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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七章 不如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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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周成海杀人藏尸案的审查结果由刑司公布。关南县知县周成海,因嫉妒之心杀害治下百姓陈阿宽,且将其分尸剥皮以泄愤,闻之令人发指。经女帝御批,刑司将于秋后将罪人周成海处以弃市之刑,以此结果予以结案。

同时,在审问过程中,周成海交代了周家近十年来都与水利司总堪舆郑治有所往来,并倚仗郑治的京官身份上下贿赂,干扰察举。对郑治的处理,容后再议。

这件案子牵涉之广,令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把火最终竟然烧到了西京,更没想到赵宝琮当真会处理朝廷官员。一时之间,各大世家都偃旗息鼓闭门不见客,不敢再沾染任何嫌疑,私底下又悄悄派人去顾燕两家府上,探听赵宝琮的心思,为后路做打算。

但在此之余,众人更加关心的,还是康王的反应。

康王是先帝的胞弟,早在赵宝琮登基前就将皇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半路被一个黄毛丫头抢走了。自赵宝琮继位以来,康王没有一日不抱怨,对她更是谈不上有半分尊敬。赵宝琮念在康王是自己的亲叔叔,一直以来都不曾与他计较,连顾辞也对康王的言辞装聋作哑,或因如此,康王在京中也愈发嚣张,谁都不敢去招惹。

而赵宝琮对郑治的贬谪令一下,康王府登时就炸了个霹雳。据乘轿回家的武库司司器蓝藿说,康王大开府门扬声咒骂赵宝琮瞎了眼,声如洪钟,住在周边的官员恐怕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听这番汇报时,赵宝琮刚看望了何太妃出来。祝良夕话音一落,赵宝琮便喝停了御辇,宫人们个个垂首站立,大气也不敢出,心想这小魔王非要从康王身上扒层皮不可。

赵宝琮闭着眼,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过了许久,才觉得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平复下来。停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她才对着宫人一挥手,“去景仁宫。”

“可要奴婢提前去知会安侍君一声?”祝良夕请示。

“那就让人去通传一声吧,朕现在四处不招人待见,别再让安涟撵出来。”赵宝琮整个人都烦得瘫在了轿辇上,却还是嘱咐道,“把前几天帝师送来的旧梨香给安涟拿一些过去,还有顾辞送来的山参,挑一只送去。”

几个宫人得了令,便连忙去准备了。剩下一些人抬着轿辇往景仁宫的方向去,连步子都小心平稳了不少,生怕再惹得赵宝琮心烦。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吧?”御辇晃晃悠悠的,渐渐把赵宝琮心中的烦闷晃掉了不少,她捋了捋最近这些事,冷不丁想起来除夕将至,几乎都要忙忘,“往年除夕,好像都得准备宫宴,今年也该着手了。”

“奴婢已经让内务司在准备了,今年帝师也有操办,陛下不必忧心。”祝良夕应道。以前的赵宝琮最喜欢过年热闹,她自然不会忘记,今年不等吩咐就已经准备上了。

“阿焕?”赵宝琮听到林焕,支起身子,“他今年要操办宫宴?”

“对,帝师说今年是陛下亲政的第一个除夕,不能马虎。”祝良夕应声,也笑了笑,“宴上的歌舞已经排演好了,菜品单子也定好了,帝师还说,这几日等陛下得了空,就把单子都拿来给陛下过目。”

“阿焕经手,朕还操什么心?”赵宝琮舒了一口气,感觉这才是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让人们就按照阿焕的意思布置下去,朕就不多问了。”

不多时,轿子到了景仁宫。安涟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见赵宝琮驾临,便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赵宝琮摆摆手,径直走进了景仁宫,“朕心中烦躁得很,到你这里来散散心。”

“陈阿细的案子不是结案了吗?还有什么可让陛下烦心的?”安涟在宫中也能从宫人那里听到一些案件的进展,也知道这个案子已经交由刑司处理,并公布了结果。按理说,赵宝琮最近该是难得清闲,怎么还烦起来了?

“郑治,你知道吗?”赵宝琮坐在软塌上,又招呼安涟过来坐下,“周家的人为了逃脱罪责,搬出郑治来唬人,可朕若是不处理,岂不是等于放了周家一马?”

“郑治?”安涟坐到一边,为赵宝琮倒了茶,眉头皱了皱,“怪不得他那么喜欢去关南县。”

赵宝琮听出了他话中的苗头,“你莫非还知道郑治的底细?”

