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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十九章 既是侍君,更是智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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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赵宝琮将顾辞、燕肃和燕砺锋三人召到勤政殿。

她在殿中为几人赐了座位,和颜悦色道,“几位卿家不必紧张,朕今日召你们来,是要向你们商议一件事。”

顾辞与燕肃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燕砺锋瞅瞅自己老爹,又看看顾辞,才小心翼翼道,“陛下,有何要事啊?”

“陈阿细一案,朕左思右想,这在京中空口断案不是个办法。”赵宝琮清了清嗓子,“朕打算派两位特使亲赴羌州,一是调查陈阿宽一案,二是向云霆营询问详情。至于人选……”

她目光看向燕砺锋,“不如就让燕公子去吧。”

“我?”燕砺锋震惊道。

不仅是燕砺锋,赵宝琮此言一出,就连顾辞和燕肃也是愣了一愣。许久,顾辞才开口,“陛下,为何要选燕公子去呢?”

“燕骜是燕砺锋的堂叔,有这层关系在,行事也方便些。”赵宝琮耐心答道,“再说,燕公子性格开朗,做事机敏,正适合此次查案,朕很放心。”

性格开朗不假,可……若是日日流连六条巷却从没被老爹逮住也算做事机敏的话,陛下这逻辑也太奇怪了。

燕砺锋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让陛下产生如此优异的印象。

三人各自垂头思考,赵宝琮便又添了一句,“不过此去羌州山高路远,燕卿大概舍不得燕公子去吧?”

“臣不敢,”燕肃起身行礼,“犬子耽于享乐,是个不成器的,蒙陛下赏识得此重任,是他的福分。只是臣自知此子百无一用,只怕误了陛下交待的任务。”

“燕卿不必担心,此次两位特使,除了燕公子,还有一人。”赵宝琮微笑道,侧头唤道,“良夕,来见过几位大人。”

祝良夕低眉敛目地从帘幕后走出来,一一行礼,“见过摄政王,燕将军,燕公子。”

“她?”燕砺锋惊呼,“就她?特使?”

燕肃一脚将他从椅子上踹下去,“殿前失仪,还不领罪!”

燕砺锋就势跪在地上,“陛下,臣有罪。”

“无妨,”赵宝琮大度地摆摆手,“此次赴羌州查案,就让燕砺锋和良夕一起去吧。另外还有刑司的几位刑狱官一同前往,想必如虎添翼。”

她语气温柔,话里却并没有给燕家父子拒绝的余地。半晌,燕肃才道,“臣领旨。”

燕砺锋也只能应道,“臣领旨。”

“前几日灰羽卫已经去了羌州,顾卿尽快通知,让他们届时与特使做好配合。”赵宝琮又点到了顾辞。

“臣领旨。”顾辞行礼。

如此,陈阿细一案里,就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赵宝琮微笑,很是欣慰。

燕砺锋和祝良夕这个组合,乍一看是京城纨绔和宫中女官,实际上是青年将才和江湖老手。赵宝琮将他们二人定为特使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得了安涟的建议后,又思考了好几天,才定下的。

燕砺锋既然日日隐藏行踪也要练习枪术,至少能说明他是个自律且有志气的人,能在缀玉坊神不知鬼不觉地建出那样一个地下练习场,也能说明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陈阿宽失踪一案离奇诡异,须得有敢于放手猜测,又能细心查找线索的人去摸出蛛丝马迹。再加上燕砺锋这燕家嫡系独子的身份,任是燕骜再桀骜,总也会给足燕砺锋面子。

至于良夕就更没问题了,她武艺超群,几乎难寻敌手,有她护着燕砺锋,这燕家独苗的安全便放心了。尤其是祝良夕在来西梁前行走江湖,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一般的谎言骗局都瞒不过她。地方官与京官不同,京官在天子脚下多有收敛,可地方官往往成了土皇帝,行事更为霸道,燕砺锋虽见过京官不少,但遇上地方官只怕还是会被糊弄。有祝良夕这么一位阅人无数的老江湖在,查案就更顺利了。

甚好,甚好。

“羌州路远,燕公子尽快收拾,尽快出发。”赵宝琮心情大好,语气也轻快不少,“刑司会押解陈阿细一起回羌州,贺骁也会跟随你们回云霆营,此案影响甚广,燕公子可莫要辜负朕的嘱托。”

“臣必竭尽全力。”燕砺锋却不大情愿。他当然知道此案影响甚广,那他一旦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岂不是要牵连燕家获罪?

