握住，而后翻开。
昨夜被玫瑰扎伤的伤口已经结痂，抚过伤痕的力道不轻不重，若即若离的热意拂过每一片冰凉肌肤。
晏止垂眸望着自己发痒的指尖，只是虚虚拢了拢手，仍由人握着。
“小止……”
闻言，晏止抬起头时是他许久未见的景色。
沈行能感觉到自己握过去的手是抖着的，大概声音也是抖的，但沈不行不能再当沈不行了，至少他还是沈笑笑，是想要给邻居弟弟带来笑容的沈笑笑：“小止，我们谈一谈吧。”
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害怕畏怯着依旧坚定的眼神，止不住下滑但在努力上扬的嘴角，沈行脸上的表情堪称面部表情管理大失败，却带着面前人抿紧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青年倚在沙发上，反手拉住了对面人，笑容真切：“好啊，我们聊一聊吧，哥哥。”
午后的微风拂过厅内，玫瑰轻晃，沙发两头的青年再次相互依偎。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迈出认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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