“我父亲在吏司的时候,对郑治十分关注。”安涟说道,“这个人官职不高,俸禄在京官中也是中等,不过吃穿用度喜好奢华,自然是入不敷出的。我父亲在意他,也是疑惑他俸禄不多,生活却也不清贫,不知道他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贪了?”赵宝琮首先便想到这个。

“不是贪污,总堪舆一职没什么权力之便,谁都不需要向郑治行贿。”安涟笑笑,“后来,我父亲发现郑治经常会以堪舆之名去羌州,一去便是大半个月。那时父亲才觉察出,或许郑治日常用度的钱,是从羌州来的。”

赵宝琮一拍桌子,“这就都能对上了。郑治去羌州,正是去接受周家赠与的钱财和礼物,周家又巴结了郑治这位京官,在关南县愈发横行无阻。这个郑治,还是在受贿!”

她进门的时候气已消了几分,此时火又冒了起来。安涟失笑,“陛下,不要暴躁。”

见赵宝琮还是怒气难消,安涟静坐了片刻,干脆提议道,“要不,臣出去走走,陛下自己坐在这里静一静?”

“朕要静自然能回乾元殿静,还来你这里做什么?”赵宝琮被他这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安涟,你岂敢如此怠慢?”

“陛下若平心静气,臣便和陛下讲讲家父当年对郑治的看法。陛下若还是心火难消,为了郑大人的身家性命着想,臣只能缄默不言了。”安涟一本正经,“家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赵宝琮的嘴张张合合,硬是没能说出一句怼回去的话来,就连心中的怒气都被噎回去了。半晌,她自觉自己在口才上是斗不过安涟的,索性痛饮两盏茶,做了几个深呼吸,“朕很冷静了,说吧!”

安涟嘴角一勾,不紧不慢道,“光是有金钱往来,这关系便称不上稳固,何况也容易授人以柄。周家更高明些,他们将自家女儿嫁给了郑治做妾,这样郑治和周家便有一层翁婿关系在。丈人给女婿送些礼物合情又合理,纵使是吏司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也正是我父亲心中存疑,却又没有追究的原因。”

赵宝琮听了,垂眼想了想,默默叹了一口气。周延寿那样的人精,想要规避风险便有的是手段,郑治以女婿的名义收受周家的财物,算得上名正言顺,就算吏司想要问罪也无从下手。

更重要的是,西梁官制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漏洞,就是没有监察司。中原三国里,北齐设都察院监督文武百官,南唐设御史弹劾德行不正的官员,东隅设监察大夫行监管职责,唯独西梁,从未设立这样的部门或官职来纠正官员的不当行为。勉强称得上监察的,只有司吏,在察举官员之余兼任一些检举和督察的职责,但这对于朝廷百官来说,也是无关痛痒而已。

如果郑治此事发生在中原,监察官员便可以从一开始要求郑治避嫌,从而限制郑治收受违背常理人情的礼物。但西梁没有专职的监察司,安证道于监察一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不得已纵容了郑治这么多年,直到陈阿细一案才被揭露出来。

“再者说,郑治的背后,是康王。”安涟又浅浅添了一句,“监察查的是官员,不是皇族,既然涉及皇室,就算是我父亲,也知道点到为止了。”

“那,莫非就要这样放过郑治?”赵宝琮有些沮丧,“陈阿细这个案子闹得这么大,若不触及根本,这折腾这一番便毫无意义。羌州倒是闹了个天翻地覆,结果西京这里平静无波,这······也太窝囊了。”

“自古以来,后宫便不得干政,这是祖宗规矩。虽然臣是男子,与以往或许不同,但也需要遵守这条规矩。”安涟端正坐着,语气舒缓,“不过,既然臣是陛下的侍君,为陛下分忧,倒也是臣的本分。”

赵宝琮听这话,便知道安涟有主意了。她相信安证道,自然也相信安证道的儿子肯定有着不俗的才华,事实上,她十分乐意去听安涟的意见,眼睛便亮了起来,“安卿,说来听听?”

这声安卿分量太重,像是欣赏,又像是玩笑,安涟听在耳中,也不由得失笑,“臣没有资格置喙郑大人的赏或罚,臣只想提醒陛下一件事。如果陛下选择处置郑治,必定会引起康王不满,也会让世家各族人人自危,从此之后,陛下再想得到世家全心全意的辅佐就很难了。不过,至少现在世家门阀铁板一块的局面会被打破,有了这个先例,世家行事多少也会收敛,陛下想要大展身手,就会有机会了。”

“如果不处置呢?”赵宝琮问。

“如果不处置,无非不过维持现状,直到,陛下退位。”安涟淡淡笑着看她,“就像大梁以前的每一个皇帝一样,陛下将享受于世家的保护,也甘愿受世家的束缚,什么都不必操心,同样什么都做不成,就这样等着过完一生,倒也省心。”

说罢,他便收回目光,继续布置案上的茶。赵宝琮听完,沉默了很久,一时之间,景仁宫里只有茶香袅袅,却没有声音。

若是前世的赵宝琮,应该会做第二种选择吧,能在顾辞的庇护下顺利过完一生,做个轻松皇帝,是她当初求之不得的事。但这一世······她想要斗过顾辞,真正掌握权力,便不得不直面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承担前所未有的压力。

半晌,她苦笑一下,“真难选啊。”

“恕臣直言,依臣来看,陛下选第二种的可能太大。”安涟行云流水地倒好了茶,“陛下在摄政王的羽翼下登基直到如今,怕是放弃不了这般安逸。”

“那朕如果选第一种呢?”赵宝琮不服气,“那些家族还敢把朕撵下龙椅不成?”