他都尽可能降低自己在西京的存在感了,怎么还是被陛下给揪住了呢?

事情交代完,燕家父子就告退了。殿中只有顾辞还站着,似在等着什么。

“顾卿还有事?”赵宝琮见他迟迟不退,便问道。

“有一件事,臣须向陛下禀报。”顾辞应道,“不过此事须避人耳目,在勤政殿里,未免招摇。”

“那便去甘泉阁吧,那里僻静,景致也好。”赵宝琮见他神情郑重,便知他有重要事禀报,想了想,便将地点选在了傍湖的甘泉阁。

出了勤政殿,赵宝琮没有唤轿辇,而是与顾辞慢慢走在宫道上。自重生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与顾辞一起散步,如此悠闲,倒像是前世他们一同游湖一样。

“陛下,似乎对燕十七很感兴趣?”许久,顾辞开口道。

“尚可,”赵宝琮随口应付道,“燕家公子,很多人都对他感兴趣。”

“但只有陛下发现了缀玉坊的秘密。”顾辞一笑,“祝女官那一行,莫非没有向陛下禀告她收获颇丰?”

赵宝琮扭头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果然,柯虔还是把那天的事都告诉顾辞了,就是不知燕砺锋是否知情。

“圣恩浩荡,臣怕燕十七一时消受不起,暂时没有告诉他。”顾辞看出了赵宝琮所想,“陛下的好奇心,臣知道就足够了。”

“顾卿派柯虔夜探皇宫,不知对这宫禁又有什么好奇心?”赵宝琮并不示弱,笑意盈盈地回道。祝良夕可不是吃素的,柯虔真以为一块蒙面巾就能掩盖身份了?

两人对视片刻,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他们从前都不知道对方原来还有这般玲珑心思,竟能避过自己去收集信息。表面上,赵宝琮与顾辞是相互信任的君臣,实际上,也不过各怀心机罢了,哪有什么真心信任与辅佐呢?

“顾卿说要禀报的事,究竟是什么?”赵宝琮不愿与他再纠缠这个话题,转了个话头。

“臣要禀报的,正是燕砺锋在缀玉坊的秘密。”顾辞止了步,定定看向赵宝琮,“陛下没查到的,想知道的,臣都会说给陛下听。这些,就连燕肃都不知道。”

赵宝琮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既是如此重要的秘密,顾卿留着,和燕十七拉近关系不好吗?”

顾辞前世既然能联合燕砺锋谋反,想必正是拿捏住了燕砺锋的秘密,所以两人才沆瀣一气。如今顾辞如此大度地说出来,莫不是怕她将来查出来,变得被动,所以以退为进了?

顾辞将她眼中闪烁的心思皆收入眼底,心中一笑。

“陛下既然要用燕十七,总要对他知根知底,不能半信半疑。”顾辞解释道,“总不能燕十七将来做任何事,都派祝女官看着他。”

燕砺锋作为燕家独子,西梁三大营毫无悬念的继承人,向来是他想收为己用的力量,他接近燕润禾,最终的目的还是和燕砺锋拉近关系。但他没想到,赵宝琮竟然也发现了端倪,将心思打到了燕砺锋身上。

柯虔向他报告在缀玉坊地下遇到祝良夕一事时,他与其说是惊讶,更确切的,是惊喜。

对,他心中居然有惊喜一闪而过。这位扶不上墙的烂泥陛下,终于发现了燕砺锋的重要性,甚至开始着手调查,顾辞料到赵宝琮现在不会坐以待毙,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把目光放在了燕砺锋身上。这份敏锐,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没想过,赵宝琮有一天竟能成为他的对手。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便太有趣了,他倒是想看看,以赵宝琮的智慧和能力,能与他抗衡到什么地步,面对门阀的围剿,她该如何杀出重围。

相比于一个甘当傀儡的无趣皇帝,她这般发愤图强,反而让他觉得有趣。

“那你说,燕砺锋为何会在缀玉坊地下练枪?”赵宝琮继续向甘泉阁走去,“燕家总不会缺一处练枪的地方,他又何须这般鬼鬼祟祟的?”