安涟抬头,眼神平静又微妙,“东隅的叶家,已然把摄政王当成了自家世袭的爵位,还真有那么几个皇帝,不是暴毙,就是退位,或者被叶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太上皇。”

赵宝琮一哽,依然嘴硬,“朕如果当真那般倒霉,那你作为朕的侍君,怕是也要去西边当太妃了。”

“无所谓,臣虽然年岁不大,不过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经历不少了。”安涟一脸的不以为意,“也不会有比家族破败,举家贬官,还寄人篱下违心恭维更难捱的日子了。”

赵宝琮一脸迷惑——他在说什么?他真的不要命了吗?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安涟自顾自一笑,语气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那陛下就赐臣一个殉葬吧。大梁若变成那般模样,臣倒宁愿眼不见为净,还不如和陛下在黄泉路上做个伴,斗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赵宝琮一怔,一瞬间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半晌,她才坐起身,在安涟肩上甩了一巴掌,“朕才不会那么倒霉!朕再不济也是个太上皇!”

安涟笑意更深,不说话,只是将茶盏推了过去。

“话说回来,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赵宝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朕本想给你父亲发一道手谕,让他起码能够回来陪你过个年,结果被周家的案子给忙忘了,现在赶不上了。不如这样,朕现在下谕,起码还能让他回来陪你过个上元节,或者花朝节也行?”

“多谢陛下费心,至于让家父回京,还是不必了。”没想到安涟却拒绝了,“贬谪令上写得清楚,家父毕生不得回京,陛下现在又岂能食言?更何况,家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往返折腾一趟怕是身子骨都要散架,倒不如让他在靖安县好好休养。”

“那你自己在西京······”赵宝琮不无担忧,“虽然朕也很体贴,但还是有家人陪在身边更好吧?”

“陛下以往,都是怎么过年的呢?”安涟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道。

“朕?”赵宝琮一讶,回想了一番,“就是······在宫宴上吃一吃,喝一喝,说些场面话,然后看一看焰火,就回宫睡觉了。”

“那有亲朋在侧吗?”安涟又问。

这话多少有点戳了赵宝琮的心。她本来就是先帝留下的独苗苗,没有兄弟姐妹,自先帝去后,她的几个叔伯都去了各自的封地,留在京中的只有一个不待见她的康王。民间话本里,常常让皇帝自称寡人,赵宝琮有时便想,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

别人过除夕,都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吃饭,守岁,放鞭炮,她便只能吃吃喝喝,然后当作平常一般去休息。顾家除夕要大摆家宴,顾辞赴完宫宴便要回顾府,从来不能陪她,往年稍微能陪她看一看焰火的,最多只有林焕和祝良夕而已。

“朕没有亲朋怎么了?话本里都说了,皇帝是孤家寡人。”赵宝琮撇了撇嘴,不在意道。

“正好,臣今年家人不在身边,臣就能陪陛下过除夕了。”安涟神情恬淡,话也说得自然,“陛下不如现在就想一想,除夕那晚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臣也好现在就布置下去。当然了,最好还是能安静一些,别太折腾,臣身体不好,陛下若是想骑马打猎,那就还是自己去吧。”

赵宝琮愣怔了许久,本来坚强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变得软塌塌的了。

她还以为安涟这张毒舌的嘴又要戳她痛处,没想到,这番话反而让她有些鼻酸。她过惯了一个人的除夕,本来也从不指望什么陪伴,却没想到,今年阴差阳错纳了个侍君,反而能陪自己过一个不孤单的节。

“那,那要不就在景仁宫放鞭炮吧?”赵宝琮想了想,“朕从小就想放鞭炮,但是宫人们都不让,不如今年就了结夙愿?”

“宫人不让,是怕陛下被炸伤,以往不允许,恐怕今年也不允许。”安涟淡淡道,看了赵宝琮顿时耷拉下去的脸,微微一笑,又转折了一下,“不过臣倒是有个办法,应该能让陛下安全地如愿以偿。”

“什么办法?”赵宝琮的眼睛又亮了。

“先保密,臣试试看是否可行。”安涟微笑,目光多了几分温度,“陛下就当作是个惊喜吧。”

“好!”赵宝琮多了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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