顾辞负手,随着她的步伐慢慢走着,“臣倒是想先知道,陛下是如何发现燕十七不简单的?”

“是大婚那日,在紫极坛,”赵宝琮总不能说是你谋反时发现的,便找了个由头回答道,“朕看他精神奕奕,身材精瘦,根本不像个沉溺于酒色的人。而且他眼神清亮,并没有浊气,也不像个心术不正的人。”

“陛下大婚不看安侍君,倒是对燕十七兴趣颇高?”顾辞揶揄看她。

“朕没有与你说笑,”赵宝琮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朕那日也有认真看安侍君。”

顾辞收起玩笑神色,正经道,“燕十七少年时被燕肃送到神枪营,从一名下级小兵做起,因为枪术精湛作战勇猛,不过两年就当上了校尉官。漠东那几年没有受北齐侵扰,他便带兵去剿匪,整个漠东州的山匪被他打了个遍,直到现在,漠东都少有匪患。”

“这般出色?”赵宝琮十分惊讶,“怪不得就连良夕都称赞他枪术过人,据说身材还十分好看。”

“陛下不必将心思放在身材上,”顾辞提醒了她一句,又接着说,“但陛下可知,神枪营原来的校尉官是谁?”

赵宝琮摇头,“是谁?”

“是燕家的六小姐,燕行川。”顾辞浅浅叹了一口气,“燕肃重男轻女,为了让燕砺锋得到提拔,不分情由,就撤了燕行川的职。那时燕行川已经在神枪营待了八年,是真刀真枪与北齐动过手的,她当校尉官,神枪营上下亦是心服口服。未曾想,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军功,就因为燕肃一句话,白白让给了燕砺锋。”

“啊……”赵宝琮有些震惊,又有些惋惜,“女子在军中能搏出军功是天大的难事,纵是燕十七再智勇双全,也不能牺牲燕六小姐的军职来成全燕十七吧?”

“但那是燕家的家事,当时就连臣,都无权置喙。”顾辞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燕肃只看重儿子,并不甚看重女儿,不然又何必纳那么多妾室,有十六个女儿仍不甘心,硬要把燕十七生出来呢?”

两人走到了甘泉阁,阁内凉风习习,放眼望去,阁外是一方碧波粼粼的池塘。这里景观十分雅致,赵宝琮深呼吸一下,觉得心中都清爽了许多。

“那燕十七好好当他的校尉官便是,怎么又回西京,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赵宝琮扭头看向顾辞。

“燕六小姐被撤了军职后,只留下一封信,说她要去游历天下,之后便不知所踪了。”顾辞看着面前一汪碧水,水光衬得眸光都有涟漪荡漾,“大家都明白,她既无法违抗父亲的命令,又无法释怀此等不公,只能离开神枪营,离开西梁。而燕砺锋也明白,他作为燕家独子,占尽了燕家的爱护,若是再露锋芒,只会将他的姐姐们愈发逼得无路可走。”

说到这里,赵宝琮便明白了。

燕肃不是个好父亲,燕十七却是个好弟弟。他若继续优秀下去,只会抢走他姐姐们难得打拼来的一切,而他只有当一个纨绔,辜负了燕肃的厚望,他那些像燕行川一样的姐姐们,才能在这样的家族中,获得些许优秀的机会。

“燕家的女儿大多已经出嫁,她们在家族中的地位,亦是她们在夫家的地位。”阁中有一个放着粟米的小盅,顾辞拈起几粒米,撒进池塘里,引得一群鲤鱼争食,“燕二小姐嫁给了驭浪营的武备官,三小姐嫁给了司礼尚大人的大公子,四小姐则身居京畿戍卫副使一职,夫家是顾家旁支一个任抄录吏的公子。她们在夫家亦能掌权,多少也仰仗着燕家女儿这一层身份。而在燕行川出走后,这几位在夫家的地位都有些微妙,若不是这几位小姐都是强势性格,震慑得住,恐怕家中妾室都不知纳了多少了。”

“燕十七虽然离开了神枪营,但大概也舍不得戎马时光吧。”赵宝琮支着下巴,看着池塘里只知道吃的鱼,“他在世人面前装成一个纨绔,却放不下神枪营的一切,只能在六条巷那种地方练枪。说起来,他是如何瞒过燕肃,在缀玉坊修建一座地下广场的?”

西京就连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燕肃,缀玉坊那般大兴土木,燕肃岂会视而不见?

“那不是他修建的,是臣修建的。”顾辞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赵宝琮一惊。

“燕肃管天管地,总管不到臣头上来。”顾辞一耸肩,“燕十七曾拜托臣帮他打听燕行川的下落,一来二去,关系便熟络了些。他找不到练枪场所,臣便借缀玉坊修建之机,在地下开辟了一个练枪场。六条巷鱼龙混杂,他既能掩人耳目,又能磨炼枪术,一举两得。”

原来……顾辞和燕砺锋是这么勾搭上的。

她前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就是为什么燕砺锋从一个纨绔一夜之间变身叛军将领,还能听命于顾辞。直到今天顾辞给她讲了前因后果,她才将零碎的片段串联起来,得出了完整的答案。

她又何尝不是这池子里的鱼,顾辞喂她一点,她便能吃一点,顾辞若攥紧手中的粟米,她就只能茫然地饿肚子。这西京大大小小的人情秘辛皆在顾辞掌中,他动动手指,便能勾起一场风云,而她虽贵为天子,却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发号施令的傀儡。

如果不是顾辞主动向她说起燕砺锋的经历,个中秘事,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顾辞握着手中的一把粟米,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能看见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竭力隐藏心思,然而顾辞辅佐她多年,一看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她的顾虑,她的忌惮,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都清清楚楚。

这不妙。

“琮儿,”良久,他开口,“伸手。”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赵宝琮甚至一时都没听出他用的是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她伸出手,顾辞便将自己掌中的粟米,慢慢地倒在了她手上。

“你从前喜欢玩闹,京中很多事情,不是你不能知道,而是你没兴趣去听。”顾辞声音很低,但赵宝琮都听得清楚,“你想知道什么,不必偷偷打探,也不必四处去问,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

处处来问,处处依赖,他才能继续拿捏住她,才能继续抓住摄政权力。他在暗,她在明,他不会再执着于做天下面前名正言顺的掌权者,相比于那般虚名,他已认清更重要的是搅动风云的权力。

这皇位,赵宝琮愿意坐便还让她坐,他在幕后,会将万千线索的根源牢牢攥在手里。

赵宝琮看着手中的粟米,没有说话。

顾辞所拥有的,是足以牵制所有贵族的巨大情报网,是足以撼动西梁的滔天权力。他说要分享,她便能染指吗?

女帝,或摄政王,西梁最后只能留下其中之一。顾辞岂会不明白,她的勤政,只会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那顾辞说出这番话,又是为了什么?

她拈起一点米,撒进水里,锦鲤又一拥而上。

她究竟是赐食的人,还是争食的鱼呢?

“这里风太凉,陛下早些回宫吧。”许久,顾辞开口,“灰羽卫每日都会传来消息,臣会命人准时送入宫中,羌州的一切,都会在陛下手中。”

“有劳顾卿了。”赵宝琮将手中的米一撒而尽,拍了拍手,还是抬头冲顾辞笑了笑,“朕今日……收获颇丰。”

“臣之荣幸。”顾辞眉眼弯弯,恭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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